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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富饶城 ...

  •   巨大的玉盘一点点往西沉,顾霄晕晕乎乎的又想睡觉。大漠里一天之中冰火交替,过惯了中原那平和宜人的气候,顾二少是条汉子此时不堪此地恶劣终于也撑不住了。
      夏蓁深知这片沙海的秉性,况且他们离富饶城也不远,这一场沙暴正合了夏蓁的心。趁着黑风黄沙铺天盖地之时,故意把小顾带到这怪石嶙峋的乱阵中躲避,一直等到商队走远了才迟迟出来。顾二少怎知这片犹如鬼堡的石林居然是八殿下少年贪玩时最爱来的地方,跟着进去被耍得团团转。
      他并没有笨到被骗了而不知,只不过夏蓁最后都会把实情全盘托出,他亦知他不会害他。
      两匹憨直的坐骑蓦地不安分起来,鼻息粗重,连步子都开始颠簸起来。顾霄问:“它怎么啦?”
      “它们嗅到水气了。”
      “水?”
      夏蓁笑道:“富饶城是一片绿洲。”
      等看到城门楼上的灯火时,正是月落星沉正待破晓,天地间仿佛就那一点微茫的光,顾霄无端的心慌。看不到那坚固的千仞城墙,只看到几点点缀在穹苍上似暗星的灯火,不过他却感到这座城楼似乎顷刻间就会坍塌下来,把他们埋个不见天日。
      “别怕,商队应该都进了城。”感到他的不安,夏蓁贴在他耳边小声安慰。
      “为什么要脱离他们呢?”顾霄试问。
      他紧抱着他没留一点空隙,他似乎还是狡黠一笑,道:“就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骗子。”
      “哈——”他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压抑住喷薄而出的大笑。要不是没把握能胜过他,顾霄的拳头早就砸在他那讨喜的脸上了。
      夏蓁把顾霄抱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墙上的哨兵好一双锐利的鹰眼,察觉到有人临近城下便对他们大声呼喝着什么。夏蓁紧缠住顾霄,腾出一只手自怀中摸出一支银管,放入口中一吹,一道清锐而特别的哨声划破黑暗。
      这犹如猛禽尖啸的哨音刚落,城门打开里头的人即刻跑着迎过来。八个着甲胄的士兵执火把拜倒在夏蓁面前。“恭迎少城主!”震天的恭迎声让猎猎燃烧的火焰颤动不已。
      夏蓁依旧是那样紧紧地把他的小顾抱住,缠得顾霄竟然不能活动身子。“喂!”顾霄提醒他在旁人面前放尊重些,可是他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任由八个士兵一旁欣赏,而人家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行至城中一处,夏蓁突然对一路上或引路或随从的士兵说:“我这个朋友不方便面见城主,让他在这家客栈歇息吧。”
      顾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见在半路忽然停住,不禁疑惑地看向夏蓁。“接下来没你的事了,我自己去见城主。”
      顿时感觉到被不安包围,顾霄吼叫冲口而出:“没门!”
      夏蓁感受到怀中的人在拼命挣扎,想摆脱他的禁锢。轻轻吻在小顾的眼角上,安抚小孩似的:“别担心,又不是不回来了。好啦,听话……”无奈小顾挣扎得更厉害了,口中也不断地在咒骂。
      “唉……”一声叹息,夏蓁轻轻在顾霄侧腰上点了两下,原来躁动的人就这样满脸不甘地软下去。
      其实他家小顾的武功不错,放在江湖也罕见敌手,只不过遇上他。夏蓁有点沾沾自喜,朝那隐约射出微光的敦厚建筑叫了声:“大师兄。”未几,出来一个板着脸的郑清寒,身后还吊了个雀跃的余良。
      “千万要当心。”夏蓁难得正色叮嘱道。
      郑清寒接过被点昏过去的人道:“你才是应该要千万当心的。”
      八个披坚执锐的士兵依旧是一脸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夏蓁忍不住抚上顾霄紧促的眉头,然后是脸,嘴唇……眉眼间暗含万般的舍不得。余良看不过去了就说:“舍不得就别去啦,我们一起解决八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夏蓁摇摇头,脸上莫名现出一丝笑,对这两人摇摇头,转身,再翻上骆驼渐渐远去。
      待在也看不到那队人马,郑清寒不冷不热地对余良道:“我们快出城吧。”
      “哦——”余良拉长了尾音,有些失望。
      出城路上无风无浪,他们早已杀了暗中窥伺商队的那几人,几个扮作贩夫走卒的城主眼线或脖子被扭断,或身上插一根银针嘴唇发乌,死得悄无声息。看守东面侧门的卫兵如夏蓁所说,一袋金器就能买通。更早些,他们俩混迹于商队也是夏蓁的安排。
      出城五里,有一片狭长的林地,天已大亮,星星点点地光斑在洒落在林间,远眺到无边的戈壁滩仿佛身处的是幻境。
      余良是小孩子心性,不知愁,蹲在一个水洼边上大声招呼道:“清寒,你看这里有鱼!这里居然有鱼!怎么会有鱼呢?”
      顾霄自转醒之后就颓然地靠坐在一棵小树下,一动不动。那边的郑清寒,余良两人捉到三条小鱼,嬉笑打闹已然是情深甚笃。顾霄鼻子发酸,眼中却无泪,也怒不起来,仅仅在疑惑夏蓁为何还要回到哪龙潭虎穴。
      “他会跟你解释清楚的。”郑清寒劝慰道,“你别看他那死人样,其实是个人精。那是他才六岁,在我家就住了几个月,我没少被耍着他玩。”
      我也没少被他耍着玩。顾霄苦笑,“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能改一改这恶习吗?”

      富饶城主见到夏蓁后,笑得和蔼,就像寻常人家慈祥的长辈那样。若除去脸上的沧桑,他年轻时该是个英俊的西域少年,温柔如水,让那倾国倾城的佳人沉溺到眼底。
      还是清早,难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等他这个叛军享受凯旋者的荣耀。
      恢弘宫殿的阴影下,矗立了三个人。那拈一朵素纨制的白玉兰,巧笑倩兮的不是云霓姑娘吗?另一个当然是孪生兄弟湖石。还有一人,天神般的威仪,身畔两个双生儿就像是两个仙童。这人也是高鼻深目的西域人,一张脸与夏蓁又几分的相似,年岁应与夏蓁相当。
      “城主,师父。”夏蓁简单地招呼一下便入了座。
      首座上的城主举杯,一美婢手托玉盘,上面一只金樽盛满琥珀色的酒走来。她袅娜地飘到夏蓁。夏蓁目不斜视,手起刀落,腰间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被拔出。那美婢倒在血泊中时,依旧还是笑得妩媚。玉盘摔碎,金樽中的琼浆玉液污了织锦的地毯。
      城主脸色微变,但很快又笑得慈眉善目,道:“她不过是来敬酒,你怎么杀了她呢?”
      “酒中有金环蛇的毒汁,她腰间藏的蝎尾银钩亦是淬了剧毒。好一个蛇蝎美人。”夏蓁不禁赞叹道。
      慈善如菩萨的城主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顾霄将匕首上淋漓的血一点点滴在面前的佳肴上,鲜红的血液霎时变得乌黑。
      “阿蓁,为什么你还要回来呢?”城主缓缓问道,呷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浆。
      “我说我是来负荆请罪的,城主是否相信?”
      “哈哈!”城主笑得前俯后仰,略带沙哑的笑声在宫室里回荡,久久不绝,“你这小鬼,从来一句话中半句假。事到如今我又怎会再信你,只是我和你舅舅商量过了。只要你能闯出这这个宫殿,我便既往不咎。”
      夏蓁的舅舅,玛拉娅的哥哥,也是夏蓁的师父,居然就是那如天神般威严的年轻人。他一身白袍,如雪山上的皑皑白雪,他的人也像冰雪那样冷。
      他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与他同岁的是已显老态的城主。夏蓁看着他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
      “三年不进犯兴德。”
      城主的笑有些冷了,“不可能。虽说兴德有所防范,但我们未必斗不过中原朝廷。若奋力硬拼,鹿死谁手还说不准。”
      “如果你真有本事逼得那皇帝殉国,那姐姐她定是活不成的。”夏蓁匕首上的血已经沥干,森森的杀气自白刃泄出,“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城主仰天长叹:“为了全城的百姓我只能对不起她了。”
      夏蓁的舅舅站一步对城主说道:“你可以答应他缓战一年。”相传神山昆仑上有地名玄圃,玄圃的主人有神算先知之能。“大沙暴一年内还不会来,而且一年后条件对你会更有利。”
      “果真如此?”城主面露喜色,他显然是对先知的话深信不疑。
      玄圃主人没有多说,转向夏蓁道:“作为一年不战的代价,阿蓁你必须跟我回十二楼,不能有异议。”
      听到十二楼,夏蓁脸像是如冰封一般,他咬牙道:“只能停战一年?”
      “不能再多。”玄圃主人发话如磐石,“而且我可不会保你出这个宫殿,如果你在这死了就没有进入十二楼的资格。云霓,湖石,我们先走。”说罢领着两个双生儿走了,云霓不忘多嘴:“请务必活着,你的小顾还在城外候着呢!”
      高高在上的富饶城主微笑抚掌,侍卫们或执钺,或拿刀,如潮水涌入这宫室。夏蓁没跟他废话,毫不迟疑,挥舞的匕首化作一道道白光,毫不手软地切开一个个喉咙,身形快得如同鬼魅。玄圃主人威仪如天神,教的武功却叫做“修罗式”。
      夺过一柄长钺,夏蓁吼叫地杀开一条血路。看见他的人无不胆寒,少城主时而冷淡,时而又爱开些小玩笑,却没有如此凶悍的时候。只是一时惊异导致的迟疑,恍惚间却丢了性命。

      已经是正午时分,澄空如洗,在白花花烈日的炙烤下。远处的天地变得扭曲。郑清寒不疾不徐地从骆驼身上取下装水的革囊递给余良和顾霄。顾霄没伸手去接,郑清寒安静地把水放在他腿上。
      在这片林子里算不上热,还时常能享受一丝凉风,余良兴奋地对郑清寒说这几天的见闻,城中居然有麦田,酒肆中的胡姬比中原的更加惹火云云,很多事都重复了很多遍了。郑清寒也不嫌他聒噪,眼底满是宠溺地看着这只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小麻雀。
      “夏蓁说让我们等他到日落,若他还没出来就可以走咯——”余良拔高了声音,不知是不是在刺激某个人。
      顾霄偏头向他们那边看了两眼,又把视线转向富饶城的方向。他一直这样倚靠着树,连姿势也不曾变换一下。夏蓁,你这次在玩什么?二少我不高兴了!
      摇动的天地间忽然飞来一片黄云,顾霄怔怔地看着富饶城那边一骑扬尘。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顾霄起身向那滚滚黄云飞奔,没看清马上的人是不是他,但他知道一定是,夏蓁不会食言。想见他,想确定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眼不是永别!
      夏蓁翻身下马,有些无力地倚着马,看小顾汗涔涔地跑来,然后把他撞倒,大吼:“夏蓁你是个混蛋!”两人一同摔在滚烫的一片稀疏的草地上。“小顾别在这外面,有人看。”夏蓁嬉笑道。
      顾霄先是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又见他一身的血污,以为他受了重伤,不过现在他居然还有力气说笑,看来没伤着,自己担惊受怕的到底是为什么?!夏蓁肩上中了一刀,割破的衣服下一刀狭长的伤口向外溢血,顾霄一口咬上,“呃……”夏蓁一声闷哼后很无奈地抚摸着那不住颤抖的背脊,柔声道:“别哭,别哭,我一点事都没有,一点也不痛——哎哟,你轻点。”
      远远眺望到纠缠在一起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余良窃笑道:“他们在干什么?”
      郑清寒敲了敲他的小脑袋,说:“别想太多了。”
      余良摸摸头道:“我只是奇怪啊,他们躺在那不觉得热吗?”
      那头顾二少堂堂男儿却止不住成串的泪水,抽噎地问道:“你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些皮外伤不出半个月就能好全……”接下来还说了些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顾霄一拳砸在那张可恨的脸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富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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