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红尘无垢

3、第三章 学堂

　　无涯楼和演武堂，一个教文，一个授武，是整苍氏家族最重要也最精细的地方之一。苍梧的父亲，苍氏的族长苍茫虽然在修炼一途上天资平庸，却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他很明白，对于一个已近日暮的家族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力量！新生者，后来者的力量！
　　他们这一代已没有希望，唯有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
　　再加上苍梧的祖父是一个比苍茫更优秀的领导者，在他的引领下，整个苍氏避居东海之滨，重建家族的过程才如此顺利，百年下来，苍氏一族终于在郾城立稳了脚跟，成为继刘、两宋、两李、古、朱七大本土家族后，新进崛起的第八大家族。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苍氏之所以在郾城八大家族中敬陪末座，固然有城主故意为难的缘故，却也是以刘家为首的七大家族默并故意为之的结果。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苍茫和苍穹都对苍梧讲过，可惜这孩子虽然听进了耳朵，记在了脑子里，却从没上心过。
　　演武堂门口，一对母女正小声惜别着，母亲眉眼温柔，女儿乖顺可爱，眼看着母女两依依惜别，站在不远处的苍梧居然有丝隐隐的羡慕。
　　上一次娘亲拥抱自己是多久之前？爹爹最后一次抱着自己叫“乖女”又是什么时候？
　　似乎......从父亲和叔父下了决心之后，她的生活便开始了枯燥的学习和训练，再也不复从前的天真和单纯。
　　“啊，大小姐。”那母亲与女儿告别后迎面走来，看到苍梧时略感诧异，随即马上弯腰行礼。
　　妇人体态丰腴，眉梢眼角都带着柔和的笑意，看得出来，她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这是旁支苍绝家的媳妇，他们的女儿苍玉，就是十个陪伴自己进学的孩子之一，而且，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女孩。苍梧习惯性的在心里回想着苍绝那一支的资料，嘴角却勾了一勾，勉强露出一个除了熟悉的人才能认出来的笑容，道：“婶婶多礼了。”
　　苍玉远远瞧见，忙奔过来，对着苍梧行礼之后，乖巧的站在母亲身边，那架势，仿佛生怕母亲被欺负了一般。
　　苍梧觉得无趣，与妇人闲聊几句的闲心顿时如烟而散，只淡淡点了点头，越过苍玉母女，带着苍风和苍明二人进了演武堂。
　　演武堂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三两个已经到了的半大少年正各自盘膝打坐，又或者练着长拳，或步法。这几个刻苦训练的同窗没有看到苍梧进门，即便看到了，在这个时候，也不用专门眼巴巴的跑过来见礼问安。
　　苍氏如同屹立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那般，规矩严苛，等级森严，却又灵活变通，不是一味的循规蹈矩。
　　同窗这般努力，倒叫苍梧一阵羞愧。他们与她差不多的年纪，资源供给却远远无法与她相比，但学习进度，似乎并没有落下她多少。
　　如果真被他们赶上甚至超过......想到这儿，苍梧终于决定暂时放下心内的那丝杂念，好好学习为先。
　　于是她走到自己的蒲团前盘膝而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这个姿势，是修士们修炼时引灵气入体最基本的坐姿，这些孩子们，虽然远远没有达到引灵气入体的境界，但身为师傅的苍穹仍要求他们，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像这样打坐，一是静心；二是预先熟悉熟悉，为日后的筑基打下基础。
　　至于苍风和苍明，这两人最是有眼色不过，见大小姐开始做功课，也各自找到自己的蒲团，开始每一天一成不变的打坐修炼。
　　不得不说，苍梧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虽然修炼天赋不见得顶好，但别的不说，就冲她做事专心致志这一点，就让二叔苍穹很是刮目相看。
　　不管做什么，只要开始了，绝无半途而废之理。
　　苍穹靠在门口，看着里面面无表情，微微阖眼闭目打坐的侄女，心里暗暗点头又摇头。
　　在他看来，侄女天资卓绝，做事专心致志，又忍耐得住寂寞----这样的人，最适合修真之道。
　　只可惜......苍穹轻轻摇头，暗叹道：毕竟是小孩子，没受过磨练，心性未定，时刻向往悠闲自由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谁不向往？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没有强大的实力，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话。
　　建立在他人实力上的安然，又怎么可能稳妥安定一辈子？
　　大树一倒，缠绕在树身上的缠枝藤还能安然无恙吗？
　　崖边小草，不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又怎么可能长成苍天大树？
　　只是这些道理，苍梧还不懂，也是大人无法言传身教的。
　　所谓教训，大多需自己亲身经历过后才能铭刻。
　　苍梧勉强自己入定，却很不在状态。坐了一小会，只觉得那涌动的心潮被勉勉强强平息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来更大的海潮。
　　她睁开眼，便见二叔已不知什么时候依在了门边，若有所思的视线从她身上轻轻扫过，又滑到了其他人身上。
　　直到此时，那最后没到的几名同窗才姗姗来迟，其中一个个头最高，眉眼最为凌厉的少年带头对苍穹请罪道：“弟子来迟，请师傅责罚。”
　　剩下的三个小少年也跟着请罪。
　　“弟子来迟，请师傅责罚。”
　　看到这四个人，苍梧眉毛狠狠一皱，心里涌起说不出是厌恶还是羞恼难堪的情绪。
　　这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叫苍术，小小年纪便颇有天资，可以说是苍家最有机会冲破后天期门槛，迈进先天期的天才，苍茫和苍穹兄弟二人甚至还动过念头把他过继到嫡支继承家族的想法。索性这个想法只是短短一瞬，最终还是被苍茫兄弟否决，若不然，让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当上了少族长，苍梧眉毛微不可见的抖了抖，她可以预见以后自己的日子有多凄惨。
　　苍术其人，桀骜不驯，对资质平庸却占据家族大部分资源的苍梧很是不屑。用他的话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苍梧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气得小脸通红，虽然狠狠憋着，到底回去之后忍不住落了两滴眼泪珠子。
　　只是......苍术的话难道真的没有一点道理吗？
　　心思缠绕的苍梧，终于开始慢慢反省自身。
　　却听苍穹冷笑道：“你们几个不错啊，都是大老爷，居然敢让师傅等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小的给老爷们请安见礼！嗯？”
　　“弟子惶恐。”苍术几人忙低头。
　　苍梧心内暗笑，二叔这张嘴，有时候真是刻薄得紧。初次见面的人，或许会认为二叔只是习惯面无表情，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人私底下那张嘴有多么的毒。
　　苍穹冷哼：“还知道惶恐？哼！待会下学后，你们每人多蹲两柱香的马步！”说完，也不再理会那几个迟到的学子，几个大步走到自己的蒲团前盘膝坐下，这是要开课了。
　　一炷香是一刻钟，两柱香就是半个时辰，苍风和苍明幸灾乐祸的往苍术几人瞧去，还有人挤眉弄眼，暗自偷笑。
　　苍梧虽然神色平淡，心里却是解恨的。叫你们老和我做对！小女孩无法抑制自己的幸灾乐祸。
　　耳边传来苍穹严肃的说话声：“你们打了三年基础，勉勉强强算作后天前期的境界，不过，你们让我很失望，三年，整整三年，居然没有一个人达到后天中期的境界！”
　　“你们去城里问问，有哪家的孩子习了三年武还在前期打转的？！”
　　“废物，一群废物！”
　　“一头猪都比你们聪明！”
　　苍穹的话毫不留情，在座的学子个个都低下了头。苍梧感觉自己脸颊发热，尤其羞恼得慌。
　　其实三年时间没有进阶也算不得丢人，这是一个很正常的进度。更何况，苍氏的老祖宗本就是江湖草莽出身，尤其注重身体健壮和基础的扎实度。这些东西，苍氏族人谁人不知？就连苍穹第一天授课时都说过：“我们苍氏的修炼方法和其他家族不一样，别人家是先引灵气入体，直接修成先天之境，而我们，则需要先一步步打磨自己的身体，等身体完全强壮起来后，才从后天之境迈入先天之境，等修炼到先天后期大圆满再筑基，别的不说，仅仅筑基时我们的难度就要比直接引灵气入体的那些家伙们要少很多。”
　　现在苍穹突然提起他们的修炼进度，那就是有话要说了。
　　苍梧等人屏息静气，等待师傅接下来的话。
　　果然，开了个头，下面的话便跟着而来，苍穹做出一副不甚满意的神态，冷声道：“为了不让你们丢我苍氏的脸，从今天开始，各自去藏书阁第一层，寻上一本最适合自己的体修功法，此课题以三日为限，三日之后，我要看到你们的选择。”
　　说完，又吩咐孩子们自己锻炼，而身为师尊的苍穹施施然起身出了门，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
　　苍穹一走，学子们便开始有些懒散了起来。有和身边人聊天的，也有时刻不忘记练功刻苦学习的。
　　坐在苍梧身旁的苍玉转头想说什么，却见前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得把头扭了过去。
　　苍梧呆呆的坐着，一日日枯燥的学习，她实在有些厌烦了。
　　很多事情，一日日重复，不觉得的时候还没什么，一旦心生厌恶，那厌烦的心岂可轻易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