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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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镜说着，缓缓抬头，星光从破庙顶上的破损处照下来，映在他脸上，顾清圆看到了熟悉的光晕。
他不知为何，忽然懂了。如镜说的是秦四方。
“那个人那是还是个小孩子，只有十几岁，一脸冷冰冰的模样，明明看得到小蛇，却装作没看到。”如镜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容中再没有讥讽与嘲弄，只有浓浓的相思之意。
顾清圆觉得心中像是钻进了一条名为嫉妒的蛇，一口一口地啮食着他的血肉
他也想知道秦四方小时的样子，那时他应该刚跟着师傅没多久，他也想知道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惫懒道人的。
“小蛇又去问了梅树，怎么才能变成人。”如镜说着渐渐收起了笑容，“梅树很惊讶，也替小蛇高兴，于是教了小蛇变成人的法子。”
顾清圆愣愣地听着。
“其实变成人很简单，只要有人心甘情愿的奉献一点血肉，只要一点便可。妖怪用这一点血肉为基，打散自己的所有骨骼，碾碎所有血肉，重新塑出一个人的身体来。”如镜忽然变了神色，瞪视着顾清圆道，“很简单不是么？”
顾清圆脑中心中茫然一片，他记得幼时师傅讲给他听的哪吒闹海的故事，说到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而后太乙真人用莲藕帮哪吒重塑了身体，妖怪成人也是这般么？然而打散骨骼碾碎血肉，只是简单的八个字便可形容了么？
那么眼前的这个如镜呢？他现在是人是妖？
如镜看到顾清圆疑惑的眼神，冷哼一声道：“我这辈子只见过两个变成人的妖怪，一个是那株梅树，还有一只呆傻的山鸡。都是爱上了人类，变成女人嫁了过去，又有哪个有好下场了么？”
山鸡便是嫁与白馥棠的那个周子归么？没有好下场的意思是……顾清圆呆呆地问：“那株梅树……”
“灰飞烟灭，”如镜冷笑，“你们人死了还有转世轮回，妖怪死了也许还有骨骸，变成人的妖怪不是人也不是妖，就只有灰飞烟灭。”
顾清圆心头一片混乱，爱上人的梅树，爱上秦四方的如镜，变成人然而灰飞烟灭的梅树，变不成人的如镜……
“如镜大师……”
“我不叫如镜，我叫苏青。”如镜和尚，或者叫苏青的蛇妖，说着站起身，低下头睥睨着顾清圆，转身走开。
秦四方伤势不轻，行动不便，经此一役白馥棠、智秀禅师等人势必不罢休，很快会追上，顾清圆很是忧心，苏青却说不妨事，指了指带来的包裹，叫他拆开。
祝清鹏此时也回了来，跟着顾清圆拆开看去，却是几套衣物，想是苏青适才出去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几套衣物原是寻常衣衫，再翻两下，却看到一套女装。
“要扮作女人？”顾清圆面上微红，偷偷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秦四方。
“怎么，不肯么？”苏青斜眼看着他。
祝清鹏大叫好玩，伸手便去抓那套女装，苏青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祝清鹏叫他看的心虚起来，摸摸自己的方脸讪讪地放下女装。
四套衣服，一套女装，商议下来的结果是顾清圆和祝清鹏扮作一对新婚夫妇，秦四方扮作公公，苏青扮作下人。
苏青的“易容术”很是高超，背过身换过衣服，带上不知哪里弄来的假发，又在脸上捣鼓了几下，绝世的姿容瞬间变为平平无奇的小厮模样，毫无易容痕迹。顾清圆心道这怕是幻化之术吧。
几人相继换好衣物，苏青拿着面粉颜料之类的在几人面上抹了抹，没一会儿几人都变了样子，细看依稀有些本来的影子，生人见了绝对认不出。
顾清圆换上女装，有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细想却想不起来。苏青对他格外照顾，不仅修饰了容貌，还细细地扑上了胭脂水粉，俨然一副富家新妇的模样。
祝清鹏啧啧称奇，直道：“师弟你说两句话让我想起你本来的样貌，不然再多看几眼我真要娶了你了。”顾清圆又羞又气，一脚踢在他腿上。
秦四方靠在地上，笑吟吟地看着顾清圆师兄弟打闹，眼见顾清圆面颊酡红，趁上脂粉娇俏万分，有心逗他一下，瞥见苏青冷眼旁观几人，微笑作罢。
若是按照顾清圆的意思，几人原应先找个地方让秦四方养伤，伤好了再做打算。
秦四方却道无妨，既然都跟江湖中人撕破脸了，干脆就追查下去。
“怎么查？”顾清圆皱眉问。
“此事不是都说是藏剑山庄后人来报仇么，”秦四方向顾清圆挤挤眼睛，笑道，“那就去看看这个后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是说？”苏青心中有些明白秦四方的主意。
“当日去过藏剑山庄的人这左近还有一家。”秦四方乐呵呵地道。
“守株待兔！”顾清圆也立时明白了秦四方的意思，既然都说之前之事为藏剑山庄后人报仇，若真是如此，那么真凶下一步必然是继续找当日从藏剑山庄生还的人。
既是如此，那么他们先一步赶到那生还之人之处，若是真凶前来，便可抓个现行。
“师弟聪明了。”秦四方笑着点头，“那么这就动身吧，去忻山稽家。”
忻山稽家以毒出名，武功以暗器见长，前一代的家主稽孝悌并无师承，自成一派，在武林中闯出了一番名堂，却并未开馆授徒，只将一身制毒、暗器功夫传给了几个儿子。
稽孝悌共有六子，长子稽慎言为这一代的家主，五个弟弟也都承袭家学，近年来并称为忻山六侠，在三晋之地颇有名望。
稽家在忻州城，其地位于盂州以北不远。四人雇了一辆马车，缓缓北行。
到了忻州投了店，秦四方伤势未愈，每日留一人守着，余下两人到稽家查探。枯等了几日，却并未发现特异之处。
江湖上妖道秦四方与真阳派二徒勾结的传闻已甚嚣尘上，倒是没有许多如镜的消息，想是碍于少林武李宗主的地位。
又过了七八日，秦四方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不甘每日在客栈中无事，跟这众人一起去看热闹。四人兵分二路，苏祝二人一组，秦顾二人一队，守在稽家的正门和后门。
稽家不以内力见长，几人也不担心叫人发现，秦四方和顾清圆大大咧咧地找了个房顶蹲着。
守到半夜，二人正无聊，后门院墙转角处忽然探出了一个尖尖的嘴巴，跟着两只大大的耳朵和一条长长的尾巴露了出来，夜色下看不清毛色，只有两只眼睛晶晶亮亮地闪着，却是一只小狐狸。
顾清圆妖怪见得多了，此时于城镇中间见到一只狐狸，全不觉讶异，向着秦四方小声问：“师兄！”想要确定这小狐狸是不是妖怪。倒是忘了秦四方给他点的那枚“守宫砂”的用处。
小狐狸看来远未长成，算上尾巴也不过一尺来长，像只几个月大的小狗。它用鼻子嗅着味道探路，沿着墙根儿蹭到门口的一个狗洞边上，探头进去确认无人，这才摇晃着又大又长的尾巴蹭了进去。
“嘘，咱们跟上。”秦四方微笑着叫顾清圆噤声，示意他跟上。
二人自不能跟着翻狗洞，秦四方一个提气，翻身上墙，顾清圆却红着脸站在墙根下。秦四方伸手给他，顾清圆抓着他的手，努力翻了上去。
秦四方想起顾清圆说他内功外功都还过得去，只有轻功，连个刚入门没几年的师弟都比不上，不由得轻笑出声，顾清圆面上更红。
二人跳下墙头，远远地跟在小狐狸身后。小狐狸走的很是谨慎，走几步就回头四周看看，直走了快三刻，才走了几进院子，终于到了一处不向前走了。
顾清圆里外打量了一圈，院子里面栽了几株不知什么树，石几石凳，没什么摆设，正中一间房间，月色下隐约可见挂了块匾，刻着“慎行”二字。
稽家兄弟六人，名号分别是慎言、慎行、慎思、慎察、慎省以及慎独，俱是儒家所讲君子之德。稽孝悌身为用毒宗师，却给几个儿子起了这样的名字，不能不说有些讽刺。
门楣上挂着“慎行”，自是稽家二少稽慎行的房间了。
小狐狸在院子边上左右蹭来蹭去，向内走两步，又缩回来，犹犹豫豫踯躅不前。
顾清圆看得有趣，望向秦四方，见他也一脸疑惑，心下大慰。
小狐狸在院子门口转了有两三刻，微微叫了一声，像是叹了一口气，拖着尾巴耷拉着耳朵原路而去。
秦四方拉着顾清圆，依旧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出了稽家，跟到了忻州城外。
小狐狸垂头丧气地，一直也没发现后面跟了两个人。秦四方摇头笑笑，在地上拈起一枚石子丢了过去，打在小狐狸屁股上。
小狐狸这才惊觉，回头看到两个人，吓得拔腿就跑。秦四方笑着丢出一道符，小狐狸扑通一声一头撞在了什么上面，惊叫一声滚起了一圈，爬起来继续向前，却发现面前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墙，连连哀叫着沿着看不见的空气墙向东跑去。
秦四方没辙，口中念了一个“收”子决，空气墙煞时收成了一个透明笼子，将小狐狸圈在当中，笑骂：“还跑！”
小狐狸缩在地上叫得凄婉，尾巴蜷在身子前面，两只眼睛泪汪汪地望着二人。顾清圆看得心软，蹲下去想抚摸它的脊背，只觉手下的皮毛抖得厉害。
秦四方笑呵呵地看着一人一狐不说话。
“你们是谁！”小狐狸哭了半天，也不见松绑，明白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是没用的，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问秦四方。
顾清圆心道果然，又是一只小妖怪。
“小狐狸，你到稽家干嘛？”秦四方不答反问，毫不客气，“到稽慎行的院子里干嘛？”
小狐狸听到稽慎行的名字眼睛亮了起来，惊惧之色大减，两只大耳朵动了两下，探出脑袋道：“你们是稽二少的朋友么？”
秦四方笑着不答话。
“我没有要害稽二少，”小狐狸连忙站起来，信誓旦旦道，“我是要报恩的！”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 2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