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终 >>待到山花皆红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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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将军战死的那一天，本该由他负责护送的公主在三名随从的陪同下安全抵达邻国，后再无消息。无人知道阎将军是怎么死的，当时的随从也只说将军中途去查探了一次埋伏，自此再没有回来，好在当时的区域已临近二国国界，足够安全了。护送完公主，他们便沿着原路寻找将军，最后只在一片野林子中看到了他的一把佩剑和满地的血迹。倘若那血都是将军的，那他必定已不在人世了，至于尸首，怕是被野兽叼走了也不一定。
而一个人的生命至此剧终，另一人的生命依然延续。
又是一年四月，杜鹃花期至。依旧是那座无人的空谷，依旧是满眼怒放的映山红，依旧是那条溪涧潺潺流过，依旧是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再悠远。一张由那个人亲手搭起的石桌还在，轻轻拂过桌面上簌簌落遍的绿叶红瓣，细细以刀刻印过的棋盘便浮现了出来。两个棋壶摆好，再掏出一坛女儿红出来，给两盏酒樽都仔细满上。已经没有了要摆的残局，他便独自静坐在那个人曾坐过的位置，凝望着山路绵延的方向。
仿佛能听到一两声马的嘶鸣，一会儿又像是听不到了。
一个人等待另一个人，竟是这般寂寥的心境。
苏五又坐了一会儿，饮下两三杯酒，便起身从马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两片金黄色的花瓣来。挪将到溪水旁，以手指沾了一点水洒在花瓣上，那萎靡的蔫态才总算好了一些。直到洗得满意了，苏五才将两片花瓣细细铺平，置于溪面，松手，再看它们随波浮远。一片绿与红的交响中，那抹灿黄就如焰阳般明亮而耀眼。
“阿焰，那是我自西域带来的丈葵，你可喜欢？本想带几朵回来给你，那花却大得出奇，只好拿两片花瓣委屈你一下了。”
苏五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搅了搅水面。
“对了，阿焰，皇上似乎已经做好吞并下一个国家的准备了。他胃口真大呵，这间隔连一年都不到。不过就算没了我，皇上还有周太师辅佐，大概是不会有差错了。”
“说到周师爷，我能顺利辞官，师爷也帮了不少忙。别看师爷外表顽固，那脾气跟师父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嘴里一套心里又是一套，态度蛮横但终究是磨不过软嘴皮子，稍稍一缠他就会答应。”
苏五停下搅水的手，轻轻一笑。
“和阿焰你一样呢。”
像聊家常般对着水面诉说了半晌，天色已昏，苏五便拍拍衣摆站了起来。取来还剩下半坛的女儿红，尽数洒于江岸，熟悉的醇香如同记忆中一般弥漫于整座山谷。静静伫立了一会儿，苏五拎着空酒坛转身。
忽觉那对面的杜鹃丛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苏五脚步一顿，就着夕阳的一丝余晖努力辨认那人的背影。不远处苏五的马嘶鸣了一声，那人像是被惊到了一般，回身，一双清眸坠入黑夜里。那人似是看见了苏五，又似是看见了不是苏五的另一个人，眉眼间忽然就荡开了喜悦，春意由此化开。苏五僵住，那人却依旧微笑着，青衫挺立，风采一如当年。
他轻启朱唇，问道：
——不会忘了路罢？
谷风拂过落日后的杜鹃丛，飞扬在空中的殷红与酒香缠绕着飘远。恍惚间苏五似乎又换上了数年前的素衣，斗篷被卷走，徒余一身轻衫剌剌作响。他放下酒坛，扬起嘴角，对着那抹青衫认真地，认真地行了一礼，应了一句：
“不会。多谢今日师兄带路。”
“苏芩……告辞。”
风里隐约浮动着谁的轻笑声，一瞬即逝。苏五慢慢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眶中滚落出一颗温热，面上却仍是那恣意的笑容。
杜鹃落处，人已不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终 >>待到山花皆红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