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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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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另一种声音
吵闹拥挤的人群,街边迷幻的橱窗,从小吃摊上飘起的烟,汇聚到空气里,混杂然后散发出人的气息。
看起来热闹,如果你是一个人,那么终究只有空虚。
因为隐藏一个人最好的地方,就是人群。
黎路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拎着手提包,在街上晃悠。散下来的头发胡乱的绑起来。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到了第一份工作,穿着职业装下班时,闲散轻松的样子。
那个时候是可以满不在乎的。
如果一定要给她的生活定位,找这样的姿态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她的高中。那个时候,她可能还比较轻松。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金钱的控制力,还可以轻松的享受自己赚到的小钱,买点名牌的包包,洋洋自得。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很远了吧。
远到回不去。当然她没有想过要回去,现在这样很好。她还要继续向前,因为那里更好。
她是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可是那不是她的地方,是黎家的。
她现在要回到底端,执意要往上爬,然后重新站到那里。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自己。
是黎路,不是黎家的黎路。
她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摩天大楼,办公室像是一个个透明的盒子,因为灯光而晶莹剔透。
虽然是透明的,可是终究看不到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当外面的世界喧闹的时候,里面正在进行着无数的巨额交易,听起来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在他们的生活里早已习惯了吧。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无数人拼命想要挤进去,看看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过过他们的生活。
这里是临近商业街的小巷子,街边有各种亮起的小摊,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玩具,衣服,烤肉,还有光碟什么的。街道上并不干净,不像她一尘不染的办公室,白色的地板砖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可是让她有种真实感。
可是她喜欢这里,带点市井气,只有这里才是真正活着一样。那些零零散散的小买卖,莫名有种温暖的感觉。
黎路忽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孩。黑色长T恤,抱着一把紫色吉他,独自吟唱。在这个吵闹的市场,唱着轻柔的歌谣,声音里带了些冷寂。
【 Who do you love, when love is gone Who do you hunger in this great unknown】
不过声线很干净,听起来很舒服。
女孩子一直低着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长长的睫毛,微垂着,洒下一片阴翳。
略微伤感的模样。
她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一个疯狂但实际的想法。
高跟鞋哒哒走过去停下。
一曲终了,她正在调弦。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抬头看一眼,没有理会,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是很凉的一眼。冷漠疏离。看来应该不会好办。黎路想着,不过微笑,她喜欢挑战。
“你这样唱一个晚上能赚多少钱?”她开口问她。
她抬起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很久之后说,“无所谓,不是为了钱。”
哦?有意思了。
“我是黎路,”她把包换到另一个手上,继续对话,却被她打断。“你是谁有什么关系?”声音冷冷的。
她难得好脾气的笑笑,“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很欣赏你的才华,有没有兴趣合作?”
“谢谢,不过。。。没有。”她有些不耐烦的看她一眼。
“不再考虑么?我想你应该想要出道的吧。”她诱惑着。
“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生硬的打断她。
“我可以提供给你机会。”看来是有突破口的。
“不需要。”
她不满的看着黎路,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工作了。于是低头收拾乐器。忽然站起,提着琴转身走开。
黎路看着她的背影,还真是固执的人。看来是需要费点功夫了。
黎路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扬起嘴角.
这个人,一定要收为己用.体内的征服欲被激起,就无法平复.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结识她.想要完成她的梦想.哪怕是自己逼着她完成.
或许是她的歌声,在这样吵闹的街道给她一种新奇的感觉,或许是她心情好,或许是因为那个女生的眼睛,明明存在渴望,却被蒙上阴影,是被现实压抑着,颓废着,却也不甘着.
她看得到她的梦想,她想要帮助她.
黎路如今已经不相信梦想,但她仍欣赏梦想.
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她.但与其说是对那个人的同情,她更愿意说那是一种相互需要.
谁都不欠谁.没有谁站在更高的地位.只是相互需要.
黎路笑着转身,沿着原路返回那个大楼.她一定会答应自己.她肯定.
李在希是这样,她,也会是这样.
不必着急,她有时间.
未来还才,黑夜,还在沉睡.
黑T恤的女孩提着吉他,走在撒满月光的小巷里.随意踢起一颗石子.宣泄着不满.
这是这个城市的另一半.
低矮的平房,破败的墙院,堆满垃圾的小巷,散发着恶臭的垃圾集中地.
烫着大卷的中年妇女,穿着红色的拖鞋站在门口闲聊.整天都挂在身上的褪色睡衣,身材早已消失在锅碗瓢盆的生活里,像是受热的黄油一样发胀.与之俱来的,是脸上日复一日多起的褐色黄斑和几箱黄瓜也无法掩盖的鱼尾纹.
她们尖酸而又刻薄,说话声尖细而让人作呕.她们闲的发慌,天天靠着别人家的八卦打发时间.顺便哀叹自己的青春流逝.
东边一家夫妻不合,三天两头打架摔东西.每到傍晚一定会响起的女人和小孩的哭喊和瓷器碎裂的声音,准时播放.直到有一天,不再响起,当天晚上男人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孩子,才六岁.
就失去了妈妈,也没有爸爸.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大妈们当然不会闲着,站在门口看着男人被带着,抹着眼泪说,这个孩子真可怜,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屋内传来了八点档的煽情剧.
很可笑,不是么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让人更厌恶这个地方.
哪里有人需要被可怜
那个孩子站在巷口,眨着眼睛等着爸爸回来.
可他再也不会回来.
那是苏以歌来到这里的第三年.
那天苏以歌收工回到出租屋,看到坐在巷口不断哭泣的尹小杰.
他抬起头,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眨着,每一下好像砸在她心上.他说,"以歌努那,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他.只好抱着他,"小杰乖,爸爸妈妈出去了,先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他很安静,点头,她拉着他的小手回到简陋的房间.手心止不住出汗.
关门的时候,她听见他说,"小杰很乖.不哭."
她艰难笑笑,"恩,小杰最乖了."
"那努那,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她愣了一下,蹲下来摸着他的头,"爸爸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很久,小杰乖,我们先睡觉好么"
小孩很听话,爬上床跟她说了晚安.
他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转过身,假装睡着了.因为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心脏是要拧出水来一样难受.
小杰没有亲戚,当初他父母的婚姻是不被家人祝福的.
她一个从中国来的穷学生,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没有办法负担一个孩子.
所以小杰最后,还是被孤儿院领走.
她会去看他,仅此而已.但他仍然很高兴.
她记得她抱着坐在巷口的他.那个夜晚的灯火离他们很远.照着他们的只有天上的月亮.
这个世界的光.
她停在一间屋子前,拿出钥匙,却拧不动.又反锁了么她不耐烦的拍拍门.
里面传来水管的流水声,却没有人开门.
她踢了门一脚,使劲往上踹,边踹边喊,"李奈美,你给我开门!"
隔壁的灯亮起来,有臃肿的身影站到门口叫着,"大半夜的,要死啊."气势很足.
"八婆,你怎么还没死!"苏以歌回过头来嚷一句,声音特别大,气势汹汹的,压过了对方的声音.
身影骂骂咧咧的消失.
屋里传来慢腾腾的脚步声,啪嗒,锁子转动的声音.
她反手一拧,使劲推,门开了.
面前的人裹着睡袍皱眉看着她."吵死了,不会回来早点,人家都睡下了.真是."
苏以歌放下吉他,头也不回冷声说,"不会."
"那就死在外面好了."对方恶毒的咒着.
"你怎么不死在里面."她直起身子看着李奈美.眼线还没擦掉,口红花在嘴上.因为情绪激动而敞开的睡袍里,是金光闪闪的劣质背心和牛仔短裤.
"睡很早嘛."她嘲讽着.明明是还没卸下的夜店妆.
"你..."李奈美瞪她一眼,放下握紧的拳头,依旧笑的很甜.像是一朵花,甜腻的味道隐隐发臭."房东说,你该交租了.不然就要赶你出去.我替你求了情呢."
"是么那你可真好."苏以歌拿出吉他小心擦拭,听到她假惺惺的话抬头盯着她,嘴角扬起,充满嘲讽.
吉他弦断了.刚刚回来的路上碰见几个惹事的流氓,她打架的时候被那个家伙扯坏了.
真是倒霉.手臂还有点疼,似乎擦破了.
"受伤了啊.要不要紧呢真是倒霉啊."李奈美看着她的手臂,关心的说.然后直起身子,环着双臂继续道."有的人就是贱,所以总碰到流氓.对吧"说着递过来一瓶伤药.
苏以歌把胳膊放在水管下冲洗,冰凉的水冲到伤口上,隐隐痛感,并且越来越清晰.她禁不住吸气.
然后甩甩胳膊,用毛巾擦干.站起身,走到李奈美面前俯视她."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还没等李奈美笑出来,她随手把药扔进垃圾桶.
"你!!干嘛扔了!!"她脸色气的发白.
苏以歌忽然来了兴致,吵架的兴致."您李小姐的药哪敢随便用啊.里面指不定掺了什么毒药呢."辣椒粉,牙膏沫,甚至农药什么的皆有可能.
"苏以歌,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你才是真的不要太过分."她迅速回敬她,语气平静的不像话.
"我!我怎么啦我有像你一样扔掉别人的心意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呵,李奈美,你还真能装.本来就是驴肝肺都不如的垃圾货...你不怕老天一道雷劈死你"她靠着墙,抱着胳膊拉开战势.
面前的这个叫做李奈美的女人,此时过分丑陋.失去理智只能让她像她廉价的口红一样,不堪.
"苏以歌,你有没有良心啊.老天怎么不劈死你个贱鼐人!"
"呵,良心畜牲也来讲良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少在这里装好人.我他毂妈最恨的就是贞洁婊觳子."
"我..我干了什么你倒是说啊"她有些心虚,却依旧狡辨.
"真是不知羞耻.那我就跟你说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老板上床,然后千方百计让我丢了酒吧的工作.你也不要以为我傻子会相信你的关心,小杰的信是你扔掉的吧,还有那些流氓,都是你指使的吧,包括来乐器店砸东西的那些人,还有房租的事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勾引房东减免租金然后加到我头上!还有很多.你要听么"
"我没有."
"谅你个婊殛子也不会承认.李奈美,没想到为了我你牺牲那么多..公共汽车.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公共汽车一样的女人,很受欢迎嘛."苏以歌提着吉他站在门口,准备终结这次对话.看着对方疑惑的表情,放下吉他,一字一句的说,"公共汽车,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上."
李奈美的脸变得发青,瞪大眼睛怒视着她,脸早已变形.苏以歌咂咂嘴,心里感叹,啧啧,真是难看啊.
她忽然端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想要砸过来,被苏以歌抓住手臂无法动弹.
苏把手一翻,水全部浇在李奈美的散发着刺鼻摩丝味的头发上.
"别白费力气了.你打不过我."她看着她,笑的无比欠抽,居高临下.
然后甩开她,回到房间里,嘭的一声关掉门.
门上咚的一声,紧接着是玻璃落地的脆响.
她无视外面人的咒骂,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看来明天出去的时候要小心脚下了.
她拉开床头的底层柜子,柜子最里面有一个盒子.打开,是很多照片.
姐姐的,爸爸妈妈的...忽然好想他们.当初不顾劝阻执意来到这里,如今这样,也没有办法回去.没脸见他们了吧.
还有小杰的...他的生日快到了吧,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改天去看看他.
视线定格在五个人身上.帅气的男生,传真光彩的衣服,笑的阳光灿烂.背景是大大的烫金字,SHINee.
笑容美好的想要守护.
当初就是为了他们,千辛万苦来到韩国,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也是因为他们走上了音乐的道路,从故乡的音乐学院退学转到这里.
以为很美好,可是到这里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她碰见了无数人,被骗了很多次.有人称是星探可以保证自己出道,然后卷走了自己的所有积蓄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人说可以让自己成为明星.条件是,满足那个一脸横肉,看起来就像会流油的秃顶总裁的性要求.
她记得当时很害怕,慌乱中打昏了他,然后在他那里踹了一脚.骗保镖说要去上厕所,从那里爬了出去.
那些艰难而又肮脏的日子.那么狼狈不堪.她走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
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独自挣扎.
她有的时候想,自己会不会死掉死在这个脏乱的地方,这个灰色的天空下.没有人知道.
她抱着相片越来越困,脑中一直缠绕着一个问题.
亲爱的SHINee,你们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为什么你们可以笑的那样美好而我看到的又是这样的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样继续我已经快要失去勇气...
怎么办...金基范.
这个世界的声音,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声音.在角落里吟唱,安静忧伤.与时代隔绝,也时间静止.
单纯的唱着那些歌,单纯的弹指梦想.
然后被灰尘掩盖,睫毛撒下阴翳.那个声音越来越小,不断消失.
要怎么办
当梦想无法执着的时候.
谁,还在坚持
谁,还在唱那些无人问津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