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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倾璧 ...

  •   妺喜踩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走出乾坤殿,豆蔻迎了上来。

      妺喜一夜难以入眠,清早终于在浑身保持僵硬的麻木中,浑浑噩噩进入了短暂的瞌睡。想来是太过疲惫,竟然瞌睡得如此深沉,连履癸何时离开也不曾发觉。

      妺喜甚至不知道自己瞌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寒噤中猛然惊醒。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做了个梦,甚至连身在何方都一时恍惚,只发觉身边已空旷,只有锦被温暖地依偎在自己身上。

      那个清秀的内侍禀报着,妺喜才回过神来。大王,去早朝了。

      豆蔻跟在妺喜的身后,向她回报着打探来的前一日的消息。豆蔻说出的消息,多少还是让妺喜有些震惊的。

      这事儿说起来,就要从前日算起了。是的,倾璧帝姬大婚的日子。

      话说倾璧帝姬身着华服,艳描红妆,坐着华美的舆车,有着浩荡的送亲迎亲队伍,本该是万众瞩目,光鲜非常的。

      据说送亲队伍在宫外与有莘氏的迎亲队伍交接也颇为顺利,可是才出大夏都城斟鄩的边郊,入了临边界的乌燕山,早前一刻还是暖阳融融,下一刻一眨眼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一行队伍猝不及防,一时有些乱了阵脚,准备寻处避雨。
      却不想,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正在前行的主力护卫分散寻避雨处的当口,乌燕山的山腰燃起袅袅白烟,在大雨里仍然气势磅礴,席卷往下,向着迎亲队伍的方向飘去。

      然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地,白烟里忽然跑出许多面色黝黑,身披草袍的的怪人,他们手里拿着利器,身手了得,跑得还像风一样快。一呼啦地就把队伍冲散,抢了陪嫁之物,和女眷就往回跑。其中,就包括美貌绝世的倾璧帝姬。
      护卫军们和怪人一番搏斗,那些跑得像风一样快的,不,应该说比风更快的怪人却消失在白烟雾霾里。只留下散落的陪嫁之物,和昏死的些许女眷。

      护卫们惊得半条命都要没了,有莘氏的护驾和大夏的卫兵四处寻找,却不见了怪人们和倾璧帝姬的踪影。
      于是有士兵火速连夜打马回报了夏王宫,这才有了大王黎明时分火急火燎地匆匆出宫的事情。
      据说当履癸终于赶到的时候,迎亲送亲的护卫队伍终于在三十里外的净水湖找到了晕厥了的倾璧帝姬,她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裸露的脖颈上还有几道带血的抓痕,身上的华服破败不整,沾满泥秽。

      大王震惊哀伤不能自已,下了死命令必须抓住那些怪人,格杀勿论,五马分尸。可是,最最奇怪的就在于,乌燕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人出没,这里的土地贫瘠,气候变幻莫测,根本没有人烟居住的痕迹。

      倾璧帝姬醒来以后,思维混乱不清,睁开眼睛看到将自己紧揽在怀里的哥哥履癸的时候,泪水汹涌而出,颤抖得像一只破烂的筛子,哽咽着只重复着一句话:“带我回家。”
      履癸紧紧地拥抱着妹妹,给她温暖和力量。从正午里白云蔽日,一直坐到黄昏里落日西下。天上的云卷云舒,却抚平柔软不了大地上的伤痛。

      待到夜幕低沉,倾璧帝姬已经哭到没有力气,沉沉睡去,履癸才下令启程往回。
      他封锁了消息,放了有莘氏的迎亲队伍,派了自己亲信的使者随行去传达,倾璧帝姬在送亲途中感染重疾,不能继续前行,待到病好后再作大婚之礼。

      “这故事说的神乎其神,却又如此详细,仿佛你亲见了一般。”这事儿听起来多少有些蹊跷,妺喜心里默默思忖,只觉得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奴婢也是听别的宫里的人说的,她们说是回来的随行人偷偷告诉的的,那些随行人都吓傻了,语无伦次,大王封锁了消息,不许谈论。”豆蔻讲故事的兴致仍然高昂。

      “既然如此,此事无论真假,再不要提了。”妺喜面色凝重,望着豆蔻,陷入思索。

      豆蔻发现自己的失言,在宫里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自己一时竟然忘了,于是懊悔地重重点头。

      那边说着豆蔻,这边妺喜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梳理着这个“故事”的脉络,总觉得听来匪夷所思,让人震惊。什么样神奇的不为人知的怪人群族能有这般本事,能在大夏和有莘氏的护卫手中抢夺这世上最光彩夺目的身份高贵无上的倾璧帝姬。

      而且,这样说来的话,倾璧帝姬就已经在昨夜被连夜送回了夏宫。

      妺喜心里正琢磨着,脚下就踩着一块砾石,扎了脚,思绪回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对面来了人。竟然是,李娆儿。

      这乾坤殿外的芳菲园,正值冬日,除了几树金黄的腊梅,再无别的颜色。

      “哟,这不是明仪宫的王女殿下吗。”李娆儿先声夺人,然后看着妺喜来的方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恭喜王女殿下,想来以后,也就要换个称呼了。”

      “娆儿姐姐折煞妺喜了。娆儿姐姐恩宠最甚,想必这也是娆儿姐姐亲手制作的……斋戒……素糕点了。”妺喜的眼睛微微瞥向李娆儿身后的贴身侍女手上精致的糕点盒子,笑着行礼。

      李娆儿顿时脸上挂不住了,也发觉自己思过之日未满,擅自出来还大摇大摆是件多么张扬高调的事情了。

      她稳了一下脸色,转移着话题:“听闻大王近日忧思繁重,定是娆儿不在大王身边,没能分担大王的心事,大王政务繁忙……”

      妺喜听着这女人一番自唱自和,没完没了,心里一阵无语凝噎。她看着李娆儿精致的脸庞,表情变化之丰富,想来那糕点的馅儿也自惭形秽了。一会儿子面露哀思,一会儿子自顾莞尔,一会儿子又说着说着,仿佛要美目泣露。这美貌精致,这情感丰富,这自我陶醉无边无际,怪不得能荣宠一时。

      妺喜觉得有些欣赏不下去了,于是喊着身子抱恙,腿脚酸痛,就要退下。

      可是她这样说了以后,李娆儿似乎更不高兴了,脸上神色一阵迅速变幻,怒目直视,暗暗跺脚,然后一句话也没说,推开妺喜就走了。

      直到后来,妺喜才思量出其中的原因。只能暗暗发笑,好笑不已。

      出了芳菲园,妺喜并没有往明仪宫的方向转去。她看到芳菲园的另一侧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出来一行手捧御膳的侍女,妺喜记得,领头的那个正是倾璧帝姬的贴身侍女玉苑,正面色凝重,一路若有所思疾步往前。看她们去往的方向,是珍馐馆的方向,想来倾璧帝姬是真的回到了宫中。

      豆蔻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在玉苑一行人走过以后,转头向甬道深处望去。妺喜顺着她的目光,极目眺望,青葱的松柏后方,是遮不住的镶着金玉宫瓦的姿态傲然的琳琅宫。琳琅满目,美玉雕刻的琳琅宫,正是身份至尊高贵的倾璧帝姬的寝宫。

      这般众星拱月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子,本该去另一个方国继续她的传说与辉煌,却不想竟然中间横生了这样令人惊异的枝节。

      “豆蔻。”妺喜心里莫名觉得悲凉。

      “是的,殿下。”豆蔻回应着。

      “回去吧。”看着琳琅宫的方向,妺喜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的,殿下。”

      *

      穹华宫,大殿上。

      履癸背对着众臣,身形独立地站在御台上,挥袖朗声道:“退朝。明日再议。赵巫史留下。”

      众臣议论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停,窃窃私语,嗡嗡作响如苍蝇一般。

      “靳上将军的提议,请大王三思。老臣……”在众臣退却将近之时,左相关龙逄仍上前一步,锲而不舍想要再为殿上的年轻王者再灌输点什么。

      “左相大人的心意孤已知晓,母仪天下,事关重大,此事日后再议。今日,孤有些乏了,关大人先请回府吧。”履癸没有回头,只打断了关老臣的话语,声音清冷,有几分不悦。

      关龙逄微微抬起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又侧目看到旁侧恭敬行礼伫立的赵梁,嘴唇嗫喏了几下,不再说话,低下头,恭敬行礼。

      待关龙逄退下后良久,履癸才转过身子,厚重肃穆的玄武色朝服撂起,跪坐在了御案前,举起案上早已凉了的茶水,只保持了举杯的动作,望着杯中的水,没有喝,也没有说一句话。

      侍者见这情景,适时送人温热的新茶,然后恭敬退下。履癸仍然保持刚才的动作,没有变化。

      赵梁抬起狭长的眼睛,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大王。”

      “阿梁,孤愈发地,觉得累了。”履癸慢慢开口,眼神回了过来,果断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现在无论什么事情,他们最终都能扯到国之荣耀,立后人选上。”履癸禁不住心里一个冷哼。“都是孤的好岳丈。”

      赵梁沉默,不作评论。

      “倾璧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履癸皱起眉头,烦恼和不安又涌上了心头。

      “知情人都已严禁发声,偶尔几个多嘴之人已被微臣以割舌处置。”赵梁回报。

      “很好。”履癸看着新端上的茶盏,氤氲着袅袅的热气。“此事绝不可外泄。倾璧……”提到倾璧帝姬的名字,履癸的眉头紧锁,前日那凄楚的情景又浮现眼前,言语却不知道如何继续。

      “回禀大王。不知为何,此事竟有人将消息走漏到了宫外。刚刚有奏的王卿似乎言语间也是知晓半分的感觉。想来这事以病重之由暂缓已是不得已的下策,若再传扬些流言蜚语,只怕帝姬的声誉……”赵梁继续禀告。

      “妄谈是非者,割舌处置。”履癸听不下去,只觉得下朝之后应该去琳琅宫看望倾璧。

      “是。”赵梁应声。“可是,这样势必会引起民众恐慌。”

      “呵。”履癸冷笑。

      “闲论是非者,扰我国之安定,禁声以儆效尤。倾璧自小与你我一起长大,乖巧懂事。此时本是应该凤冠婚服,与有莘世子天作之合,竟然突生此等横枝蔓节,都怪孤派出的人马不够盛大不够精壮。天下之大,垂涎倾璧美色之徒众多,竟不知还有如此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必擒之杀之,碎尸万段之!”
      履癸一时激愤,扬起袖子,却不巧将热茶盏带倒,茶水泼在案上和履癸的袖子上,湿了一片。

      “大王。”赵梁下意识上前一步,侍者也眼疾手快,将案上的杂乱收理,扶起履癸,意欲将其带往后堂更衣。

      履癸没有在意,只转头用手握在赵梁的臂上,没有说话,眼里却已满是含义。

      赵梁重重低头,恭敬行礼,退下大殿。

      “轲弋,怎么是你?”履癸这才发现上前清理的侍者,是自己的寝殿乾坤殿的内侍轲弋。

      “回禀大王,李美人求见。”轲弋恭敬回禀。

      “越发没有规矩了。”履癸拂袖不悦。“起驾琳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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