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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罗斯玛丽博士和“雷神号” ...

  •   将近正午时分,阳光斜斜地射向海面。海水像一面镜子一样,将阳光反射进船舱。尽管南冰洋上的气温依然寒冷,但是今天对于罗斯玛丽博士和她的助手们来说仍然算得上是一个天赐的日子。

      “感谢上帝。”玛丽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并不是基督徒,但是如此适宜的天气让她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丝成功的预兆。

      “风力降到5级了!”她一旁的马克西姆高兴地喊了起来。

      这个风力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希望你能够找到恐龙。”马克西姆笑着对玛丽说。

      “人们都认为我是疯了。”玛丽苦笑了一下。“绝大部分人相信是巨大陨石的撞击导致恐龙的灭绝,但是我始终认为单一陨石的冲撞只可能另大部分地区因此而受到影响,绝不可能引起全球性的灾难。”

      “而事实是全部的恐龙灭绝了。”拉里在一旁插话。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玛丽坚定地说下去。“一定存在一个影响全球范围的破坏力,让恐龙出现了全球性的消亡。而这,就是我们所要寻找的答案。”

      “可是,教授。”拉里从操作台上站起来,双臂抱在胸前。“即便按照您的观点,可我们为什么要到如此靠近南极的地方来寻找答案呢?”拉里是团队成员中最晚加入的,与马克西姆等人不同,他的知识更多来自于斯坦福大学的课堂中。

      玛丽笑着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的大男孩儿。“之前有理论认为,小行星撞向地球时,落入了墨西哥湾……”

      “是‘创造’了墨西哥湾”马克西姆笑着插话。

      “嘿,马克,那只是个推测。我接着说,然而,根据我们之前的深海钻探取样,并没有发现海底地质岩层的骤然变动。但在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一种原本用于深海海底探测的技术居然可以用于古生物化石上。”

      “DMRT。”马克西姆骄傲地叫了起来。

      “嘿,我说,马克,能不打扰我的课程么?是的,DMRT,深海放射能探测技术。原本它的功能是通过对深海地壳的放射能检测来研究板块变动。但是我们发现将其运用于古生物化石上,可以发现生命骨骼更深层次的放射能变化,并由此可以推断其致死的原因。于是我们马上对全球各地刚刚出土的恐龙化石进行了取样。我们曾认为,不管是受到小行星撞击而立刻死于冲击波的恐龙,还是因撞击带来的气候、温度等变化而死亡的恐龙而言,其体内所呈现出的放射能应具有相似的性质。结果我们发现,实际上在大约6400万年前,确实存在一种地外放射能引发了恐龙的灭绝,但这种放射能量的来源居然是一致的。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这也刚好打破了小行星撞击的推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撞击,其所带来的放射能量都不可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对地球生物构成持续性辐射。

      于是,我们做了这样一种假设,当时影响恐龙灭亡的并不是小行星撞击,而是一种高能量宇宙射线。这种高能量射线频率极高,不仅在瞬时辐射了整个星球,同时更蔓延了很长一段时间。其传播频率不仅破坏了大型生物的心脏机能,并且轻易穿透了当时生物的大脑。因而,在此之后的几千万年中,生命开始逐渐由向更大型方向进化转而向心肺功能更加发达、大脑皮层更加致密的方向发展。当然,我们这种假设并不是全然都是猜测。”

      拉里点了点头,他很聪明地明白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而且并没有马上像马克西姆那样叫了起来。

      “通过DMRT和还原技术,我们发现那些仍然附着在化石上的放射线源头均指向了南桑威奇海沟。”马克西姆十分得意地面对着这些ROOKIE,丝毫没注意到玛丽的神情发生了一丝变化。

      两个人交往了四年,从助手、同事,逐渐发展成为了一对地下恋人。当着众多同事、朋友的面,他们总是非常默契地回避着两人的感情问题。因为双方都知道,对于科学研究的兴趣才是维系两人的真正纽带。

      玛丽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上午11点03分,比预计的时间稍晚了半个小时。不过,感谢这个变化莫测的天气,老天爷,放晴了,风力适宜把‘它’放下来了。看上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内心即便闪过一丝忧郁,但很快又被即将开始的实验激起无尽的快乐。

      她就是这样一个无限热爱自己事业的女人。她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自己的事业,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感情,以及其他事业以外的事情留下更多时间与精力。尽管已经36岁,但是她依然停留在单身的世界中。

      “我嫁给了DMRT。”这是她的名言。

      马克西姆操纵着机器吊臂,将甲板上的球型机器吊到船舷上。机器的一边是舱门,另一边则用特种涂料喷上了建造公司的LOGO。

      “Raytheon。够酷。知道么,在中文中,它的名字就是Thor。”

      “年轻人,听着,这一点也不酷。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大西洋中脊。”

      “好了,你们两个。”玛丽不想再听马克西姆胡说下去了。“拉里,去继续监测海平面,我们要确保下潜时不会陷入漩涡而损坏了方向标。还有你,马克,我需要进入舱内做最后一次检查,你来协助我。”

      11点41分,一切准备就绪。玛丽正式钻进了这艘名为“雷神号”的深海潜水艇。液压舱门即将关闭时,她向马克西姆做了一个飞吻。而马克西姆则紧张地斜眼看了看身边的拉里。这个举动让她又有了一点小小的失落。

      舱门关闭,内外双层锁合,发出了嗒嗒声。她有种感觉,仿佛从此被世界隔离开来。尽管这不是她第一次独立驾驶深海潜水艇,但是坐在雷神号中还是头一次。这种厚重的密闭感让她不由得有些紧张。

      或许,是该到了结婚、生子的时候了。她忽然产生了一丝这样的想法。尽管马克看上去并不那么让人放心,但是共同的语言、生活、思维方式也许决定了他可能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她暗下决心,这次返航后,她会正式地和马克谈论这件事情。可是,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就在玛丽胡思乱想的时候,舱内传来了马克西姆的声音。

      “晴天号呼叫雷神号,听到了么?”

      “听到,很清楚。”她回过神,对着话筒说道。说完,她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很可笑。

      “好的,请检查一下你的舱内舱外压力数据。”

      “一切正常。”

      “现在你的深度已到达50米,继续向下可能会遇到一股洋流,请注意确认方位。”

      “收到。”

      玛丽一边记录下数据,一边通过舱外摄像头观察潜水舱外的景象。

      受父亲影响,她从小热爱生物学与物理学,动物园和父亲实验室是她最喜欢的地方。6岁那年,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参观了恐龙博物馆,顿时便被这种巨大的史前动物身上所散发的魔力吸引了。在她周围的孩子还在摆弄芭比娃娃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在翻看达尔文的进化论了。16岁,她进入了宾夕法尼亚大学专攻生物物理学,21岁便拿到了博士学位。而后的十几年中,她不断希望研究恐龙化石,以找到这种生物灭绝的蛛丝马迹。最终,她的研究获得了雷神公司的资金支持,组建了自己的科研团队。

      一阵晃动带回了她的思绪。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一方面,潜水舱的精密设计让处于最里层的驾驶员和精密仪器能够抵御大部分来自潮流的影响,另一方面,当前的潜水深度下海水流动速度已经非常缓慢,基本不可能存在扰乱潜水舱正常下潜的因素。

      由于雷神号为独立潜水舱,当其下潜到一定深度时,雷神号与晴天号的联络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起来。接下来将主要依靠舱外的摄像头和舱内的仪器仪表来进行判断和操作,这让她难免有些紧张。

      显示屏上的数字告诉玛丽,雷神号已经下潜至5000米的深度。如果算上返程,这还只是她漫长旅程的1/4。舱外的摄像头中能够捕捉到的只有黑暗。雷神号携带的DMRT探测仪仍然没有动静。

      看着DMRT探测仪,玛丽笑了。那简直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记录着她的每一次努力,也记载着那些史前生物最后留给人类的线索。她坚信,只要不断下潜,下潜,她要的答案就在她脚下3000米深的海沟之中。

      忽然之间,DMRT的指针猛烈晃动了一下,玛丽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她马上看了一下潜水深度,6256米——她已深入南桑威奇海沟之中。但仅仅晃动了一下之后,指针又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初始位置。玛丽急忙操纵潜水舱暂时停止了下潜,一边紧张地盯着指针,一边以很缓慢的速度推动操纵杆,让潜水舱慢慢沿着刚才的路径向回走。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而指针依然没有动静。

      也许,是我看错了?

      就在玛丽准备放弃寻找,继续下潜的时候,潜水舱忽然开始猛烈振动起来。是贝琳达火山!不,那距离这里很远,还影响不到这里。也许是海底地震。玛丽迅速地思考着。透过舱外摄像头,雷神号周围的海水开始因为剧烈的振动而浑浊,汹涌地翻卷着。雷神号就在这之中翻滚着。巨大的气泡忽然从雷神号下面的深渊中冒出,每触碰一下雷神号,都让它颤动一次。

      就在玛丽将手放到“紧急上升”的按钮上,准备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时,DMRT的指针忽然开始摆动起来。是气泡!玛丽猛然醒悟。这种放射能量时至今日竟然仍在不断地海底地壳深处存在,并随着海底地震不断向外释放。强烈的喜悦让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放开了紧急上升的按钮,并慢慢推动操纵杆继续下潜。每下潜一米,玛丽的心就颤动一下。

      是它,它就在那儿静静地等着我的发现。

      就在潜水舱下潜至6876米的时候,DMRT开始不再摆动,而是将指针稳稳地停在测量器的最终端。

      “到了!”玛丽内心抑制不住的狂喜。她用摄像头仔细地检查着周围。努力从浑浊的海水、气泡中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与巨大深邃的海底沟壑相比,雷神号犹如投入水中的一颗小小的石子。尽管玛丽知道“那个”就在她的附近,但是凭借雷神号所能够发出的探照灯光在这深不可测的深海中寻找仍然有些力不从心。紧接着,又一波振动开始了。理智告诉玛丽,是该暂时躲避一下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海底活动了。

      玛丽依依不舍地推动着操纵杆,雷神号缓缓上升着。忽然,一阵强烈的漩涡自海底深处忽然涌了上来。这股漩涡包夹着大量的气泡、海底的淤泥,席卷而上。雷神号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便被着漩涡紧紧缠绕住了。

      舱内的玛丽被抛上抛下,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呕吐,便一头撞上操纵台,晕倒过去。

      当玛丽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潜水舱内,到处散乱着她的血迹、凌乱的部件,甚至连液晶显示器也被她一头撞碎。舱内似乎暂时平静了下来。她发现自己的头部后脑部分似乎仍在出血,自己每尝试动一下都似乎能够牵扯到后脑的伤口。

      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担心自己的伤口。她竭力试图爬起来,检查一下船舱的供氧系统和压力监测系统。

      但她刚一努力支撑起上身,一股锥心的疼痛自左臂而生。

      那里一定骨折了,她判断道。不过还好,比起满舱的斑斑血迹,仅仅是一只手臂的骨折还算是比较轻的损伤。看来设计者在设计船舱的过程中考虑到了在意外的颠簸中舱内仪器、设施对驾驶员的影响。

      她勉力抬起右手,用破碎的显示器查看了供氧系统和舱内压力。只是这一看,让她的心凉了半截。显示器上明显弹出了氧气外漏的警告,而舱内被海水压力挤成碎片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她抬头观看了一下下潜深度,7120米。潜水舱反而被拖进了更深的海底。看来现在可以借助的只有涡轮增压的全速上浮装置。但是即便使用全速上浮设备,则至少需要2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才能浮出海面——而警告窗口显示舱内的氧气仅仅够使用10分钟。

      她没有其它选择,立即拔开了紧急上浮的拉杆。但她自己也觉得这个举动非常可笑。10分钟,这就是她最后的时光。她将会在雷神号上浮的过程中窒息而死。运气好一点,雷神号在浮到水面上后可以很快被晴天号发现。然后马克西姆会考虑两个人曾经的情侣身份而为自己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由于失血过多,她的精神有些浑浑噩噩。

      就这样在昏睡中死去也好过窒息的痛苦。这样的结局似乎不错。

      这是她在昏迷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星空?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映在她眼前的,是漆黑的苍穹和闪烁的淡紫色的繁星。她一点没有想动一动的感觉。我这是在哪儿?我为什么还活着?接下来要如何和晴天号取得联系?失血过多会否让人熬不过南冰洋夜晚的海风?这些问题,她一点也不想去想。她甚至不想确认自己是否真正地活着。死,或者生,对于现在的她似乎过于繁重。她只想静静地躺在弹开了舱门的雷神号上,仰望着星空,随波逐流。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地漂流了很久,雷神号忽然撞到了什么,“咚”的一声,舱体晃动了一下,随后停住了。

      玛丽的思维随着这一下晃动而开始慢慢转动起来。美丽的眼睛使劲眨了几下,大脑就宛如笨重的齿轮,靠着蒸汽机的推动,缓慢地转了起来。随后,周遭的神经也随着齿轮慢慢活动着,越转越快。终于,玛丽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成功逃离了海底地震的灾难,顺利的返回了海面!

      “Yes!”她挥舞着双拳,猛地坐了起来。被凝固的血液粘在船舱地板上的金发猛然扯动到她的后脑皮肤,一阵疼痛。她向后摸了一下,好在伤口已经基本靠着凝固的血液封堵住,只有一点点的血从脑后皮肤中渗出。

      她扶着舱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顺着星光,从舱门向外望去,外面的世界让她惊讶到合不拢嘴。

      雷神号撞上的,既不是礁石,也不是海岛,而是彻彻底底的陆地,一望无边的陆地上,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冲天石柱。石柱高到看不到尽头,似乎直接与天空相连。石柱壁上闪耀着青色的磷光,乍看上去,宛如梦幻仙境。石柱之间,丛杂着形状异样的苔藓植物,缠绕在石柱基部。

      我这是在哪里?

      随着脑部血液流速加快,玛丽开始了思考。

      她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头,希望寻找南十字星来辨认方向。尽管漫天的繁星,但是却没有玛丽所熟悉的星座。淡紫色的星光让她感到一丝惶恐,月亮更是踪迹全无。脚下的海水如同湖水一样平静,温柔的海风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在平均风力在6-7级的南冰洋。玛丽这才发现周遭的不对劲。

      她回到操作台前,检查着各项数据。气温18.5℃,气压112千帕。她看了眼时间,0点47分。距离昏迷之前已经过去了约7个小时。在她昏迷的过程中,雷神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深度记录仪已经被她装碎,上面还粘着她的血迹。透过血迹,上面模糊地显示着撞碎前的深度:-15,018米。天啊,看来这一撞真是不轻。

      我是在哪儿?玛丽又一次问着自己。眼睛随着这个想法,不由自主地向着DMRT看去。只见DMRT稳稳地将指针指向了仪表的尽头——最大值!她正处在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神秘射线发射的源头!而坐标指针则清楚地显示她所在的地方:南纬55度40分,西经25度55分 / / ——传说中的“陨石深处”!种种的不合逻辑居然机缘巧合地让她找到了心中的“答案”!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努力扶着雷神号舱门,踏上了这块神秘的大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味,湿度很大。不必借助任何辅助光源,周边林立石柱上的磷光以及天上的星光给玛丽带来了较为充足的视线。脚下的陆地异常坚硬,但自海岸线开始,由光滑逐渐粗糙,刚走出超过100米,已经感觉有些硌脚。这100米看来就是潮水的范围,玛丽用雷神号上携带的手提记录仪将这点点滴滴记录了下来。再向深处走,植被开始茂盛,但主要仍为蕨类植物和苔藓。看来坚硬的陆地没有让更加高级的植物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

      向前走了不到1公里,玛丽已经感觉脚底被硌的生疼。她找了一块还算光滑的地面坐了下来,脱下脚上的靴子,查看一下靴子底。她惊奇地发现被她踩断的植物中流出的液体居然是红色的。而且更为惊喜的是,在靴底的纹路中,居然有一只甲虫。

      一系列的发现让玛丽刹那间回到了自己日常的工作状态中,深深为自己没有携带任何器皿、器具感到懊悔,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本意仅仅是深海的探测。

      这只甲虫乍看上去通体黑色,但借助磷光可以看到它体表泛出的红色荧光。它有4对足,另有一对螯。没有翅膀,背上覆盖着厚重的甲壳,坚硬得仿佛如同一颗小石子。

      就在玛丽兴致勃勃地观察着甲虫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愣在了那里。

      凌晨1点13分。

      马克西姆焦急地注视着晴天号的雷达扫描仪。就在刚刚他得到了通知,离他们咫尺之遥的布里斯托尔岛以北约10公里的海域刚刚发生了里氏6.7级的地震。随后,他们得到消息称,地震将极有可能引发蒙塔古岛上的贝琳达火山喷发,要求他们立即结束科研工作,尽快撤离。

      然而,从前一天中午与雷神号失去联系到现在已经接近12个小时,他们依然没有得到雷神号返回的消息。

      夜晚的南冰洋波涛汹涌,全然没有了中午的温顺之色,层层卷起的海浪将晴天号抛起后狠狠地摔下。拉里受不了船上的颠簸,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相比起来,马克西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刚刚吐过,但是仍然有力气操纵着船只尽可能地躲避着风浪。呼啸的狂风已经让人听不太清楚对讲机那头指挥室里传来的声音。但是不用听也知道,那是在呼唤他们尽快返航。

      作为一名长久在野外开展研究工作的生命科学家,马克西姆具有丰富的经验并完全知道继续停留在这里的危险性。这里距离相对安全的南乔治亚岛至少400海里,即便全速驶离也需要20个小时。他的时间完全谈不上充裕。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离开的后果。就算雷神号能够顺利返航,但缺少了补给船的雷神号也只能在浩瀚的南冰洋中静等着死亡。

      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盼回玛丽的机会。

      尽管他也知道,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雷神号所装配的氧气可使用时间为12个小时零20分钟。这是生产商所能够提供的最大限度的生存保障。而要想在20分钟内顺利返回,玛丽和她的雷神号现在至少应返回到海平面以下400左右的地方。而这个深度已经进入了晴天号的雷达监测范围。

      “船长……”拉里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用手紧紧攥着船内任何还依然稳固的设备,用尽最后力气大喊。“没用了,我们返航吧。”

      马克西姆不是不想返航。但是他更想能够再有机会见到玛丽。

      从相识到成为事业上的合作伙伴,马克西姆心中也早为玛丽留下了一片专有的天地。他认为只有她能够理解自己,支持着自己在事业与家庭之间找到协调。甚至对于她,他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正是对于科学研究的共同关注,让两个人的关系由“恋人”逐步向着“助手”、“伙伴”倾斜,繁重的科研课题总是让他们经常疏忽于个人,更遑论家庭。

      然而,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一种护卫家庭的雄性本能却越发凸显。他坚定地等待着她返航的讯号。即便这个决定注定会受到他人的怪罪,即便他自己也将面临生死的考验。

      轰隆声穿透海风,撞进了马克西姆的耳畔。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海底地震掀起了巨大的海啸,卷起无数漩涡。晴天号如同一片树叶,随着漩涡翻滚了几下,便被数十米高的巨浪掀翻,没入深邃的海中。

      玛丽面前,是一个“人”。

      一个皮肤异常白皙的女人,拥有一头银发,以及异常巨大的双瞳。她看上去十分瘦弱,却有一双不那么协调的大手。除此之外,她看上去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在她身上找到一些亚洲人种的特点:鼻梁并不算高,皮肤紧致且毛发很少,身材相对较小。她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由很细致的如丝绸一般的材料制成,但穿上去却有些拖沓,感觉并不合拍。这让玛丽联想起了街头小孩子们那种颓废的穿着。

      “外星人”?她看上去并不像想象得那样怪异,或者只有少许“异常”。

      玛丽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她脑中的一切常识没有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神奇的人类时应该表现出如何的神情,或者做出何种反应。

      反倒是那个女人开口了。

      “Ichi ma zu narr”(直译:我们以前认识么?这里翻译为“你是谁?”)

      曾经跑遍全球的玛丽尽管通晓多国语言,但是她无法辨识这种语言。不过这在她看来反倒是正常的。

      她指了指自己,“玛丽。”她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指了下对方。

      但是那个女人听到这个之后忽然流露出恐怖的神情,一转身跑开了。她转身离开时,玛丽注意到她有一对又大又厚的脚底板。

      为什么她要跑开?玛丽低头看了看自己,也笑了。

      她的衣服上已经血迹斑斑,此外还有一些颜色发黄的,应该是她的呕吐物。不用照镜子,她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凌乱的样子,足像一个将自己禁闭在画室多天的画家。就算语言不通,看到她这个样子,换做是她也可能会扭头就跑。

      这样想着,玛丽开始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手腕上手表中的罗盘。她沿着罗盘上所示的西方向走了大概1公里左右,前方忽然嘈杂了起来。紧接着,她又看到了那个女人,而在她身后,又出现了三个人。

      这一次,是三个男人,其中两个手中持着黑色如铁器的长棍。另外一个看上去相对秀气一点,但也是紧张地盯着她。

      “Hi.”她挥了挥手。试图用微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但是对面的四个人看上去似乎并不那么友好。

      “Na ni gul you(直译:你做什么的)”那个空着手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睛,问着她什么。但是她无法通晓对方的含义,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而那个女人似乎想起来什么,指着她大喊:“Mai ree!”

      玛丽想纠正一下她的读音,但是她发现那三个男人在听到这个词后忽然开始怒目相向,她就知道这下跟随了自己34年的名字给自己惹下了大麻烦。紧接着,那两个男人将黑色的长棍对准了她。那应该是类似于火枪一类的东西,但却是实心的棍子,她不知道那玩意儿怎么工作,但是她并不想知道。从那几个人的神情看,这玩意儿是会要她命的东西。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跑开,证明自己的确人畜无伤,但是她又怕任何举动都可能被对方当成是攻击的信号。这时,她飞快地将双手高举到脑后,心说,天呐,他们把我当做恐怖分子了,我这是遇到了SWAT了么?

      这个举动似乎为她赢得了一些喘息的机会,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只保留一个人仍旧用那黑洞洞的玩意儿对着她。这时,那个相貌秀气一点的男人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和解?

      完全不像。她瞄了一眼那个继续“瞄准”她的男人。他看上去很粗壮,尽管那个黑玩意儿看起来不轻,但是他却可以用一只手将那玩意儿端得很稳。对面的几个人的个头似乎都不很高。那两个持棍子的人可能个头稍高一些,但也不过是5尺3寸到5尺4寸左右,比起玛丽还矮了一些。另外一个男人则更要矮一些,应该在5尺左右,那个女人则应在4尺6寸到4尺7寸之间。与女人相比,三个男人,特别是站在中间、看上去比较文弱一点的那个男人,衣服要考究得多。

      几个人都拥有极为白皙的皮肤和白色的头发。由于距离较近,她看到走到跟前的那个男人瞳孔的颜色是浅浅的棕色。但从眼睛的情况可以看出这些人并不是白化病患者。与正常的亚裔人种相比,他们体内的黑色素明显较少。

      学者的本能让她忘记了恐惧和周围的紧张气氛,但对方显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见走上前来的这个男人将那只已伸出的手又向她扬了一下,似乎颇为愤怒。这下,就连刚才放下武器的男人,又举起了手中的家伙。

      玛丽这下完全不知所措,试探性地将背到脑后的一只手伸出来,放在那个男人伸过来的手上。他的手很大,但温度很低,让玛丽感到一阵冰冷。就在两手刚刚触及的刹那,那个男人忽然用力将她的手握住。玛丽吓得尖叫了起来,而那两个男人则将手中的家伙端到胸前,似乎准备随时“发射”。

      玛丽急忙想向后缩退,但是她的手被那个男人牢牢地握住,没有挣开,反而让自己脚下一滑,瘫坐在地上。

      那个男人在抓到她手的刹那,呈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那个表情由愤怒,逐渐转变为惊奇,而后慢慢趋缓,最后,他甚至笑了起来。

      而玛丽则完全没有心情注意他的表情,紧紧闭上双眼的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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