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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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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的脸色铁青,在去监狱的路上一直如此,我故意没有理他,直到我们走进了监管区大门,他实在忍不住了,刻意压低声音道:“你最近和塞纳斯•李走得很近?是吗?”
我惊讶的挑高了眉:“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对我的私生活发生了兴趣,肖恩,你是我的好朋友,有事我自己会告诉你的。”他的脸涨得很红,连脖子上都青筋暴起:“对...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我自己会处理的。”
传讯室的门打开了,一身蓝色囚衣的汤姆•艾森华斯依旧低着头坐在上次的位子上,他看上去愈发憔悴,相比之下,站在他身边的专属律师就像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人,昂贵的三件套西装,风度翩翩,完美的就像刚从T形台上走下来的男模。
爱现的家伙。我微笑着走了进去,心中对再见到他竟有一些欢喜。
我的表情没有逃过肖恩的眼睛,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听说你找到了新的证据,医生。”塞纳斯快步走过来帮我拉开椅子:“我急不可耐的想听听了。”“这个证据在你的当事人看来也许是早就知道的事实,”我紧盯着颓废的汤姆,他一直没抬过头,仿佛这个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别人:“塞纳斯,也许你该问问他,为什麽要烧毁一具在五天前就已经死亡的女尸呢?”
“死于五天前?!”塞纳斯皱起了眉头,汤姆依然沉默不语:“这是怎麽一回事?!”
“死者死去多久?作案时间在何日?由于尸体被焚烧破坏较严重,无法从尸身腐败的程度来推测时间,由于是警方接到报案,抓获嫌疑人的,我们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凶手在杀人后焚尸灭迹,但是,我在死者的鼻腔里发现了这个。”我取出了一只小玻璃瓶,里面装的就是当日我在女尸身上找到的白色虫蛹:“人死后不久,苍蝇就会在死者口角、鼻孔、眼角等处产卵。在30℃气温下经8~14小时即可孵化成蛆,在同样温度下,蛆每天可增长0.24~0.30cm,现在案发地的气温在15℃左右,而我发现的蝇蛆约长1cm,估计已生长了5天时间。”
“蝇蛆吗?”肖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汤姆:“这样说,他进入房间时死者已去世五天了,他一定知道啊,为什麽不说呢?这是对他很有利的情况,尸体破坏那麽严重,如果不是何的细心,这点小细节谁能发现啊!”
塞纳斯没有急于追问,转向我道:“这份验尸资料可否给我一份呢?确实,这对案子非常重要。”
“可以。”他对我感激的一笑:“你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法医。”“谢谢,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的细节。”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汤姆:“这点就不确定你的当事人是否知道了。凯瑟琳•马科罗讷在死时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声响雷一般几乎将汤姆•艾森华斯从椅子上震了下来,他猛得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从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塞纳斯又皱起了眉头,肖恩愤愤地说道:“要是这杂种再什麽都不说,我就以警方的名义申请法院许可状!DNA检测下来,我就不信他还能沉默下去!”
塞纳斯来不及阻止了,汤姆像遭受了不可抵御的重击一般,双手抱头弯下腰去:“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的!不是我的主意!...”
狱警听到了他的嘶吼声,两个彪形大汉冲进来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架起他,向门外拖去。“我想他需要一些镇静剂。”塞纳斯在他们身后大声说道。“他隐瞒了很多事情,律师先生,”肖恩有些幸灾乐祸的走上前来:“我看为了大家方便,你最好让他都说出来。”“我会妥善处理的,警官先生,但在之前我不承认我的当事人的所有言论。”塞纳斯面无表情地说道,显露出他冷血律师的一面。他很快收好所有卷宗,看到我们正要离开,又几步赶了上来:“清水!”
这个称呼让肖恩的脸又涨红了起来,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我马上转头抢前几步,以便在我和塞纳斯交谈时与他拉开距离。
“这是什麽?”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一只精致的粉红色的小信封,我疑惑的问道。“圣诞节的邀请!还有两天,你说过你母亲和继父去夏威夷旅游了,刚好我妈妈又很想见见我的这位华裔朋友,所以她就让我拿这个来邀请你...和你的风格不太相配,不过是她亲手做的...”“这样合适吗?”我不能否认自己在接到这份邀请时,真得非常开心,因为很多原因,大概有两年以上我都没有好好过过圣诞节了,也许是我发亮的眼睛泄漏了我的心思,塞纳斯笑着说道:“能够邀请到如此美丽的客人,是我们全家这个圣诞最好的礼物了。”
一张小小的粉红色邀请函,勾起了我丢弃多年的关于过节的快乐,这两天我想得最多的是小时候过春节的回忆,那个穿着红袄红裤,扎着两条羊角辫,在鞭炮声中跳来蹦去的小姑娘的形象愈加鲜活起来。真得很久没有休息一下了,我决定暂时告别解剖台和朝夕相伴的尸体们,给自己放三天假,也好让自己不至于忘却身为女人的身份。
圣诞节的前两天,我忙于为亲朋好友购买礼品,寄发圣诞卡片,里士满的冬天很少下雪,不过看着满街圣诞老人的白胡子,平安夜的气氛已是很浓了。
塞纳斯母亲的房子坐落在柯实里尔庄园,这是有名的富人区,社区收拾得整洁而有品位,在我的记忆里,这里自建成起就没有发生过一起恶性事件。社区一栋栋独立的洋房都安装着中央空调,可以令住户不必开窗就能享受到新鲜而温度适宜的空气。金钱买不到很多东西,却在一定程度上买得来安全。
塞纳斯今天开得是一辆黑色的宾利,他特地去市区接我,带着我和我为她妈妈挑选的礼物一起来到了柯实里尔庄园。
“我父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去世了,”他一路难得的沉默,直到快到目的地时突然开口说道:“他给我们留下了不少钱,前年我妈妈搬到这里来时拒绝了我的资助,她说这是属于她和我父亲的房子,她将和他一起生活,直到生命结束。”“我...我很遗憾...”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悲伤话题,幸亏塞纳斯笑着转过头来:“她说话时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我甚至相信父亲的灵魂真得一直没有走远,他就在我们身边,守护着我们,妈妈一定看得到他,说不定在没人的时候,她还会和他说悄悄话呢。”
我笑了,圣诞节的时候,再没有什麽能比这样的想法更能温暖人心了吧。
出乎意料之外,塞纳斯妈妈的房子并不是古典式样的,几扇落地的玻璃窗连接着灰色的门柱,两层结构,非常有艺术气息的单边倾斜的屋顶,在二层制造出了一块温馨的小阁楼,整栋房屋给人的感觉是简洁而不失典雅,最有可能属于一对富有的年轻夫妇,而不是一位独居的老人。
门铃响过,一个娇小的老妇开了门。
玛丽安•雷诺•李,塞纳斯的母亲,有一头挽起的淡黄色头发,脸庞娇小而精致,布满皱纹但不难看出曾有的美丽风韵。她微笑着拥抱了我:“亲爱的,我等你们很久了,快进来,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虽然在美国度过了大半生,她的口音里仍稍带着法国腔。我走进了房间,迎面竟是一堵中国味很重的萧墙,上面用檀木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福”字,绕过去,整个客厅的装修也同样是传统的中国式,红木家具,青花瓷瓶,古玩架上摆放着木刻和玉制的工艺品,落地窗的窗帘是绣着暗花的厚重绸缎,直拖在地上,显得无比华贵。在异国他乡忽见如此风格的房间,我有种恍同隔世的感觉。
餐厅里摆放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烤得焦黄的火鸡和苹果派提醒我,这毕竟是在美国。
“夫人,对于你的盛情邀请,我真得不知该如何感谢,”从进门起,我就没有什麽说话的机会,一落座,我连忙对主人表示谢意,玛丽安微笑道:“我们家很少有中国人来做客的,塞纳斯也从没有带朋友回来过,今年圣诞我不用再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度过了,所以我才要感谢你呢!”“妈妈其实是个很爱热闹的人,”塞纳斯忙着将火鸡切片,分发到女士的盘子里:“我工作忙,没什麽时间陪她,她总是在抱怨。”“从来没有!我可不会像一般的老人,我从来不会寂寞!我只是在抱怨你来探望我时总是在深夜,要知道那个时候听见门铃声,谁都会不开心的!”
他笑着看着我,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都一样,夫人,如果我决定要去探望我妈妈,就一定会在路上被召回三次,等我见到她时,可能已经是几天后了。”
“何,你是做什麽工作的?”玛丽安喝了一小口红酒,问道。
我突然有一些紧张,这不是没有原因的,经常听说我的同行在宴会上被人知道职业后,有的遭受了嫌弃和不友好的眼光,有的甚至被直接赶了出去。我并不怪世人的反应,毕竟没有多少人在想起我们的双手整日碰触过形形色色的尸体后,会面不改色得让我们使用他家的餐具。我开始在心里怀恨塞纳斯,为什麽事先不说清楚呢?!现在与其让这位可爱的老太太露出厌恶的表情,还不如当时就拒我于门外更让我感到舒服。该怎麽回答呢?说实话吗?还是...?
我的手下意识的向餐桌下滑去,却在半路上被一把抓住。
“法医。”塞纳斯坚定不移地看着他的母亲,口气里带着原本属于我的自豪:“清水是我见过最好的法医了,她很细心,坚强,很有正义感,是一位值得人敬佩的女性!”
他的手大而温暖,传递着绝对的支持和理解,我一下子镇定下来,甚至为了自己刚才的退缩感到耻辱。
“法医?”玛丽安惊讶得放下杯子:“我们是同行呢!我的丈夫时常赞美这个职业,说唯一能在人死后倾听他们的遗言的,就只有法医了!就像灵媒一样神奇!我们一直遗憾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我甚至还记得这样一段话...”她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胸前,就像歌剧院里的女演员一样大声背诵道:“‘其实这些尸体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只不过我们没有注意去听而已。死人告诉我们的话往往是最可贵的,因为这是用他们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教训,若是学会听死人说话,就可以多懂得许多事情。’!”
这是古龙书中的一段话,如今听到一位法国母亲用中文朗诵出来,感觉竟是如此强烈!我忍不住鼓起掌来,塞纳斯紧随其后也拍起手,玛丽安开心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顿丰盛而愉快的晚餐过后,老人先去休息了,我独自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漫天的星光下,是沉浸在节日欢乐中的万家灯火。
塞纳斯提着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走了出来,将一件老式的羊毛披肩放在我肩上:“我妈妈的。外面很冷,如果你病倒了,我们很多人会从此迷失方向。”“是吗?看来我不想好好保重都不行了。”我微笑着看着他,接过半杯闪着琥珀色的红酒:“你妈妈人真好,那麽有活力,那麽开朗,还那麽善解人意,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她。”
“她的心一直充满了爱。对我父亲的,对生活,对这个世界。”他靠在围栏上,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我就不行了,可能是选错了职业,看见了太多的残酷和黑暗,我血液中继承母亲的那一半似乎已经死亡了;而源自父亲的那一半又远远没有他来的坚强,来的严谨,结果你说对了,我成了一个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法国人,更不是美国人的半调子。”
我讶异地看着他:“你不是个自卑的人啊,怎麽会有这种感叹?!要知道在整个美国,知道你羡慕你的人可不在少数啊。”“每个人都有他的阴暗面。我还记得当初决定报考法律系的心情,就像一般年轻人那样,想名利双收,顺手拯救地球...你别笑,是真的,当时是抱着如此的理想进入大学,可是,当我真正明白了这个行业所代表的精神时,拯救世界这个想法,就无声无息的被删除了。你说得对,律师的工作内容,就是将已经铁证如山的案子扳倒再判,这样下来,自然有许多冤屈无法被伸张,穷人被夺去了财产,害人者逍遥法外...我相信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我理所当然的重覆着这样的工作。可自从遇见了你,清水,我有些迷惑了,是不是这些年来,我已经丢弃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我许多信条和理念,原本就是错的呢?...”
一阵夜风吹起,清冷彻骨,我收紧肩上的披肩,目光放在远方不知名的一点上:“我不知道,塞纳斯。可我坚信,弱肉强食是绝对不正确的。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了,不完美,甚至从它诞生那刻起就从未曾完美过,但我们还是要在这里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值得人感动和留恋的。”我回头看向他,迎接我的是一对炙热的目光,黑暗里他的眼睛就像是闪亮的星星,从中划过一道更强烈的光芒,就像是子夜的天空中那一闪而过的雷电,准确无误的击在我的心坎上,我几乎颤抖了一下,还不是很明白心中那突然涌上的温暖究竟意味着什麽。
他将酒杯放在大理石的护栏上,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我知道该拒绝这无礼的举动,可心跳得这样快,血液似乎全都涌向了四肢,我的双手是那麽沉重,双腿几乎要失去力气了...“我想可以回答你了,亲爱的清水,”他的声音就像梦吟一般轻柔,温暖的气息吹在我的发际,像是催眠一样,让我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什麽?...”“为什麽一直纠缠你,我可以回答了。一直不明白的,我终于想通了...喜欢你,清水,我喜欢你...”
我手中的杯子掉落了,可没有人在意。我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如果不是这样,我害怕自己会跌坐下去:“我不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会...”“是真的,我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也许在第一次见面时,也许是在那之后,清水,我要你在我身边...”“不...你把我弄糊涂了!”“你明白!如果对我没有好感,你为什麽会接受我的邀请呢?”“那是因为...”
他抱住了我,紧紧地,让我的所有理由都溶化在了他火热的体温中,我突然发现,对于这个男人我并非毫无知觉,他的靠近能让我感到幸福,让我的心,在告别少女时代很久之后再一次激烈的鼓动起来,我为他感到头晕目眩。很明显,我恋爱了。
请不要嘲笑我。所有女人,当她们长大,已不再天真,不再要求青涩和暧昧的恋情时,她们对于恋爱的感知能力反而提高了不少,两个人的相互吸引变得简单明了,或许可以这样说,对于成年女子来说,恋爱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而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令她们更加美丽温柔的催化剂。我虽然不曾沦落到以此为乐的地步,但毕竟也是个涉世已深的大龄女青年了。
我抬起头来,塞纳斯俊俏的脸近在咫尺,他充满期待的看着我,双手就像任性的孩子一般紧紧地环在我的腰上。
就像一场精彩绝伦的音乐会正在进行中,美丽的乐章令观众如痴如醉,他们忆起了生命中最美丽的片断,忆起了最珍爱的人,感动不已,为之泪流,音乐的力量让他们都变成了单纯的孩子,心目中只剩下天真美好的想法,彼此爱恋,相互拥抱...而就在这个时候,指挥不慎从台上掉了下来,乐队群龙无首,好好一场音乐会被迫中止了!...
阳台的照明灯嘎然亮起,一个满脸怒气的女人站在门口:“塞纳斯亲爱的!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左胸伤口成弧状,三英寸,伤口边缘齐整,右胸并排四个刀孔,力度很大,刀柄在皮肉上造成出血点...”
我小心得翻看着,艾德华在一旁飞快的纪录:“凶器应该是一柄沉重锐利,宽刃的砍刀,刀刃长六英寸,宽二到三英寸,有些像□□刀。”“能看出是左手持刀还是右手吗?”
这是个警察才问的笨问题,我抬头看了眼穿着防护衣站在一旁的肖恩,很有耐心的答道:“这要看他们所处的位置了,左宽右窄的伤口有可能是由一只左手造成的,但调换凶手和被害人的位置后,同样会有可能是一只右手造成的。”“这样啊...”他摸着鼻尖,我却很怀疑他是不是真得清楚了,摘下手套,这部分的检验就告一段落了。
“凯瑟琳•马科罗讷的案子下周就开庭了,你有什麽意见吗?”“警方再没找到其他的犯罪嫌疑人,我个人认为一定是那小子没错了!”“可我觉得他对死去的女孩好像感情很深,而且凯瑟琳还怀了他的孩子,他怎麽下得了手呢?”“这样的人渣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那女孩是个孤儿,又是刚移民来的,身无分文,无亲无故,谁又想对她下毒手呢?!”
我沉默了,艾德华拿着报告回去整理,肖恩忽然神秘兮兮的问道:“艾德华说你今天早上来上班时眼睛很红,昨晚没睡好吗?”
...想起来了,昨晚我狼狈离开了玛丽安的家,像逃跑似的离开了塞纳斯和那个怒气冲天的女人,他似乎在解释什麽,不过我没有听见,跳上出租车飞也似的将他抛到了脑后,我只记得那女人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这就足够了。我用一早上的忙碌工作试图将这一切都忘掉,不过肖恩的一句话让我前功尽弃。
我愤怒的看着他,肖恩讶异地拉住我:“出什麽事了?一定出了什麽事吧!”
“我和塞纳斯在他母亲家的阳台上拥抱,结果他的未婚妻跳了出来,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被三振出局。怎麽样?很精彩吧?”我极力克制着自己,让语气显得稀松平常,他仍是被惊呆了:“什麽?!...你们...果然...!”
“我是个傻瓜!我承认!我在此之前的确认为自己对他有好感!但现在我学聪明了!”“何!”我奋力脱下手术服,他抓住我的肩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家伙是个混蛋!不是吗?!忘了他,别再让他接近你!如果他又在骚扰你,马上告诉我,我会帮你处理的!”
“不要这样,肖恩...”我轻轻的拨开他的手:“我想他应该不会来找我了,我现在心情很乱,真的,我不想再发生任何事情,就让我们像从前那样吧,就当不曾遇见那个叫塞纳斯•李的人...”“何,”肖恩怀疑的看着我:“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对他动了感情?”“我看上去像是为了好玩,和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在他母亲家阳台上拥抱的女人吗?”
他的脸涨红了 :“我明白!他是富有而成功的大律师,英俊潇洒,可以开着昂贵的跑车带你到处玩乐!可你也要把眼睛擦亮啊!那家伙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我警告过你的!”“够了!肖恩!”我愤怒得扔下手中的卷宗:“我说过!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而且我现在不想为这件事情分心,太无聊了!所以请你别再像我爸爸一样教训我了,好吗?!”
“见鬼!我不是在教训你!”他烦躁得抓了抓头发,足有两米的大块头在解剖室里走来走去:“妈的!我为什麽要在这种鬼地方和你说这些事!我想说的不是要教训你,何!”他紧张得左顾右盼,仿佛解剖台上的尸体会偷听他说话似的:“我是...我是想说,你别再为那小子伤心了!说句实话,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坚强和优秀的女人,为了那种人,真的不值得!我想说...我想说...”
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就像被硬骨头噎住了似的,怎麽也说不出来。
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他想要说的话,,我心里非常清楚,可是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就永远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他不符合我挑选男友的类型,却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所以明知道这样做很自私,我也不愿意他说出口来。
肖恩仿佛同样明白这一点,他不再出声了,默默的看着我。
“你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肖恩,我会将你的忠告记在心上,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诚恳的看着他,直到他在我的目光下低下头去:“你明白就好,何,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我要回局里去了,明天见。”
回到办公室,史密斯小姐告诉我塞纳斯•李打来了很多电话找我,取出手机,上面有接近二十个未接电话。
我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面对眼前的卷宗,脑子里一片空白。
感到很耻辱,我承认,也很伤心,就好像一场美梦被硬生生的打断了,不过我同样庆幸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感情的事对于我来说真得太陌生了,我不懂得什麽叫收放自如,什麽叫快刀斩乱麻,我只是凭借人类对于危险的预警意识,模糊的感觉到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将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距离汤姆•艾森华斯案子的最后开庭,还有一周时间而已,之后我和塞纳斯就会像两个陌生人,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我会过回以往快乐的单身生活,回到认识他以前,这将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傍晚,我走出办公大楼。一出门口,就看见了那辆眩目的宝石蓝色林宝金妮停在路边。
塞纳斯靠在车上,没有穿大衣,看到我出来,马上跑了过来,仿佛怕我会凭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我找了你一天,为什麽不接电话?!”“你还来找我干什麽?”
我态度坚决的看着他,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狠下心来!狠下心来!再让他感动你的话,这辈子就永无宁日了!
“我...你昨晚什麽都没说就走了...”“你让我说什麽?恭喜你们?祝福你们?说个笑话然后优雅的下台一鞠躬?!”“清水!”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与温柔,我没有忘记他们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于是调转头去不再看他。“你听我解释!雪莉是我青梅竹马的邻居,我们从小一块长大!那时父母在佛罗里达州开了家诊所,和她的父母是至交好友,当双方的妻子都怀有身孕后,我父亲便开玩笑说若是一男一女长大后便结为夫妻...”
“中国式的浪漫,指腹为婚。”我打断他。今天真冷啊,冷到人心里去了,就像成千上万只小虫,一点点在吞噬着我的身体。我摆脱了他,向停车场走去。
“清水!”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臂:“我承认,当我还是少年的时候,确实与雪莉有过一段感情,可自从我上了大学,举家搬到里士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与她有过更亲密的接触,更不用说订婚了!现在占据我的心的女人是你,清水!难道你真的不明白!?”
“我说过,我有我的原则。我不想插入你们之间,我不想涉足这段麻烦的恋情,我想过回我原来的生活,我想过回从来没见过你那时的生活!所以,现在!请你放手,律师先生!”
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一闪而过的难过的神情,几乎令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心防全线崩溃。我又一次强烈而惊恐的感觉到了,我对这个男人所怀有的感情之深,或许早已超出了我所估测的范围。
他慢慢的放开手,我倒退了几步:“那麽,我们法庭上再见吧。在此之前或之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又回到了原点,不是吗?”他苦笑了下:“我不会放弃的,清水,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永远不会放弃你。”
我猛地回头,以我所能及的最快速度逃离了他。他没有追上来,所以没看见我眼眶里闪着的泪花。好心痛,这是我无法解释的心痛,这样一段还未开始就将结束的恋情,为什麽如此令人欲罢不能?!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我一直自以为坚强坚定,可为什麽偏偏这一次会像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想要将心爱的男人揽入怀中,抚慰他每一丝难过的心情...
心爱的?!我的措辞将自己吓了一跳,手中的车匙应声掉在了地上。
是工作太累了吧,这样胡思乱想,作茧自缚。我自嘲的抹了抹眼角,拾起钥匙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就在车门“嘭”的一声关上后,车内静默的空气突然令我惊恐了起来,我感到自己仿佛坐在了炸药包上,那流动着的危险和歹毒的气流刮割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令我汗毛直竖,浑身发冷!
车里有人!!
我一把抓住把手想逃下车去,冰冷而锋利的匕首已抢先按在了我的颈侧!
“何清水医生,你好。”后座上传来一个男人沙哑混浊的声音。这声音令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稍许的犹豫令架在颈上的刀刃前进了几许,我感到了一种刺痛感:“你是谁?想要做什麽?!”我的大脑异常清醒,恐惧令它发疯似的运作了起来,思考着逃生的途径。
“如果你要钱,我可以给你...”
男人阴沉地笑了一下,就当我努力会像回想得罪过什麽人的时候,后脑突然感到了一阵剧痛,我猛地俯趴向方向盘,随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