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楼花满楼》小楼昨夜不刮风

4、余毒

　　拾一所说的“不情之请”，花满楼答应了。
　　不过，却有条件。
　　“拾一小兄弟为何不留在百花楼再培植一棵紫朱草？”某个突然加入的声音。
　　几米外花满楼所站位置边上凭空出现一人，拾一瞪大眼睛。传说中的高手！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小凤。
　　陆小凤的话，拾一很快反应过来。
　　紫朱草稀有，花满楼却答应将这么珍贵的紫朱草送给自己。无以为报，原先想过将两年前守在山沟沟里大半个月得的“参王”作为谢礼或者直接交换之用，但人家拒绝。
　　紫朱草物似名字，是一种生长在西域的植物。名虽为草，却能开花。说它稀有，那是因为中原很少见到。这种植物每年开一次花，当然也只有深谙医理的人才知晓。紫朱草开花的时候，花蕊上的花粉可作药引，适用于某些奇难杂症。这些，师傅的医书上有记载。虽不尽信，但至少几年前毒叟确实提过，若要根治余毒，找到紫朱草花粉，胜算大些。
　　“我答应。”点头，郑重。她看到花满楼原本微笑着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还有陆小凤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陆小凤个怎样的男人。爱管闲事？游戏人间？聪明绝顶？风流潇洒？多情？无情？
　　那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睫毛很长。皮肤也好，是个英俊的男人。传说他身上总带着一出手即五千两的银票。因此，还多金。关键，这个男人，对女人有致命吸引力。
　　拾一在脑海中将眼前这个四条眉毛长得栩栩如生的男子和记忆中画卷重叠。陆小凤果然是陆小凤。
　　“拾一小兄弟真是个爽快人。”陆小凤坐回雕花漆椅，随手拿起杯子，喝口茶，“刚听拾一说，想要紫朱草花粉，不知何用？”那双特别明亮的眼睛，让人有一种被窥探秘密的不适。
　　“做药引。”想找借口。但拾一发现，在这两个人面前，再没有破绽的谎言都可能被识破。就算她可以无视陆小凤能看破一个人内心的强大观察力，也不能在将紫朱草无偿送给自己甚至没多问一句话那样温厚无私的人面前说太多谎话。
　　“恕我不便跟你们说做什么药引。”不愿提起身上的毒，“谢谢你，花公子。拾一一定会还给你一株生机盎然的紫朱草。”

　　紫朱草每年只在四月开花。那是拾一来找花满楼的原因。
　　过了四月，所有开过花的紫朱草都会枯萎，也就是说，即使现在快马加鞭赶到西域，也过了花期。要等到明年，才有可能采到花粉。
　　百花楼里这株紫朱草，在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已经长出些小花蕾。若无意外，不出几天，定然是会开花的。
　　陆小凤的提议，原本也不算刻意刁难。只要将紫朱草未长出花蕾的枝叶嫁接到普通植物，悉心照顾上一两个月，若能健□□长，也就成功培植了，明年还会再次开花。
　　也许，这些，花满楼原本就是要做的。既然应下，就不会食言。每天到百花楼多走几趟，要不然帮忙打扫打扫庭院。这些，她都不介意。这样，正好还人情。虽然她也觉得这样做未必能还清。紫朱草花粉对拾一来说，算是重要的。

　　“拾一，其实你不必每天都过来。”花满楼站在边上，轻抚晨曦间秋海棠碧绿的枝叶。他的脸上笼一层清丽的光晕。
　　继续捣鼓泥土，随手用袖子抹一把额上的露珠，“我也挺喜欢这园子里的花草。”顺便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有美男想陪。当然，后边的话拾一只在心里说说。
　　要说，花满楼其人，待人亲切有礼，温文尔雅。得了人家的东西负责归还也合情合理，可是每次只要拾一来百花楼，主人亲自相迎就过意不去了。
　　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没身份也没背景，名不经转的小娃得到如此厚待，真该受宠若惊。
　　拾一毕竟不是大多数人，她有自己的考量。对花满楼，她是感激的，从一开始的仰慕和欣赏，到此刻能淡然相处，虽然有时候看着若画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还会偶尔失神。至少，拾一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走进百花楼，算是缘分。不管这缘分到哪天，当下还得好好珍惜。

　　“你也喜欢这园子！”花满楼脸上的笑容生动而明亮。
　　拾一抬起头，望进那双清澈的没有任何波动的眸子。忽然想，若他能看见，该多好。
　　“陆小凤好些天没来了。”花满楼转过身，伸手将刚才被拾一不小心弄歪的植物扶正，再添些土，动作娴熟，“你还在生他的气？”陪着小心。
　　拾一注视离自己很近的那张清俊的脸，笑容未变，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没有。”肯定的，就像十天前给陆小凤的保证一样。
　　“很像你的回答。拾一，取到紫朱草花粉后你可以离开。这株会长得很好。”
　　花满楼的表情极认真。
　　起风了。
　　满园芬芳，和着枝叶间“沙沙”的声响。
　　“为什么？”
　　“因为你想离开”，他的笑容在朝阳和轻雾中镀上虚幻，“拾一。”
　　轻轻浅浅的，一字一句落入心里。眼前这个人，温暖宽厚的胸怀中有一颗洞悉世事的心。而这颗心，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原来，他都知道。
　　“我打算去看看这个世界。”被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看穿内心，不怎么自在。但她很快释然。毕竟，这个人是花满楼。拾一很满意这个在很多年前曾经用最美好的想象勾勒过的形象成为真实。

　　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辈子，过得随意些。
　　“我要到处游历一番，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就如蓝天白云中偶尔飞过的小鸟，“自由自在总是充满吸引力。”说完拾一情不自禁地笑了。
　　“自由自在，你和陆小凤真像。” 面向天空，虽然他看不见，“那只归燕受了伤。”
　　“……”
　　拾一转过脸恰巧看到花满楼轻皱的眉。
　　“明年，还会回来？” 那时候，紫朱草该开花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花满楼已经走进小楼。拾一目送着前方清瘦的背影，这样的花满楼也许和书上那个对生命热情乐观积极的花满楼有些不一样？
　　算了，这不是她该较真的事情。虽然花满楼说可以离开，但拾一自认为是个守信用的人，答应陆小凤的，就一定做到。
　　对于花满楼本人，原不打算深交。一个月，再多留一个月，就去洛阳，看牡丹。
　　原本，再次踏进百花楼的那天，就该离开。行李和药材，前一天收拾好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天夜里，发生了件令她不得不改变计划的事。
　　五年里从来没有清除过的余毒发作，而且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回都严重。
　　疼痛，撕心裂肺，仿佛心肝脾肺都被拧在一起。到最后，不得不用银针封穴以减少痛楚。师傅说这套独门的针法可以止痛，却很伤身体。
　　第二天，待痛楚过后，再三犹豫，决定去百花楼。因为，那里有拾一需要的东西，紫朱草花粉是解药中其中一味药引。想配出解药，还必须得到另两味稀有药引。为了不再受噬骨疼痛折磨，拾一想，一样一样找来总比没有好。
　　在山上的时候，余毒也有发作，却从来没有这回般严重。之前师傅说过，只要按时吃药，发作起来会愈来愈轻，虽然生命未必会如常人般长久。
　　痛了一夜，身体机能也能恢复，甚至没觉得多少异常，不过脸色苍白些。可以确定，疼痛确因体内余毒。因为，手臂上蜈蚣形状的黑脉又长了一截。
　　得找另外两味奇药？下山的时候，原也没做具体打算。想着随缘就行，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日子挺好。拾一不怕死，却怕痛。或许，找个神医看看，起码控制住剧痛。不然，仔细研究研究师傅留下的医术，找找镇痛办法。
　　陆小凤好些日子没出现了。回烧饼铺的路上，忽然想起花满楼的话。
　　陆小凤只在她进百花楼要紫朱草那天见过。
　　“拾一，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忍痛的人。”还记得那天走出百花楼后在东街的小巷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那声音，正是陆小凤。

作者有话说

　　关于紫朱草，确有，也能入药，百度了下，有止血等功效。至于文中，西域、花粉，小楼杜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