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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鸾帝之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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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了爱你,放弃了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为了医治你,不惜染上你的毒,”琅清俯视我,嘴角扯出从未见过的残忍微笑,随着他慢慢倾身,酒浓也越甚,“还是死都要离开我,不惜一切要让你的惩罚落实,你让我该怎么办...”
他话语温柔,语气冰寒,不似平常温柔理智,像是入了魔的恨极。
“只要你说,就算让我毁了全天下我也发疯的去为你实现。可我说了,不许离开我,留下来。但你宁可嫁给大哥,也不肯为我努力一分,宁可撞上玉玦的刀,为她挡去楼叶的刺杀,也不愿搭理我一句话...”他绞痛的脸色,就像海面出现一个血红的漩涡,“淳于子凝,孟姬和红潋在大哥手里,可楼叶和莲屿玉玦在我手里,今日再问你一次,是嫁我还是嫁给大哥。”
他脖子上的青筋凸出,脸色带着恐怖。
“我要走...”忍着身后的疼痛,我开口。
琅清笑了起来,断断续续,那个巨大的漩涡越来越急,“好,我答应过你父亲,宠你爱你为你所求努力,你想嫁,我就让你嫁给大哥。但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挣扎着不哭出来,挣扎着让自己胸口的灼痛藏在冰川之下,可是这一刻,才发觉无处不在的委屈充斥全身,逼得我瑟瑟发抖。
好难受,好难受,谁来为我考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倒吸了一口气,无力的撑起身子,“你没资格囚禁本王,你我的交易是你毁约在先,如今怪不得本王对你绝情,亦怪不得自己成为本王的棋子。”
“棋子?”琅清低声呢喃,温柔的眼神落在我脸上,却带着撕碎一切的压抑,“你以为你还有棋子么,你以为我会再为你改变...交易没开始如何结束,即位后我会替你找子澄,替你找十年,而君倚王嫁落琅山,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的手背擦过我的面颊,一点点往下,带着玩|弄的意思,在剥夺我的尊严。
我双手撑在身体后,疼痛让我不能挥开他的轻抚。
“你喜欢肆意折磨别人折磨自己,那我为什么还要心疼你,费尽心力去呵护你,”他的手回到我脸上扫开发丝,“就让你走进自己编织的牢笼,从此看不见阳光,从此不用搭理任何人,穿着你尊贵的君倚华袍在冰冷中沉默至死。”
疼让我浑身战栗,除去金针的地方传来暴雨般的剧痛让我脑里几乎空白一片。
“我走了,你好好把握这几日的自由,将来,即便是父亲和大哥能放过你,我也不允许你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他背对着我站起来,语调哽咽,“过去你将我当做宠物逗弄,那往后你就是我笼里的困兽。”
他真的要走了。
无尽的酸楚从四肢百骸溢出,连指尖都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乞求的悲鸣,我用力说的平稳,“我问你,如果让你选...祖训和我...你选什么...”
他身子一顿。
我心里带着喜悦。
“我会选祖训,因为你永远是错的。”他带着清朗温柔的嗓音。
一声悲鸣喘出,眼泪如珠涌出,我怎么这么傻,怎么会真的笨到开口问他这个问题!摔躺在床上,背后的疼痛缓解我心里的痛,终于我也有心了,一颗碎裂的...淳于子凝,枉你自负聪明能看透人心,枉你早早料到命中注定和他没有地老天荒,你却还要问出口。
从此往后,看不见阳光,从此往后,不用搭理任何人,穿着君倚华袍在冰冷中沉默至死。这是我这一生的追求,可当他说出来时,我竟然痛不欲生!
七朽说的没错,世上最苦的是《涅槃经》中那句,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因为说出来的结果太痛,因为没有结果的结果太苦!
这世间对我淳于子凝何时有过一刻仁慈,此生,我埋在心里最深最沉的,的确不是爱,因为那里只有委屈,罪孽深重的委屈,无法自怜的委屈。
...
哈哈哈哈...
你们把我逼我这个地步,那我还能如何,我只能和自己这个恶魔做交易,把自己祭祀给君倚王,曾经我以为琅清可以为我重书将来,可原来悲剧还是要上演,我的将来...我已经没有将来了,一丝希望都没有...
箴默,子凝对不起桀笑儿,他的仇,你记得报...
因为最终,我还是要躺上祭台上,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
七月三十越来越近
莲屿玉玦在她抵死不从,一哭二调三上吊的胡闹下,引来她外城的父亲,再加上她在酒馆激烈的表演,众目睽睽下捅了我一刀后寻死觅活,流言蜚语再难遏制。琅山王妃气病,琅山王不得不将她和琅钰的婚期压后,可不允许她离开内城。
但我和琅秀的婚期毫无变动。
我身边所有的密探不减反增,琅清的人撤去,换上琅秀的人。
不一样个性培养出来的手下也不一样,虽然看不见他们在哪里,但是压抑严肃的气氛在不经意中流出,像是在预演我将来的日子,才几分就让人心生绝望。
二十四日夜里,琅清给我准备的书简已经看完,我忽然想到,刚来琅山时想看鸾帝的历史,那时琅清说,只有为他生下王嗣才能看鸾帝之史,而如今我却要嫁琅秀那瘸瘫,这愿望在来日只怕难以实现。
可没想到二十五日晨,小武就出现在我面前,要带我去看。
那一瞬,我不知道他离开我到底是痛还是解脱,他情深难以想象,我知道他想用纯净的灵魂,洁白的翅膀带着我飞翔,可惜我太沉太重,即便他那么疯狂的扯去他的善良,坠入魔障,可是我还是看不见阳光不能为他爱一场。
“大公子的意思,你只能呆到天黑前。”小武把东西都抱出来放在我面前,拖出凳子坐在我身边盯着我,“而且我要这里看着你,不能让你损坏书简。”
我垂眸低声道,“为何这般在意?”
“你看吧,看了就知道鸾帝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是火凤凰,能让所有人不辞远途为她而去,能让身边人许她生生世世,当之无愧是千古一帝。”
望着高高堆起的书简,而且身后书架上也全是关于鸾帝的事,花上几个月也未必能看完,琅秀竟然让我天黑就得离开。
“大公子很敬仰鸾帝,如此珍惜。”我没去伸手拿书简。
小武撑着脸摇摇头,“大公子对鸾帝的不是敬仰之情,那种是...”他瞥了我一眼,无奈道,“太复杂的感情,你不会懂。”
“明日,可能再来?”我叹了声,真的太多书了。
小武惊讶道,“你就别让琅清为难了,梅苑是禁地,此处更是禁地中的禁地,琅清整晚告求大公子,若不是大公子嫌烦,今日怎会破例。”
眼前的书简仿佛藏尽琅清的心意和痛苦,我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这个小屋楼十分干燥,简单的像湖亭的陋室,只是这里干净古朴些。而且从屋子的味道分辨这里是处古居,从屋门进来,是面梨花沉木雕屏风,很厚实的屏风,上面的雕刻有几处特别模糊,像是被人久久摩挲后褪去,那幅画是一片广阔的山原,落日云卷下,两匹极俊逸的良驹奔驰,一匹洒脱高贵,一匹长鬃飘荡,两人同骑长鬃良驹,十分愉悦。
我收回目光问道,“屏风上的人是鸾帝和谁?”
“琅山先祖!”小武回道。
“不是说鸾帝所爱之人是我泽央之祖,”我蹙紧眉。
小武轻蔑的笑了声,“你想太多了,鸾帝最恨你们泽央人,若不是你们泽央害的鸾帝与心爱之人天人相隔,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痛苦,活活被封成兽域。”小武咳了声,清清嗓子道,“你这代已经是幸运的,当初鸾帝的旨意是驱赶进野兽猛禽,还有无良囚徒,还不能分封王侯,誓让你们自绝于天。”
“如此,本王该感谢她死的早!”我冷喝。
“不要命,在这里说这种话!鸾帝是你可以叱喝的么!”小武冲我骂道。
我挑眉,“死了近千年的女人,你这般维护,难不成还喜欢她!”
“谁说我喜欢,那是大公子喜欢,我不得不...”小武忽然住嘴,舌头在嘴里顶到一边,冲我的笑着摇头,“吉罗啊,你真是不简单,和你说话得留个心眼。”
我寒笑了声将目光移到屋内的摆设,桌上一个琉璃香炉鼎,晶莹剔透色泽如雾,上面雕琢白虎图腾,香炉中燃出的气味很舒服,清清凉凉还带着一丝沉厚,放着琉璃香炉鼎的桌子还摆着一本翻看过的书简,桌边就是床榻,桌子和床榻厚木铜边十分结实,上面的褥子灰白破旧,床榻下还有两双常穿的靴子。
于是我再问道,“大公子瘸瘫,为何这里会有靴子?”
“你说话小声点,什么瘸瘫,”小武极力护主,然后也随我的目光往后扫了眼,“大公子常住此处编纂鸾帝史事,在大公子眼里鸾帝不是死人。”小武叹了声,趴在桌上道。
“你们琅山真是出疯子...”我无奈摇头,拿过一本书开始翻阅,“读书入痴,被吹捧出来的女人迷去心智,他们果然是三兄弟,比着不正常。”
“嘿嘿,你这话说的有趣,也有几分意思,想来琅清爱上个不男不女,二公子苦戀爱上女人的疯子,大公子因编书入境,不闻窗外事。”小武笑了几声,“这么说来还是琅清那臭小子最正常,起码你还有点希望。”
“没有希望...”我冷冷看着他。
“好好,不说不说,别这样看着我,”小武把头扭开,“大公子对幽姠正是觉得幽姠洒脱之态和鸾帝相似,只是相处了一个月,大公子就觉得不妥。也是你说的那句,毕竟鸾帝是个编纂出来的人物,所有人都把她神化了,有谁能比的上想象出来的女子。”他叹了声。
“琅清亦是。”我蹙眉道。
“吉罗,你心里是有琅清的,你只有在听到他名字时眼里有波动,有一丝变化,”小武盯着我眼睛不放,“他是真的爱你,你得相信他,你要的东西他一定会为你得来。”
叹气,心尖一蹙,“他不会...”
“也许你不在意,也许你不明白他有多爱你,”小武看着我不动,“琅清没出琅山前就对你好奇,我们哥几个常在一块说天下的趣事,其中聊起你的次数最多。只有他一直强调你是个有赤子之心的人,他一直打探你的消息,想真正的了解你,和你比一比诗文才学,和你煮酒论道,你明白么,他早就对你上心了。”
我低头翻着几页书,不愿抬头。
“吉罗,你说连我都能察觉你的心意,他会不明白?”小武声音轻了些,“他心底深处一直在陪着你,他愿意相信你,只是你处事太狠,他没有一丝证据能为你证明你心中也有人性的淳良!”
“他不相信...”我不料自己的声音如此哽哑。
“男人是可以为自己女人做一切的,”小武摸着身边的书简,默默言道,“当年鸾帝的爱人如何为她,今日琅清就会怎么对你。只可惜你不要,你不肯倚靠他,这才让他挫败受伤,让他觉得无力保护你,他的世界都是你,你却把他推那么远。”
我猝不及防的哭出声,可能真的快走到路的尽头,所以脆弱的没有防备。
小武哽涩了声,“他若是知道你今日能为他哭出来,便是立即去死都甘愿,你何苦爱的那么痛苦,一句话的事,对于你而言就这么难?”
“我...”咬牙,倒吸一口凉气,终究还是说不出来千言万语。
“算了,人都自己的难处,你们的事我管不了。而且现在说也晚了,当初给过你机会。”
我强压情绪,心恨不止,给过机会?!人妥协一次就会妥协下去,人若尝过施舍就会欠下债务,我手中的一切都是辛辛苦苦取来的,我的帝嗣尊贵是用亲人的鲜血,自己的神智,是尝尽一切不公平换来的,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倚靠琅清?!
就因为他与生俱来的优越,就因为他与生俱来感情丰富,轻松善良,所以他爱上我,我就要感恩戴德,欣喜若狂,要不顾身后的一切去回报他!那对我公平么,对在我身后的人们公平么,对泽央百姓公平么!卑贱的兽域里也有人心,卑贱的兽域也该有脊梁,我君倚王就是泽央的脊梁骨!
鸾帝,你若在世,我会亲手将你丢入斗兽场,受尽野兽残害后,再用浸满盐水的鞭子活活将你鞭笞至死!可惜你死了,不然我能让你见到你辛苦安稳的天下,血流成河,让你看到你的子嗣失去心智,成为我泽央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