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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洋葱 ...

  •   洋葱

      今天店里的客人颇多,我坐在柜台旁抽烟,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此刻一片欢乐的光景。伙计手忙脚乱地拿酒上菜,不时还对我唠叨几句要我也来帮忙的话。我是没那个心情了,只懒懒地答道:“之后给你加工资就是了。”

      波特卡斯·D·艾斯进来的时候,人声鼎沸的房间瞬间鸦雀无声。那时我正玩弄着打火机,对突然寂静的房间感到奇怪,抬起头来看见是他慢慢走近。于是我走到厨房内,从橱柜的第二个专门放置茶叶的柜子里找出了苦荞茶。我拿出纯白的陶瓷杯,丢了一大把茶叶到杯子里。因为平常也没有人喝茶——来酒吧喝什么茶——用起茶叶来也毫不心痛。关掉身旁沸腾的瓦斯,将热水倒在杯里,看着底部的尖尖的叶片打着旋升起浮在水面上,我握着杯柄走了出去。
      中途又折回来,从冰箱里拿出法式长条面包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加热的期间我一直盯着茶杯上方袅袅的如炊烟的雾气。微波炉滴的一声提醒加热时间已经到了,我拿起夹子,将面包夹起放到空盘子上,把两样东西都端了出去。

      他已经坐在吧台上等着我了,眼睛仍带着旁人无法察觉的阴翳。这个人心中有一个秘密,我想。这个秘密大概与两年前突然出现在顶上之战的怪物有关。在视频电话虫里我们都看到了那只怪物的模样。清清楚楚。毕生都无法忘怀。它的长长的躯干由于刚刚从海底冲出而缓缓流下海水,上面沾满如鱼般闪闪发光的鳞片,大张的口里尖利的獠牙随时可以将任何人撕成两半,粘稠的唾液散发在高温,和眼前茶叶一样升腾起热气,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不知究竟张望何方,坚硬的角看似无坚不摧,细细的胡须如蛇一般在空中游动。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最为惊愕的是当时的被行刑者也就是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除却深深的惊愕,我注意到那双眸子里隐藏得更多的竟是哀伤。何以悲哀?我没有问,知道自己不该问。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必追根究底。
      不止顶上之战在场的所有人,通过视频电话虫看着战场实况的我们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怪物瞠目结舌。毕竟龙这种生物,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何以这样的生物会出现在顶上之战中,它的目的是什么,当时的我无法知晓。激战到一半时MONKEY·D·LUFFY也闯了进来,不巧电话虫在这时不知什么缘故被切断了,荧幕上全是雪花白,音响播出的全是忙忙的杂音。

      后来我也知道了它出现在那里的目的,看见火拳艾斯和白胡子都平安无事地从战场中退出的新闻,我的心不知怎的亦安定下来,不必为接下来骚动不安的局势而担心。因而那只怪物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火拳艾斯的安全吧,否则何以出现在战场。同时报纸上也传出作为七武海的黑胡子马歇尔·D·蒂奇的尸首出现在LEVEL 6的监牢中,犯人是谁仍在调查中。

      “你爱她?”他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我回过神来,发现他面前的东西根本未动。浪费食物是不对的!茶都凉了,人去楼空,何必伤感。我思索着他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半天才明白原来是我那死去的前妻。爱不爱的,在生活的洪流里早已失去了。甚至当初为何爱、那份爱的心情亦忘却了,唯有结局留存下来,提醒着我曾经爱过。而我的声音背叛了我的意志。
      “深爱着。”
      一直一直。

      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了我的话:“深爱着。”
      我生气道:“别重复我的话啊!”
      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哈哈,说道:“有什么关系嘛。”
      没有继续指责他的打算,我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火。想起黑胡子原先也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一员,忍不住问道:“哎,可知杀害黑胡子的人是谁?”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去看着眼前的面包,低声说道:“她死了。”
      她?
      杀死黑胡子的是女人?我还在想他是不是把词给用错了,口中又不自觉问了一句:“那顶上之战的那只怪物呢?”
      他突然激动起来,手猛地敲桌子,吓得顾客目光都看向这边:“她不是怪物!”
      我急得把烟都给扔了,慌张地解释道:“好的好的,不是,我的错,别激动。”
      他寂静下来,又略带感伤地重复:“她不是怪物。”

      看来那只出现在顶上之战的兽便是他口中所述的她。然而之后她去往何方?这点在战争结束后海军亦没有给出合乎常理的解释。好奇心真的可以杀死猫,我又尝试性地问道:“那,她,之后去了哪里?”
      他握紧拳,不甘心却无可奈何地说:“她死了,代替我。”

      何必在死亡的问题上纠结,那本就是生命中所无可操纵的事情。所有要离我们而去的人,万般挽留又有何用。而我眼前的这位青年却看不开,放不下。他的眸子里深藏的悲哀又有谁可以领悟,我知道自己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起不了作用,便走到厨房,从角落的铁皮小桶里捏起一个红皮洋葱,返回递给了他。那颜色很鲜艳,很少可以看到那么鲜艳的红皮洋葱。
      他接过手,在洋葱圆润而发胖的表皮上摸摸,从顶端的开始,先把外层的表皮卸下,再一层层剥开。香辣味呛得我直流眼泪,他却安然无恙地继续手头的动作。我真佩服他的耐力,自己则拿起手帕一个劲抹着眼泪。终于,他停下来,手里捧着小小的洋葱心,抬起头眼眶溢满泪水看着我,那些泪水等待着时机,迟迟不肯流下
      我知道他有秘密,关于她的秘密。
      “她一直在守护着我。”
      而你全然不自知。

      我把他手中的洋葱心夺过来,捏碎在掌心中,果肉的汁液溢出在手中。我淡淡地说:“她死了,代替你。但你没有错。”
      他极力辩解:“不是的……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全都是我,我的任性……”

      啊——我叹息。如果是毫不相关的旁人,我也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吧。我也会认为一切都是他的任性,不听长辈的建议,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而造成的吧。甚至我还会指着他的鼻子痛斥他的错误,责怪他把一位对他自己如此重要的人亲手送入地狱。可是,看着他那么难过,我都不忍心去责怪。
      他咬紧下唇,呜咽着:“小时候也是这样,那时候如果把萨博抢回来,就不会……”
      听着他那些絮絮叨叨的话,我开始想象他口中的她的模样。应当是一名少女来着,模样却想不出来,好像泛黄的照片下面带着微笑的人物脸上的阴影,在脑海里没有清晰的印象。此前因为有看过那只怪物,我怎么也无法把它同一名女孩联系在一起,然后我作罢,他的絮叨亦停止下来。
      我看着他,微笑道:“她比你坦诚呢,虽然我想她亦经历过无数悔恨。”
      你终究应当发现那些逝去的事情永远都在逝去。时光不会驻足停留。那名少女做的事情是否正确,那由她自己决定,而非我这个旁人来断定的。
      他怅然若失地说道:“其实她可以不死的。即使她守护我,她也可以不死的。”
      “此话怎讲?”

      他没有着急要回答,将已经冷掉的面包塞进口中,我本想说要不要再加热,看他那副模样就算了,当他正要喝掉苦荞茶的时候,我一把夺过来,连杯带水一并丢到垃圾桶里,转身从柜子里拿出高脚杯,犹豫一下还是把玛格丽特打开了,反正留着也没用。我把玛格丽特倒到酒杯里,递给他。他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一饮而尽。
      “因为,那句话是我说的。”、
      哪句话呢。我在他空了的酒杯中续上酒,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中的阴翳大概永远无法化解了。
      “那句,希望她死掉的话,是我说的。”他无不悲痛地说道。

      这名少年让人心痛。尽管知道言语无用,我还是劝慰道:“会好的。”
      怎么可能会好。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发现角落竟然有蜘蛛丝,我对店里的卫生竟然这么不关心?低下头来,仍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叹气:“那名少女希望你幸福。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她对你的身份毫不忌讳,莫如说对你身份忌讳的唯独你一人。她救回你的命为的不是要你在这个兀自感伤的,她要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去冒险,和你的亲人,和白胡子,你的笑曾经是她生存最大的动力。她用死换来的,可不是这样一个颓唐的你。”
      他愣了一下。
      看着劝慰总算起了点作用,我在心里稍微放松了点,继续说道:“背叛世界也好,任性也好,死去也好,都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她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生者必须要承担死者未完的心愿与痛苦,你也得振作起来,而不是在这里怀念过去。怀念可以,沉湎于过去不可自拔就算了。你得,或者,你必须,要完全她生前那些没有完成的事。”

      我点烟,看着房间嘈杂的人群。不知怎的,前妻在吐出的烟雾中突然出现在朦胧的尽头,她的脸庞模糊不清,嘴角带笑。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离去了吧?我想,而记忆,在此刻奔流过来,我竟如女孩子般,沉不住气地落下泪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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