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 [迹部景吾×井上薰]》俟散

7、S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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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入高一没多久之后，井上薰就义无返顾地申请去英国做交换生。实际并没有过于什么特别的考虑，仍旧是家里经济负担比较重的问题。虽然债务已经基本还清，但父母如今的收入毕竟大不如前，虽然不至于每夜饥肠辘辘，但也只是勉勉强强的温饱的水平而已。如果以交换生的身份去英国念高中，不仅不用自己出生活费还有学费，学校甚至还会每年发一笔不少的补助。而钱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实在太重要。

　　向迹部景吾递交辞呈的时候，那份文件他连一眼都没看，只是径直把纸扔到了桌子上。「井上薰，你下礼拜就要走了现在才想起过来辞职？」他抱臂倚在桌旁，抬起下颚看向她，语气尖锐得莫名并且罕见，「知道本大爷重新物色一个副会长要多久么？」对面的女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一眼，「提前两周，完全符合章程。这点时间够我交接工作了。被前辈侧面夸奖工作能力强实在很荣幸，不过说实话合适的接班人并不难找。虽然目前我也说不出什么上佳的人选，不过必要的时候前辈请忍足学长来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迹部景吾无言地转过身去。沉默片刻后他一手抚着眉头，一手随意挥了挥示意她可以离开，「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找了个什么都不会的，不就是在帮倒忙么？你走之前好好想想，列张候选名单出来。越快越好。听见没，嗯？」

　　实际上井上薰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这三年里，冰帝再也没有过学生会副会长。

　　她离开的那天正好是圣诞夜。傍晚起飞的飞机，下午就要去机场办手续。一行人拖着行李箱下车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凄凉得无以复加的。倒不是因为少得可怜的行李，也不是对于新环境的不确定以及恐惧，只是她是所有学生中唯一没有人送机的那一个。平时她倒也不屑于流泪送别的戏码，只是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周身所有人都在与父母告别而自己却只能无言看着的时候，那种忽然涌上的悲怆确实是难以自禁的。忧愁也好，苦闷也罢，那些不可控的情绪如同尖刀一般一下又一下地直指心脏，鲜血淋漓得难以想象。

　　在这种场合她也只能扭头走向一旁。明明看得真切，却硬是要装作视而不见。

　　迹部景吾看见井上薰的时候她正处于难得的出神状态，盯住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走到她面前她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受惊的猫咪一般猛地抬头。有一瞬间眼神是纯白毫无内容的，之后才流露出她惯有的神色，「前辈是来送机么？」

　　「本大爷是被学校派来的，别妄想着不华丽地专程来看你。」

　　女生轻轻地「嘁」了一句，「我也没这么自作多情。」

　　见她没再多说话，迹部景吾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现在安静得不太正常么，嗯？看你平常话也不少。怎么，想到要几年回不了家觉得郁结了？」

　　井上薰转过身去把双肩包放到一旁，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一副懒得答话的样子，「给你一个最煽情的回答好了。其实吧，我是因为舍不得前辈才如此忧闷的。」

　　「好心好意在你走之前跟你聊聊，认真点听着，少插科打诨。」迹部景吾习惯性地挑高眉毛，「顺便奉劝你一句，跑到英国去可别再对别人摆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了，西方人不吃这套。就算假笑也得装成真的，听见没？」「哟，真是谢谢前辈提醒，」很明显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井上薰继续着先前的玩笑语气，「我也给前辈一条有价值的忠告怎么样？」

　　「呵，有意思，本大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你指点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听好——别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别的女生。」

　　看到井上薰故作严肃的表情，迹部景吾难得不华丽地笑出了声，「你这话，难不成你还收过什么特殊待遇？」

　　一旁的女生抱臂点头，「反正三年见不到我就干脆有话直说。前辈对我能叫没有特殊待遇？真的，别大言不惭。你国中时候压榨过除我以外的女生劳动力？前辈要是天天指着学校里的富家小姐，说什么「替本大爷把数据报告送到校长室」，「去把采购单据列出来」，我敢保证她们心目中的完美少爷形象会就此毁于一旦。冰帝里有谁和我一样吃过苦的？别把其他女生想得太坚强能干，她们禁不起前辈这样折腾。」

　　「还轮不到你来说这个，」迹部景吾皱着眉挥了挥手，「井上薰你最好记住一点。凭华丽程度，你还用不着为我在女生心中的形象发愁。这世界上多得是本大爷看不上的人，但不存在看不上本大爷的人。担心别人找不到女朋友？你还是先解决一下跟在你身后的那群没品位的男人吧，别说得像你以体贴姿态对待他们一样。是谁把柜子里的巧克力统统拿去送给老师的？」

　　「不浪费资源而已，」井上薰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每年情人节的时候，网球部室里不也堆着给前辈的高级甜点么？全部扔给芥川处理，前辈的解决方法实际上也没怎么高明啊。」

　　「这种家里多得是的东西本大爷根本就不需要。」

　　「不拒绝那些女生也不接受她们，一年收到的礼物比一年多。前辈这样做是为了拉动国民消费吧？原来如此。真是用意深刻。」

　　「…跟你这种不华丽的女人讨论这种不华丽的话题实在是一件意义全无的事情。」

　　是，即便时间往后推移十年，井上薰依旧对这段发生在机场的对话记忆深刻。并不是仅仅浮于表面的针尖对锋芒。虽然迹部景吾到最后如同服软，两个人也没再多说其他，可是别离故土之前，心底里那份难得的平静却是可贵的。先前的落寞或是凄凉，悲哀或是忧伤，都在少年别扭不耐却又默默温和着的语调中被磨灭以至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使人愉悦的情绪，纯粹而又干净的。

　　是，直至今日，井上薰仍无法忘却彼时迹部景吾的表情与话语，姿势与动作，神与态，眉与眼。

　　——是独属于那个少年的骄傲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