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前][承轩同人]与子同袍》一只番茄

1、楔子

　　很多时候，感情总是开始得太快，发现得太迟。

　　覆天顶上魔焰醺醺，是大片来自地狱鬼界的红，映在魔君冰冷淡漠的脸。火苗劈啪作响，他的眼眸是无边的深紫，深邃而黯淡，里面藏着一个人。
　　庄重荣光的紫金袍一如既往披裹着魔君孤傲惨寂的魂，可他在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一丁点卑微乞怜。蚩尤血脉逼迫他背离人间，他便抛弃往昔盛景，在魔界燃起焚世龙火，颠覆这清凉世界。既然为世人所弃，那便是灭了这天地，也无悔无憾。
　　然而每次转身，看到烧灼正盛的火焰，袭卷入心的总是那一抹温暖的红莲赤色，然后整片整片的压下来，满眼都是那支竹青，那双纤长的手，那对微笑的眉眼。是呼之欲出的想念，连心脏也窒塞住抽痛了起来。
　　凡间，六合宇内、九州河山、万里苍茫，又哪里敌得过一个夏侯瑾轩。

　　姜承无比痛苦。彼时他是小少爷引以为傲的姜师兄，如今他和夏侯瑾轩相隔了一个人间。一面是以魔君之名发誓为之争一片天下的魔界众生，一面是思之如狂却宁愿放手成全其自由的小少爷。以覆天顶庇护天下魔族，不念旧情格杀勿论。那时一别覆天顶，自己狠心背过身，不愿流露一丝不舍，也看不见小少爷凄凉的笑。明明眷存了无数个日夜，却宁愿压抑自己的感情也不愿夏侯瑾轩背上骂名和耻笑。人魔相授受，何等匪夷所思。
　　他听着小少爷结结巴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转身看着小少爷带着瑕姑娘他们离开。手里攥出了血。想要拯救魔界于水火，想要颠倒伦常只为求一个幸福，但他又怎能辜负了以身相许的欧阳小姐，背叛了情深义重的瑕姑娘？即便不忍分离，那又能如何？
　　本想把这些惊世骇俗的情爱封锁心底，他只愿有生之年看着小少爷平安喜乐，振兴世家，欢愉天伦。只愿数月之后魔族和蜀山四大世家的战火不会波及到他。耳听得小少爷念一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一如不久之前，看到他和瑕姑娘倚靠在夕阳下，内心无限苦涩。
　　听到族人的禀报，得知夏侯尚在，魔君紧闭了双眼，终于还是担心小少爷的安危，追着覆天顶山腰处，枯木战死时留下的魔气来到司云崖下。他有些紧张地寻找两人战斗时留下的踪迹，正抬头却发现瑕姑娘和夏侯瑾轩从崖顶坠了下来。
　　云来石似乎感应到了夏侯的召唤，在瞬息间托住了瑕。然而夏侯瑾轩落下来的位置偏了一些，他的腰腹部受伤处撞向了云来石的边侧，伤口的剧痛使他疼晕了过去，整个人从云来石上摔了下来。
　　姜承情急之下飞身而上，倾尽全力抓住夏侯瑾轩。然而下坠的重力仍是压着两人直直摔向地面。落地时姜承勉力护住夏侯瑾轩的头部，两人抱作一团滚下树丛和无数乱石，最后摔进了一处溪流。所幸水流甚浅，站起时溪水尚且漫不过腰。姜承捞起夏侯瑾轩上岸。他抬眼望向停在身边的云来石，枯木被击败之后，瑕仍恢复成一具死尸，三魂七魄和枯木同归于尽、烟消云散。姜承闭上双眼，深深叹一口气。
　　低头发觉小少爷浑身微微发颤，腰腹间的伤口汩汩流着血，整个人陷入了昏迷。姜承一阵惊慌过后屏息张开左手，右手以铠刃用力划开一道伤口，鲜血霎时涌出来。他抬起怀中的夏侯瑾轩，捏开其唇齿将自己的血液灌了进去。夏侯瑾轩无意识地吞咽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伤口才逐渐不再流血。蚩尤之血强大的愈合力让姜承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庆幸自己是蚩尤的后裔。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口口声声说着永不相见勿要挂念、如若阻挠格杀勿论，心里却仍是放不下抛不下。即使面对生死离别，很多事情横亘在两人之间，即使他已倾心于其他而非自己，独独对怀中之人，姜承倾尽全力也不愿失去。
　　他抱起仍是昏迷的夏侯瑾轩，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多年以后，小少爷拉着他抱怨覆天顶的书太少尽是酸腐文章夸夸之谈时，他也这么宠溺地笑，然后将他拉到身边推倒……
　　很多时候感情总是有怨无悔，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拐着他的小护卫跑江湖，作着书里写的大侠和大侠的故事，跑着跑着就跑到了一起。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姜承忘乎所以，他搂紧夏侯瑾轩，把脸埋在他的颈间，良久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

　　司云崖顶云雾缭绕，白鹤挥翅向着远方飞去，暮菖兰踉踉跄跄走到崖边，失魂落魄地望向脚下的万丈深渊，哪里还有小少爷和妹子的身影？
　　她浑身发颤，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翌日凭吊山崖，她总是望着天边飘渺的云层深处，也不知在盼望着什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等你们回来。
　　阳光倾洒下来，余晖向晚，鸟鸣声中，忽然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茫然回头，只见厉岩抱着瑕的身体，兀自向她走来。
　　“魔君说，瑕姑娘生前就希望住在这里。葬在此处，也算了却她的心愿。”
　　听到厉岩低沉的话语，暮菖兰强忍住的悲伤终于爆发了出来。是在埋怨自己无力解救这段悲伤的命运，还是在哀悼从前在此间度过的时光？暮菖兰哭得伤心。
　　厉岩长叹一声，望向远方团团簇簇的云海，那个方向的话，大概是明州吧？
　　遥远的记忆随着聚拢而又散开的云层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