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下部）》逍遥游

11、十一、错过就是错过（修改）

　　我靠在昊的怀里，听着他澎湃的心跳，一切好似在梦里，无数次默默期盼的事情，居然成了真，昊真真切切的在我身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俊美的脸庞，挺秀的眉峰，星子般闪烁的双眸……梦中无数次希冀的容颜真的在眼前，却又燃起潮湿的朦胧。
　　我微微叹气，到底还是放不下，参不透。
　　我和他，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是物是人非。
　　三年前，他不要我，三年后，他又要定了我。
　　我不懂，真得不懂了。
　　起初的希冀与欣喜已经被迷茫与沧桑风化的荡然无存……
　　我抬头，看着他。
　　他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伸手接过绿萼端着的药碗，轻轻的吹了吹，递到我的唇边，如孩子般专注而认真。
　　我微微心酸，左右是要死的人了，骗骗自己又何妨？不是说，难得糊涂吗？
　　我冲他淡淡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怯意。却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宠溺的笑着，脸上确是不容拒绝的神情。
　　我无奈，只好妥协，皱着眉，憋着气，将药一股脑倒入肚中。
　　他拿丝帕替我擦擦嘴角，又将一粒桂花糖塞入我口中。
　　顿时一股甜意涌上心底。

　　我的身子依旧没什么起色，时日无多，这我知道，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是为什么，过惯刀尖舔血日子的我居然怀有深深的恐惧。原来，我也只是个凡人。强迫自己喝下各种各样的汤药，吃下各式各样的补品，胃中翻涌的难受，我从不知道吃东西原来是如此痛苦的事情，苦涩的滋味已不再是折磨我的理由。人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机器，当一种疼痛剧烈到一种程度，其他的疼痛居然就神奇的消失了。
　　即使疼痛，也比不上在迷茫与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昊的身子已是大好，只是为我的身子挂心。
　　我看着昊，像是要把他的一颦一笑镌刻在心底，我时日无多，但愿能够带着镌刻在心底的记忆上路。
　　眼前的昊与记忆中的昊大不相同，以前的他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永远都是风清云淡，以前的他眸如镜湖般平静，不带一丝波澜，以前……我沉浸在以前，是啊，以前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的脸上有过表情，久到我以为那就是他的表情。
　　可记忆中的男孩明明有着天真的笑容，无邪眼神，蓦然想到他的随笔，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为我将一切掩埋了。
　　再看眼前，他宠溺的笑意，憔悴的容颜，自责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的灼伤了我，无论为了什么，他真的想要我，而我却给不起他了。
　　我是带给他灾难的人，我是折断他翅膀的人，我是曾经想要毁灭他来填补我仇恨的人……这样不堪的我，这样血雨腥风的日子，我以为已经将我们的信任摔得的支离破碎，可是他，他像前尘往事尽已随风飘去，抑或我们之间干净的如一张白纸，只是无绵无尽的宠爱我。
　　我和他之间，好似我只是他爱的女人，而他只是爱我的男人……
　　罢了，罢了，不是说难得糊涂吗？既然时日无多，那么骗骗自己又何妨？

　　“今天精神好些！”昊微微一笑，手轻轻拂过我的额头。替我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我握住他停留在我耳边的手，直直的盯着他，良久叹道：“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
　　他一愣，转而笑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然后俯身到我耳边，低低的说道：“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心里打到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我知道，糊涂是福，可我偏偏无福消受。“昊，你——你确定你要要我？你要的是我？”
　　他直直的看着我，像是要看到我心底。伸手抬起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斩钉截铁的说：“水儿，我确定，我要的当然是你！”
　　我低下头，心里好似被一把尖刀直插心底，痛得喘不过气。摇头道：“你要的不会是我，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我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望着他，既然给不起，就只能放手：“我并不是因为爱你，才嫁给你的！我——我嫁给你只是我报仇的一部分！”
　　他心疼地看着我，微微的叹了口气：“我知道！”
　　我大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年前，我就知道！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他淡淡一笑，“时间都没让我改变决心，水儿，你听好——”他的手抬起我的脸“我依然要你，无论你是为了报仇，为了折磨我，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我都不在乎……”
　　泪水再也止不住，心被莫名的东西充得满满的，有生之年能听到这句话，一切都无所谓了。
　　“可是……可是，你不怕我再骗你，我……”
　　话语被封堵在唇齿间，昊特有的气息窜入口中，我的神志开始沉沦。良久，昊才放开微微有些窒息的我，眼中温柔似水，“只要你说的，我都信！”转而，他笑着把我揽进怀里，“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顾昊风的妻子，你跑不掉的！”
　　脸上心底全是泪水，如果是梦，永远也不要醒，如果是谎言，我心甘情愿的沉沦……

　　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我还能强求什么，除了笑，尽力的笑。我不想笑的苍白而憔悴，这与虚伪无关，只是不想徒留伤悲。也许上天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是我不能说，更不能埋怨，我只能知足。毕竟我是幸福的，上天给了我梦寐以求的幸福，理所当然也关闭了另一扇窗户。
　　“出去透透气，好不好？”昊抱着我，低低的问
　　我点头，笑道：“我已经大好，在屋里都快闷死了！”
　　他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发虚。
　　我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别过脸去，灿然笑道：“外面的日头真好！”
　　他还是看着我，眼里雾蒙蒙的，微微的颤抖。
　　我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白皙的脸庞，这样美好的脸庞，每一次抚摸都让我心醉，但一想到也许是最后一次，又让我心碎。
　　他猛地将我揽入怀里，“水儿，你越是这样，我越怕！”
　　我轻笑：“傻瓜！”
　　他也笑道：“怎么办呢？和你在一起，就变傻了！你要负责！”
　　我摇头，“才不要和傻瓜在一起！”
　　他紧紧地将我揽在怀里，紧到让我窒息，像只受伤的小兽，死死抓住自己的珍宝，死也不肯放手。
　　我的心更痛。
　　“现在反悔晚了！”他一脸坏笑，忽然把头埋入我的颈间，低低的说：“水儿，水儿，和你在一起，我就变得很没出息，也不想有出息，只想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瞧不起这样的我？”
　　我的心底忽的涌满了泪水，轻轻抬起他的头，吻去他脸上咸咸的泪水，摇头：“不会，永远不会，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温柔的唇轻轻敷上我的唇，一股沁香窜入我苦涩的口中，醉倒在他暖暖的怀里……

　　“哎哟——”昊怒目圆睁，“水儿，你干嘛拽我头发？”
　　“你有白头发！”我嘻嘻笑道。
　　他猛地将我拉入怀里，笑得邪邪的，“是吗？给我看看”
　　“不！”我努着嘴。
　　“真不给？”
　　“不！”
　　“那你——可不要后悔！”说着他就了的一双手就坏坏的伸过来，呵的我笑得喘过气来。
　　“昊……，昊……别……我……我……我投降！”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口的喘着气。
　　他怕我身子受不了，也就住了手，仔细的看了半天，一脸懊悔的模样。
　　“我没事！”拦着他的脖子，懒懒的说。
　　他忽的横抱起我，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那罚你今天不能下地！算作小惩！”
　　看着他得意地笑，心下暖暖的。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一辈子都不下来了！”
　　他摆出一副苦瓜脸“那我岂不赔大了！”
　　我怒视着他。
　　他哈哈大笑，头低下来，在我唇上上印上悠长的一吻，“可我心甘情愿！”

　　“水儿，你画好了没？”昊好奇的直探头。
　　“没——不许动！”我摆出一副凶悍的模样。
　　他识趣得把头又缩了回去。
　　心里美滋滋的，得意于自己的凶悍奏效。

　　“我的鼻子哪有这么丑？”昊在一旁撇着嘴，一脸不满意的指指点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气得腮鼓鼓的。
　　他撅撅嘴，给了我个谁叫你笨的表情，我大怒，拿起笔在他脸上乱画一通。
　　他也抓起笔在我脸上乱画，不一会，两个人都成了花猫，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良久，我动了动身子。
　　“做什么？”昊抱着我问。
　　我白他一眼，“洗脸呗！”
　　他揽紧我，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不洗了，就这么躺着吧！”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像个大孩子。
　　我试探的动了动，未果，看着他得意地表情，只好泄气的趴在他怀里，任墨香在空气中弥漫……

　　夜色清寒，月亮孤寂的挂在天边，它已见惯了人世的悲欢离合，所以固执的选择了孤寂和苍凉。
　　我歪头看着昊纯净的睡脸，轻轻坐起身，他睡得很熟，手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像孩子般固执。我微微一笑，不论他清醒时是如何的不可一世，此时他只是昊，我的昊，我一个人的昊。
　　胸口如火烧火燎般，一股腥甜将我淹没，我知道它又来了，我无法阻止，无法逃避，只能任它在我体内肆虐，一寸寸的吞噬我的生命。我该怎么办呢，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不过是个梦，却还是身不由己的沉沦，我给不起了，如何离去，才能伤害昊到最小。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昊俊美的脸庞——他孩子气的一张睡脸，像个天使，上唇微微翘起，有个婴儿般的小尖，嘴角淡淡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我也许早该离去，也许不该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果我们之间只存在恨，那么我的离去只会让他怅然，却不会绝望。
　　可我到底还是自私的，我贪婪这甜蜜的一瞬，只是一瞬，愈是甜蜜愈是不舍，在爱的沼泽不能自拔，不能救赎。
　　胸中的起伏越来越剧烈，眼前是天旋地转的黑暗，如一只大手，肆意的蹂躏着我，我的时间还有多少，生死徘徊过多少次，却从没有如此惊慌，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把死亡留下，把寂寞留下……
　　在理智仅存的刹那，我燃起了迷香，最后再看一眼那孩子般的睡颜，嘴角盈着的是心满意足的笑，手却仍固执抓着我的手，很紧，很紧，似要抓到我的心底。我闭上眼睛，不能再看，哪怕是一眼都会让我崩溃……

　　昊，在我们不懂得爱的时候，以为温暖的感觉是爱，以为微微的一笑是爱，于是在那个不懂爱的年纪，我们彼此错过了，如今心曾经飞上云端过，也曾肝肠寸断过，恍然一笑，原来我们是这样相爱，却又不得不放手，毕竟错过就是错过了……
　　昊，原谅我，在爱的面前，我只能选择做一个逃兵，我走了，带走你能留给我的一切，你的发，你的画像，你盈盈的笑意，你微微的香气和一切，一切有关你的记忆……所留下的只是一个谎言——昊，不论如何，错过就是错过，我去找重天了，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