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传说》郎宇

6、五 笑谈

　　李靖文笔简练，字迹飞扬飘逸，多少和他的样子有些相似。
　　贴上大致说了些景仰之话，“这人文意简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
　　杨素笑哼了一声，“收贴时，送贴人说这人曾经在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是司空府里的人，在街上救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却不知这人是咱们府上的谁？”
　　我心里明白杨素的意思，只得笑说道，“且不说这人是谁，却足足给司空府争足了面子，老爷知道了的话，也要赏赐的，是不？”
　　杨素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只怕要罚也说不定，你可知这人得罪的那公子是谁？正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说着叹了口气。
　　我心口一窒，“老爷一向对事不对人，即便对手是十个大将军，只怕也不放在眼里的吧？”
　　杨素微笑一下，冷声说道，“红拂可真是越来越明白事理了！”
　　“都是老爷栽培的功劳！”
　　“红拂，你说这姓李的小子我见是不见？”杨素紧紧盯着我问道。
　　我别开脸去，“老爷是一家之主，这话怎么来问我？我可不敢随便取主意！”杨素点了点头，“也是，我本是司空府主掌生杀大权的人，怎么倒糊涂起来了？你下去歇着吧，这时虽是早春，风却不暖，你身子不好，本该越发爱惜自己才是！”
　　“谢老爷！”说着挺直了脊背缓步迈出书房，走出老远，脚忽然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这个年老的豹子在我眼里一样锋牙利爪，让人每说一句话都要仔细掂量一番。论计谋，论远见，杨素都是高高在上的。这样俯视我们的杨素是绝对不允许我们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任何小动作的。
　　想到这，紧紧抓住胸口，李靖的出现会不会改变这一切。杨素又会怎么处置李靖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热爱白衣的男子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且再也挥之不去。
　　杨素刚才对我说他是司空府主掌生杀大权的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算是一种警告吗？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子向素心馆走去。这一路上，才明白玄感为什么独独喜欢这里。或许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争斗，没有什么人心计谋吧？
　　回到房中，才知道什么叫心力憔悴。
　　小桃过来倒了杯茶给我，“怎么？老爷可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就是他什么都没说，我才害怕！”我捂住胸口，喝了口热茶，“小桃，你拆人打听一下李公子的住所！”
　　“我知道了！”小桃点了点头。
　　第三天时，忠叔又过来叫我，“红拂姑娘，老爷书房来了位公子，老爷叫你送茶过去呢！”
　　我一愕，来的好快。心里明白的紧，这位公子一定是李靖吧？所以这种原本不是我工作的工作就成了我此时必须完成的工作。换了件衣衫，我笑随着忠叔穿廊走巷来到火炉房，取了热茶向老爷的书房走去。
　　未到书房门前先听到里边老爷的笑声。我上前开了门慢步走进去，屋子里忽然安静极了，将茶摆在桌上，我立在老爷身后。只见李靖紧紧盯着我看来看去，眉头紧锁，似乎在冥思苦想什么。我连忙向他摇了摇头，叫他不要相认识。
　　李靖拿起茶杯喝起茶来，我心里落了一块大石，一下轻松了下来。
　　杨素拿起茶盖泼了泼，“我瞧李公子刚才的表情，难道认识我府中的丫头吗？”
　　李靖摇了摇头，“没见过，何谈认识之说？”杨素点了点头，“刚才听李公子的一番话，觉的颇有道理，可见公子博学多才，实是国家难得的人才啊！”
　　“不敢，听说杨大人曾经是马上豪侠，走南闯北替国家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小人才景仰的紧！”
　　杨素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往事不可再提，如今老了，这天下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说着对我说道，“红拂，你说呢？”
　　“红拂目光短浅，不敢胡言乱语，但老爷的话，奴婢总是信的！”我低头说道。
　　话音一落，只听门外忠叔的声音说道，“老爷，少爷来了！”正说，书房门一开，杨玄感慢步走了进来。
　　我暗叫不好，瞥了还是一脸笑意的杨素一眼，登时冷汗如雨。
　　玄感先是拜了杨素又抬头淡淡扫了李靖一眼，对上李靖那双诧异无比的目光，回头又看了我看我，说道，“不知爹今日找儿子来有什么话要训示？”
　　“这位李公子是为文武全才，爹见了觉的十分倾慕，叫你来切磋一下，增长见识！”杨素笑说道。玄感恩了一声，盯着李靖看了看，却始终不肯说话。
　　看着眼前三个男人彼此间硝烟正盛的眼神交换，我心下一片骇然，只盼望着时间快一点过去。但杨素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些被他摆弄在手心的人？只听他幽幽问道，“红拂啊，你看李公子和少爷谁更厉害些？”
　　我的嗓子一窒，几乎说不出话来，试着让自己平静一点，张口说道，“奴婢一个下人，怎么敢妄论？两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您让红拂怎么说？”
　　杨素笑着点了点头，“若必须让你选一个呢？”
　　我看了看李靖，他皱着浓眉，一脸的不明所以，想来卷到这个旋涡中他也很是不解吧？玄感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眼光似有似无的落到我身上，却仿佛一根根利箭般刺乱了我的眼，我的心。我淡定说道，“只怕……还是……少爷厉害些吧！”话一说完，杨素哧了声胡闹，玄感满目的笑意。我看李靖冰冷下去的脸，接着说道，“毕竟我和李公子初次见面，彼此不熟，怎么能阔谈人家呢？”
　　杨素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红拂这丫头满肚子的心眼，你这样说，可是两不得罪！”
　　“只怕也得罪不起吧？”我笑说道，“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日后飞黄腾达，岂不要回来治我的罪？”
　　杨素恩了一声，连声笑道，“你这丫头，这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小心眼的吗？”说着，他看了玄感一眼，“天下的男人都会以事业为重，又岂会为了你这小小女子断了将来？”他这话说的轻巧，却仿佛一个重镑炸弹般在我耳边炸开，这算不算一个警示？
　　玄感几次张口欲说，却始终没有开口。倒是李靖，笑着说道，“大人这话说的不对，这世上男人与女人又有什么区别？若无女人，何来男人？”一句话说的杨素连连点头，我憋红了脸在一旁看着这个为我说话的男人。
　　也是这一刻，那一抹洁净的白色直驱入我的眼底，变成最不可缺少的颜色。
　　杨素忽然拍了拍坐椅，“这位置迟早是你的！”这句话说完，除杨素外在场的三人均是变了颜色，李靖由惊到喜，我由惊到不解，玄感由惊到羞愤。三个人的脸色都被杨素看在眼里，“李公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国之栋梁啊！”
　　跟着李靖又谦逊了几句，忠叔进房内通禀道，“老爷，大将军府上派人过来了！”
　　杨素站起身子，“那好，我先去见见，李公子你稍侯老夫一下？”李靖跟着站了起来，“不敢再叨扰大人，小人告辞！”
　　杨素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我，“红拂，你去送送李公子！”我恩了一声，“李公子请随我来！”走出书房老远，才长吁了口气，李靖在我身后问道，“你是贾兄弟吗？”
　　我笑呵呵的说道，“我是女子，你为什么叫我兄弟？怕是你认错了人吧？”
　　“绝不会认错，单是你这一笑，便叫人忘不了！”他紧紧跟在我身后。送他到门前，我说道，“李兄，你一路小心！”话音重重落在小心两字上，李靖点了点头，“我明白的！”说着，转身快步就走，忽然停住身子问道，“你就是那日马车里的女子吗？”
　　忽然想起小桃的话来，轻轻点了点头，“是我，怎么了？”
　　李靖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脚步越发伶俐，转眼消失在我眼前。这个呆子！一回身，玄感正在不远处一株梅树下怔怔的望着我。
　　“你……好久没这么笑了！”玄感忽然说到，扭身就走。
　　那看我的眼神，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