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命名》柒家兔子

31、都有难念的经

　　做完蛋饺之后，安奶奶开始着手做年夜饭的菜，陆远和安羽打着下手和安奶奶聊着天。

　　说话间安羽就发现陆远好像对过年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什么除夕晚上点一整晚的灯，家里要有人守岁，初一早上要吃步步糕和柿饼，餐桌上做的年年有余的鱼不能吃，除夕这天只吃年夜饭一顿，很多过年的细节陆远似乎都不知道。

　　安羽记得那次和陆远一起去看守所的时候还聊到过，陆远和他都是德城的人，按道理说这些基本的东西应该都知道，而且在安羽看来陆远总是懂得很多的样子，德城过年的习俗怎么会不知道？看陆远说的话，很多明显不是德城的习俗，就像是许多地方的夹杂在一起一样，就像是……

　　从什么书上电视上看来的一样，只是单纯的复述而自身并没有参与过，所以显得很空洞。

　　安羽为自己心里突然跳出来的想法一惊，随即否定掉，怎么可能？远哥怎么会没有过过年？可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对这些都一副陌生的样子？接着想的话，远哥又为什么不回家过年？今天是除夕，但好像也没发现他给家里人打电话，连提也没提到过。

　　不会是……安羽没敢往下想，而是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眼神望着陆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发现陆远注意到他的异常看他时又立马收回目光，折手里的菜。

　　陆远被安羽看的心里毛毛的，那种带着疑问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对自己早上贴春联的碰他的举动感到不舒服？在想着这个人是不是不安好心？

　　两个人各怀心思做着手里的事，安奶奶哪里知道他们，做菜做得不亦乐乎还哼起了小曲。

　　一顿饭一直准备，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一大桌子菜才终于做好，桌子上摆的满满的，陆远在餐桌上摆着筷子，听见安奶奶在厨房里对安羽说什么打电话的事情，陆远往厨房里瞄了一眼，看见安羽皱着眉似乎不太开心，然后就见到他走了出来，往阳台那边走去，还掏出了手机。

　　安羽的声音和正常的时候一样并没有刻意压低，陆远听见安羽的声音里带着拘谨隐约透着一份疏理和客气，就像在对陌生人说话一样。

　　“是我，嗯…没有，还没有开始，待会儿就要吃饭了，你们…哦，你和妈注意身体，好像你们那里这些天有飓风，我和奶奶很好，奶奶身体很健康，不用担心，牛奶每天我都叫她喝…我…，反正——没什么…你们——”安羽话一顿，接着说道，”好，那你忙吧，再见，哦…新年快——”乐字没说出口，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嘟嘟声在安羽听起来格外刺耳，安羽捏紧手机，看着阳台外面的景色发了会呆。

　　在客厅的陆远瞥了眼墙上时钟的分针，转了还没到一圈，真是快啊。

　　安羽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陆远在摆桌子，面部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轻轻呼出一口气，走过来说，”远哥你是客人就别忙了，我来吧，你坐着就好。”

　　陆远瞥了眼安羽的手，随即把视线移开，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客人啊，不嫌我麻烦你们就好。”

　　“麻烦什么？小陆来我家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什么客人主人的？小陆不要放不开啊！年夜饭一定得多吃点！”安奶奶把身上的围裙解下了放在一边桌台上，听见他们的对话就顺口说了一句。

　　在餐桌旁坐好之后，安奶奶就开始叫他们多吃点，硬是给陆远夹了好多菜，弄得巴掌大的碗里堆成了小山坡，陆远实在无法招架安奶奶的热情，求助的看向安羽，发现安羽在那里忍着想笑的样子。

　　陆远眉毛一挂，撇成八字型，安羽这便开口，”奶奶，远哥吃不了这么多，你别再夹了。”

　　安奶奶嘴巴一撇，”这算什么多呀？这么大的小伙子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做事？是吧？小陆？奶奶这个蹄膀炖的火候很足，一点都不油，要多吃点！”

　　“嗯，我会吃的…奶奶…”陆远连声应着，看着碗里小山堆似的菜有点冒冷汗。

　　看着陆远乖乖听话安奶奶很高兴，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安羽碗里，”小羽也要多吃点，长这么大还是这么瘦！”

　　安羽咬着排骨，争辩道，”奶奶我不瘦，上回秤体重的时候我长了两斤！”

　　安奶奶不屑的啧啧嘴，”两斤肉？你那两斤肉长到哪去啦？我看还是很瘦嘛！”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哦，对，刚才叫你给你爸妈打电话，怎么样啦？你给你爸打的还是你妈？”

　　本来还是一脸笑容的安羽微微变了脸色，他勉强冲安奶奶笑道，”打给我爸的，他们挺好的，没什么……”

　　陆远在一旁埋着头奋战自己面前的碗，默不做声。

　　“哦，就这些啊？你爸没再说什么别的？”安奶奶话语里带着期待。

　　“有啊，他说了好多，他问我们在这里好不好，还问奶奶你的身体怎么样，让我一定不要忘了提醒你喝牛奶，叫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要定期去医院做体检，平时晒晒太阳多做一些运动，出去多和人交流说话，还说奶奶你参加的老年社团很好，对身心都有好处，总之说了很多，每年都是那些话奶奶你也知道的。”

　　“哦！”安奶奶听安羽这么说似乎很开心，想了想又说，”你爸对你说什么啦？怎么光提我这个老太婆，说你什么啦？”

　　“啊，哦…”安羽声音变得有点涩，他清清嗓子，冲安奶奶挤出笑容，”就是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啊什么的，还有快要接近毕业了，要想想关于以后工作的事情，反正——”

　　“别说了。”陆远忽然打断他的话，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

　　安羽一愣，佯装高兴的神情还凝固在脸上，他有点不知所措，牙齿在下嘴唇上咬出泛白的印子，那副模样让陆远看了很心疼。

　　明明就是连一分钟都不到的通话，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对方的人说了这么多关心奶奶的话吗？说了让他好好学习注意身体甚至好好考虑工作的话吗？这些都是他自己编出来欺骗奶奶和他自己的吧？怎么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用微笑样子来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又是在想什么呢？

　　他陆远虽然也会遇到这种时候，可他就是不能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佯装快乐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他不能忍受让安羽受到一点的委屈。

　　安奶奶被陆远的打断搞得一蒙，看看安羽不自然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推推老花镜，”怎么啦？小陆，小羽和我说错话啦？”

　　气氛变得有点僵，陆远握着筷子的手动了动，没吭声，旁边的安羽冲陆远递了个眼色，”不是的奶奶，远哥是觉得这些话题太老套了，每年都说这些，很无聊，是吧，远哥？”

　　陆远干笑两声，也觉得刚才自己那样不太好，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连忙点头对安奶奶笑道，”是是。”

　　“是吗？”安奶奶不解，”这不挺好的嘛？再说年年只有说这些，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吗？肯定是你们年轻人的原因，我们都老啦，哪里还能搞出什么花来，不像你们年轻人点子多。”

　　“嗯…”陆远扒着菜，附和道。

　　“哎？小陆啊！奶奶还没听你说过你们家呐，你过年不回家你父母都还好吗？”安奶奶来了兴趣，转而看着陆远。

　　陆远咽下一块儿鸡丁，对安奶奶笑了笑，神色自若地开口到，”我父母过世了，我一个人住。”

　　安羽怔住，望着陆远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