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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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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长琴款款而来的女子,并非像她所说是个老东西,相反她还很年轻。兴许她还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只是这美貌被隐匿于淡紫色面纱之后,只见得一双碧色的眼顾盼生辉,淡金长发挽做蝴蝶髻,一支简单乌木簪子斜在发髻中,纤秀的指似乎天生就该弹琴。一位美丽胡姬。
“我还当你被去大漠被狼吃了。”她清冷的笑。
赫连辰不敢多言,眨巴着眼可怜兮兮望着久别的师父。此去,北漠苍狼倒是不曾吃了他,只是被江南毒蛇狠狠咬了一口,至今又还有着后遗症。又想起林凌对他的欺辱,脸上一阵燥热火烧火燎,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就算真的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只怕他也没那个决心一剑将林凌了解。一想起林凌那张脸,赫连辰又在满心纠葛,若他真因为父亲的死怨恨于他,何不一剑给他个干脆了解,何必如此羞辱折磨,失身事小,却又要用这般恶毒的手段来残害他。想当初……自己曾对他也怀有过倾慕之心,只是可惜了,物是人非,他们再不是当年凤尾竹下相伴相惜的伙伴。
“师父,要打要罚随你……反正是我任性。”
带着撒娇的语气,赫连辰乖巧的像只兔子,琴心冷笑,她可不吃这一套,伸出纤秀手指在少年额头就是狠狠一弹,白嫩肌肤霎时红了一片,眼眶里氤氲着水雾,只差要掉下眼泪珠子了。
两人关系亲密,自然有人是不高兴了。端木烬脸色沉了几分比黑衣更黑,手指不自觉扣上狼牙突,一道幽蓝的弧线,不是杀招却也能伤人无形。他与琴心几乎同时出手,却还是慢了半分,那白玉无瑕的手点上少年额头又退去,他的剑才出鞘,已是慢了。
端木烬骇然,身为杀手最为值得骄傲的便是迅捷,可如今他竟然被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剑下逃脱。
“天机门修罗魔君怎么也来访寒谷?”
琴心挑挑眉,语气风轻云淡,似乎端木烬这位在江湖腥风血雨中也有一席立足之地的修罗魔君在她眼中什么都算不得,甚至半晌都不曾注意到对方就在面前。满身杀气的黑衣男子,波澜不惊的眼浮现杀意,琴心浅淡笑着,广袖在风中翻飞,素手抚上琴弦,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只需一动便是你死我活的杀招。
“住手!”
赫连辰倒吸一口冷气,一闪身挡在两人中间,连声音都在颤抖,倒不是害怕,他有那个自信两人都不会对他下手,颤抖的原因是彻骨的疼痛,像是钢刀刮骨一般叫人难以忍受。一时气急功心,寒山雪竟然就这般发作了,嘴角扯起一个狰狞的苦笑,眼前一黑,少年便再不知其他。
“阿辰!”
两人的惊呼同时响起,端木烬脸色难看的像是昆仑千年寒冰,一把将少年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像是怀抱整个世界。
琴心望着两个人,抚琴的手缓缓放下,故作淡然问道:“你对我家小鬼做了什么?”
“寒山雪。”
浅淡的三个字,就连一向不将生死看做一回事儿的琴心也变了脸色,一手将赫连辰抢到怀里,反手一掌直拍端木烬胸口,好在杀手天生的警觉,骇然急退堪堪避开,却还是被掌风震出一口鲜血。
望着怀中脸色惨白的少年,琴心也没有和修罗魔君一战的打算,比起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是死是活,对她更重要的是保住怀中小鬼的性命,足尖轻点转瞬已掠出一段,却还不忘回头威胁道:“我家小鬼若出什么事,我要整个天机门为他陪葬。”
端木烬苦笑,这寒谷三仙早些时候就听闻脾气怪异,只是不曾想过这琴心竟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这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就被划进恶人的范畴。不过,若小白兔是这老妖婆的徒儿,那么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琴心望着怀里不省人事的孩子,心疼不已,赫连辰自十岁拜入寒谷门下,相伴九年,自己可谓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这小鬼平日总是爱惹祸,没少遭到三人打骂,但是三人真真切切是将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打骂不过是因为恨铁不成钢,怕他学不到家往后独自闯荡江湖受人欺负。
“二哥!”
踩着绣鞋的玉足,一脚踹开药堂薄门,正在研药的童子们吓了一跳,一望是自己三师叔又不敢说什么,赶忙埋头继续做手上活计。唯有端坐小榻上的男子,面不改色继续研读医术,偶尔提笔在一旁写写画画,连眼都不曾抬上一下。
“是见鬼了?还是怎么了?”
直到琴心将他手中的医典顺手一抢一抛变作漫天飞扬的纸花,素问才皱着眉问,语气还是一如既往不紧不慢。
“赫连小子中毒了。”
“哦?管我何事?”
素问心疼医书,浅淡一瞥,师妹怀里的小鬼看上去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天知道这小东西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人。
“寒山雪。”
朱唇间吐露的三个字,却足教素问也脸色难看,连忙让出小榻将单薄的少年安置,才开始慢慢搭脉,脸色越来越是沉重,半晌冷笑一声。
“什么寒山雪,分明是噬魂散。这小鬼是得罪什么人了?犯得着如此狠毒。”
素问眼角抽搐,一张俊俏脸孔几乎扭曲的变形,虽说他不曾教会赫连辰什么东西,但是好歹这小子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徒儿,敢在他徒儿身上下如此恶毒的毒药,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寒山雪也就算了,那玩意儿最多废去一身功夫折尽一身筋骨,这小子本来也就不曾学会些什么,废了也不叫人心疼。这噬魂散就又不同了,活生生将人折磨致死,他曾见过那种死法,饶是他一生杀人如麻也不由寒颤。那种痛苦像是被火焰灼烧灵魂,内脏骨头由内到外一一腐坏,一月重过一月,反反复复折磨人三年……生不如死。
“还有救么?”
一双碧色的眼,沉郁似冰霜。
“也不是没救……只是要黄金蟒的血……”
素问有些为难,这是希望却更叫人绝望,黄金蟒是南诏五毒教的圣物,想要一见已是极难,更何况寒谷三仙和五毒教素有仇怨,想当年三人只差荡平南诏将五毒教灭亡,若不是后来卖个面子给赫连玉,只怕如今早没了五毒教。
想起当年往事脸上不由有些得意,又望见不省人事的少年,医者仁心一片无力之感。素问长叹一声。
“先带他休息去吧。”
嘱咐小童帮着琴心将赫连辰送回去,安置他的地方是他曾经的屋子,虽说他已经离开寒谷大半年却还是天天有人在打扫,也算的干净。
“小魔头,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纤秀的手指抚摸着少年额前碎发,语气不带分毫凌厉,是说不出的温柔。望着少年沉睡的脸孔一如当年,彼时他只不过十岁而已,不谙世事的清澈。她从赫连家破败的弃宅中将他带走,他安静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爷爷死了么?”
小小的孩子牵扯她的衣袖,清浅的问,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将他抱在怀里。不惜一切保护他,这是他们三人对着赫连玉的遗体立下的誓言,是他们欠下的债,若当年不是因为他们三人,只怕不会有往后种种,只怕那两个人不需天涯相隔生死离别。
她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教他武功,虽然总是学不会,她也不苛求,她总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他一辈子,却忘了雏鸟总要长大离巢。她曾经以为这个孩子是上天对她失去自己一双儿女的补偿,可如今,她连这孩子都要失去了么?
赫连辰半年留了个条子一声不吭就跑了,他说要去找爷爷留下的遗物,他们只当他出去受了挫折又会回来,并不在意,如今他当真回来,却是这般叫人心碎的模样。
“赫连师叔,琴心对不起你的嘱托。”
纤秀的手指抚过鲜红剑刃,愁肠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