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曾经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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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曾经的富江来说，柔软的小孩子是比大人还要可怕的东西。
他们太过单纯无知而肆无忌惮。他们眼中的世界真善永远是和美相连着，故事里的反派都是丑陋而邪恶的。
于是，他们简单的逻辑思维最后都指向一个结论——因为富江很丑，所以富江很坏。
“你这个丑八怪！”
“丑八怪，我妈妈说不要我和你一起玩！”
“丑八怪！丑八怪，哈哈！”
孩子由带着稚嫩的脸在眼前旋转，让她感觉头晕目眩，带着浓浓的不加掩饰的恶意的声音像是被谁录了起来并且按下了重播键，一遍一遍的在耳边不停的回响着。
[富江丑、富江坏]
[富江是个丑八怪]
[富江笨、富江蠢]
[天天想和人接吻]
[富江黑，富江傻]
[富江没有个爸爸]
[没人疼、没人爱]
[谁让她是丑八怪]
[丑、八、怪！]
眼圈因为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而发红发痒，甚至有着辣辣的痛感。感觉口腔里也弥漫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肚子里一阵翻腾，她感到头脑发晕，像是想要干哕。
蹲下身子，一边咳嗽干呕着，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好难受。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这里是哪里。
阳光根本就照不到呀。
好冷。
昨夜翻过的图画书《银河铁道之夜》似乎还在眼前，花花绿绿的绚丽图片晃得她眼花缭乱，漂亮
好像是梦境里才会出现的东西甚至让她有些心慌。
[“可是，真正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呢？”乔班尼说。]
[“我不明白。”柯贝内拉说。]
真正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呀。
屋外的雨还在下不停着，雨滴打在窗檐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却又单调寂寞的让人心胸发闷。屋内静默的有些诡异，雨水被蒸发的水汽由打开的窗户进入屋里，微凉氤氲。
富江坐在床上，默默的抱紧了被子，她感到手脚冰凉，彻骨的寒冷，像是梦里一样。
眼睛的周围有些痛，大概是在梦里的时候哭了。感觉糟透。
胸腔里像是充满了空气，又好像空洞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却感觉有一个怪物盘踞在里面，张牙舞爪的挥动着可恶的黏嗒嗒的触手，索取掠夺着氧气，叫嚣着想要从管道里从嘴巴里爬出来。
“不一样的。”富江这样想。柯贝内拉在中途消失了，并没有陪着乔班尼到达旅途的终点，可是她和乔班尼不一样呀。
乔班尼有柯贝内拉，可是川上富江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被她亲手送下了银河铁道。
无数个雨夜，是那么一个又丑又旧的布娃娃陪她等待黎明，它漆黑的纽扣眼睛看起来冰凉又诡异，却给予富江无尽的安心与温暖。
……布娃娃。
富江突然直起身子。
她的布娃娃呢？！
重生前将它扔进了垃圾桶，但是这个身体的原本富江应该还没有丢掉它，看见的照片里面也有着被富江抱住的布娃娃。可是搬家的时候她却没有找到——
她的布娃娃呢？
是被遗落在某处了吗？还是说带过来了没有注意到？
富江飞快地下床，跑到还没有来得及将东西全都拿出来摆放好的杂物箱前翻找起来。
没有。没有。没有。
富江眼睛开始酸涩。
什么都没有。
她抛弃了布娃娃。布娃娃也抛弃了她。
那些孩子们说的没错。她害了那么多好的与坏的男人，她确实是个坏女人。
富江有些瑟缩，她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雨滴答滴答，一段时间内似乎是停不下来了。
……看来今天是去不了公园了。
富江这么想着，抱住了自己。
……好冷。
富江打开了门，没有了屏障的阻拦，银丝一样的雨水裹挟着微凉的潮气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干燥的屋子里，尘土的味道萦绕在鼻翼，奇妙而真实。
女孩就站在屋里，怀着难以理解的想法笼罩在扫进屋中的雨汽里，穿过小小的门框看着这个滂沱的世界。
下雨的天，总是会让人心里平静地想起往事。
富江看着屋外被雨水冲刷的着的万物，看着院子外路面上打出的小巧而密集的水花，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
这件事说老也老，是几年前的了。她好久没有回忆过，或者是潜意识的不想回忆；但是说新呢，却又好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好像一直被深深的，深深的珍藏铭记在心里，即使没有去看，也还是会下意识的擦擦灰尘那样崭新。
——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雨天。
但是丑八怪富江一点也不平静，她甚至是悲戚而愤怒的。而原因就是她名字前面的那个前缀词，从小到大的噩梦。
今天又被人给捉弄了，并且比以往的还要过分。
富江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躲在角落里蹲在地上埋着头发泄似的大哭着。穿上去一点也不优美的裙子垂下来被雨水濡湿了，但是富江一点也不在意，大概无论是穿着邋遢还是一身干爽，对别人来说她都是一样的恶心。
反正都是丑八怪。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她又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遍，但是平日里像是安慰的话语，在此刻却让她的心里萌发出一种莫名的委屈。
为什么是我这样对自己说。
为什么是我要被人欺负。
为什么是我长的这么丑。
为什么是我没有人喜欢。
这样想着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其实对于人们的捉弄已经习惯了，从小的早熟也让她唾弃着矫情又软绵绵的哭泣的自己，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掉出来。
……说不定也有是生理的原因，因为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痛了嘛。
眼泪就好像是别人的恶意一样，根本就是不能自主控制的东西呀。
身前的草叶被什么东西碾压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是雨水打在伞布上砰砰的闷声，富江低着头，能看见的只是对方的一双运动鞋。
有人！
她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脸，在哭了一场之后肯定是更加的可以用狼藉来形容，于是又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的动作。那张脸就像是绳索一样时时刻刻束缚住她。
“你在哭什么？”声线清朗而有些淡漠，有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拽。
是个男生。而且似乎还是校园的风云人物之一。
富江这么想着，更加用力地把头低了下去。
“喂，你在哭什么。”男生再次问了一遍，声音里多了些不耐烦，但是那双鞋还是固执的停在那里，看起来没有要移动的迹象。
富江在心里想你神经病啊，我哭管你什么事，不耐烦的话就走开啊，还堵在这里。
反正他这样从小就被人环绕的着的人，一定是不懂的吧。
但是心里想归想，可是却不能这么说的，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多出很多麻烦，……虽然现在的也不少就是了。
于是富江声音闷闷地随便扯了一句：“……我踩死了一只蚂蚁。”
“……哈？”男生的声音像是夹带着不可思议，之前的“拽”也不见了。
“就是这样。”富江继续说。
“……”对方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一会，接着问，“……你叫什么。”
富江觉得他真的很烦，大概窘迫的时候总会带着敌意的面对任何人。
躲在黑暗里怪物，根本就不想暴露在镁光灯下啊。
所以她直接站起来用手臂擦着眼泪遮住面孔，扭着脸跑走了。
生性自卑遭受欺负的软弱少女和脾气拽受欢迎的少年，听起来很像是小清新的纯爱校园小说对不对？如果这是一个开头，那么他们接下来应该还会发生很多笑与泪的故事，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也总会是好的。
但是，如果其中一个主角长得奇丑无比，就没有人会这么想。
什么都没有发生。
之后整容后，她转到了新的学校。肆意地玩弄了好多校内的、其他的学校的“校园风云人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去招惹当初的那个男生。
莫名奇妙的原因，总觉得只要在对方面前，自己就永远是曾经的那个丑八怪。
莫名其妙的心理。
山本武穿着雨衣骑着车送完外卖回来，看见邻居的川上富江很奇怪的站在门后看着外面。雨时弥漫的雾气使她静静的身影有些朦胧，但是像是烟雨一样淡漠而美丽的眼睛却是极为的真切。
他想要打个招呼，但是声音涌到了喉咙却又不知为何停住了。
微微湿润的手覆在脸上，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可控制的发烫。
……总感觉，这样的富江，不是走两步就可以到达的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曾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