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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十六 ...

  •   章十六

      “猫儿……”

      这声带着满满情义的呼唤,直叫展昭浑身一震,手下镇压的力道也轻了许多。被瓷器碎片割伤的右腕上少了压制,白玉堂仿佛失了依靠一般,身子直直的往前跌去。

      展昭毫无防备地被他倒下的身子撞了个满怀,好在白玉堂平日里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实则身上却没几斤几两肉,展昭只是退了几步就稳住身形,双手筹措着还是抚上了他瘦削的脊背。

      “猫儿,猫儿……你真的是猫儿……”白玉堂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鼻间充斥着一种熟悉的熏香味,但因着醉酒脑袋也是钝痛无比,一时间竟是怎么也想不起任何头绪,嘴里只是无意识的低喃着。

      展昭只是搂着白玉堂微凉的身子,一声声应道“玉堂,是我。”语气温柔至极,仿佛是在哄一个熟睡的孩童一般。

      白玉堂虽眼前模糊目不能视,但耳边却听的真切。沉默了一会,竟是低声涩然道:“你定是来骗我的,前些日子我方对猫儿说了伤人的话,猫儿定是十分生气,怎地会如此温和的叫我名字,你是谁?”

      展昭只是搂着他,不多言语,想到几日前水阁里那番话,心想:玉堂,你原是如此念叨着我,知道自己的话伤人又为何要说于我听,你可知说者有心,我这个听者更是伤心。玉堂,你又何必勉强你自己……

      白玉堂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的靠在那熟悉的颈窝里,嗅着鼻尖那同样熟悉的味道,深深换了几口气“你不说也罢,谅你也不是什么恶人,肯定又是府里哪个小厮,今天五爷心情好同你聊聊。”

      “知道吗,前几日有个男人同我说他喜欢我,那个男人就是南侠,对了,南侠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御猫展昭,谁能想到的南侠展昭竟会爱上一个男人,呵呵呵……”

      白玉堂先是轻笑,到后来反而闭着眼睛变成了哈哈大笑,只是那笑中的苦涩任谁都听得出来。展昭只是默默地搂着他,不作任何答复。

      过了许久白玉堂许是觉得笑够了,慢慢的停了下来,却依旧闭着双眼,言语间仍是略带酒意“你一定要问我怎么做了对不对。我拒绝了他,拒绝的非常彻底。我竟然拒绝了一代南侠的求爱,你说五爷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真的很厉害,简直伤透了我的心。展昭暗自失笑,看着白玉堂这副酒醉的模样,竟是觉得他显得十分可爱,前提是要忽略他眼底那藏也藏不住的悲伤。

      “我拒绝的那么彻底,他定是叫我狠狠的伤了心。可是若是我现在应了他,往后又能如何呢?难道要我眼见着一代侠士南侠展昭被千夫所指,若真是这样我白玉堂万死都难以谢罪。”

      白玉堂依旧闭着双眼,靠在展昭胸前,只是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展昭平常不曾听到的话“我用有违世俗之说来回绝他,可是就算我用尽办法,奈何我这样费尽心思伤害他,他却依旧如此,立毒誓又有什么,若是能保住他南侠一世侠名,我白玉堂情愿受那万箭穿心之痛。”

      展昭心中大痛,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身体不由得一颤。玉堂啊玉堂,说出这番话的你究竟是真醉还是装醉?若是真醉,为何此番言语句句真切,若是装醉,那又为何不认得我展昭只把我当做寻常仆役小厮?

      白玉堂似是没有察觉到展昭的异常只是依旧自顾自说着:“我锦毛鼠那名声就摆在那里了,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罢了,世人道我锦毛鼠心狠手辣,行事毒辣,剑下亡魂万千,行为更是放诞不羁。若是落个坏的名声断不过淫邪无耻,无名鼠辈一类,名誉这东西我白玉堂一向都不看重。”

      展昭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贬低自己,也是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察觉到白玉堂对自己的心意。初见少年时的场景,那横刀立于马头的白衣贵公子张狂的笑着,仿佛依旧历历在目。玉堂,展某知道你并不是残暴嗜杀,心狠手辣的侩子手。

      “可是他同我不一样啊,他可是江南一带乃至整个武林有名的侠客,南侠。有多少人曾为他的事迹称快。耀武楼献艺入仕,已是有不少江湖人士辱骂他贪慕虚荣,朝廷鹰犬。上门找茬的仇家可从不止五爷我一个,这几年他同包大人办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冤案,其中受益的不乏有江湖人士,为守这头顶青天,他已经失去太多了。”

      展昭闻言,浑身竟是一震。尤记得那人初入仕时同自己的那段话“这四品的官儿好生无聊,还不如我回我的陷空岛去做我的武生郎。猫儿,你放着好好的快意江湖的日子不过,非得穿身官服去把自己套得牢牢的,为的什么?”

      那时的他还是束发之年,同现在一样酷爱白衣,脾性乖张狠厉,桀骜不驯。不像自己总是虚伪的隐忍。

      那时的展昭只是看着身边的白衣新同僚,嘴角勾起一抹练习了无数次且恰到好处的温润微笑,淡淡道:“为守头顶一片青天。”那笑容是假的,可说的那话却是满含真意。

      “为了那片青天,他失了从前的江湖心性,失了曾经的江湖朋友。若是再失了他那闻名江湖的南侠侠名,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用那样带刺的话去刺伤他,看着他心伤,我亦痛心啊。”

      白玉堂说到动情处,将头埋在展昭颈窝里更深了,无数的片段从他眼前闪过,无数说不清的情绪一缕一缕凝聚起来直往双眼涌去,伏在他的肩头,白玉堂强忍着呢喃道:“亲兄妹相恋尚且被人欺辱至此,更别提这违背天理的男子相恋,我是真的害怕……”

      最终白玉堂还是没能忍住,有什么东西似是从他的心中溢了出来,再也无法收回。

      展昭的心头仿佛被几把钢刀交错着剜了几道血口硬生生的疼,他能做的只是牢牢的抱紧自己的心上人,颈侧突然传来一阵濡湿感,浸透了他素色的衣领,一点点一寸寸地渗进他心头的伤口里,却是早已痛到了麻木。

      半饷,两人之间都是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白玉堂却突然微微挣开本是闭着的双眼,盯着展昭良久,又是闭上眼睛抬起头,循着展昭颈侧缓缓向上,找到了一片温存的柔软,深深的吻了下去。“猫儿,对不起。”

      展昭霎时愣在原地,忘了动作。眼前那张近在眼前犹带着泪珠的白净容颜,还有唇上温热的柔软触感,无一不提醒着他,他的玉堂,他日日魂牵梦绕的人儿,竟吻了他。

      曾在梦中宵想过无数的次的唇瓣,如记忆中那般软绵,但滋味却不是臆想中的甜腻,唇舌交替间,尝到的却是淡淡酒香,还有化也化不开的苦意,只教苦到了两人心里。

      展昭拭去白玉堂眼角的泪,双手抚上他白皙的脸颊,续又吻了下去,细细的研磨着他那变得略微泛红的薄唇。“傻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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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的墨竹同杨柳在夜风中相互摇曳纠缠着,树影婆娑间一双人影交叠在一起,相互依偎若隐若现,远处似是传来了隐约的萧声,悠悠扬扬,或急或徐,如泣如歌。

      正是一曲长相思,何处相思人。

      白玉堂眉头一松,紧抓着展昭衣袖的手也是没了气力,唇瓣离了展昭,身子一软竟是要滑倒。展昭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他虚软身子,触手却是一片冰冷,且脸色也是越来越差了。这个认知教展昭不由得心悸起来。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额头跟着贴了上去,竟是滚烫滚烫的。

      现今已是到了三月底,正是万物逢春气候回暖之际,但夜里难免夜凉露水寒,白玉堂这几天日日都买醉至天明,想是一个不留神,受凉害了风寒。

      展昭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白玉堂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额头上更是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心道白玉堂此番一病来势汹汹,自己竟是一早没有察觉到,心下自责又深了几分。

      眼见着白玉堂身体越发冰凉,病势想是加重了。展昭也不敢耽搁,径自抱了白玉堂就往房间疾步走去。

      早已过了掌灯时分,秦府内已是万籁俱寂,一干仆役也早早的去休息了。西厢的一间厢房内却是灯火依旧,轩窗半敞,一女子身着青色的绣裙,长发微散,指间执一支水竹制的萧吹奏,婉转的萧声就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曲调清平,满含悲戚,却又透着浓浓的相思之情,若是有懂得乐理的人在场,定是马上就能听出来这曲子正是名曲《长相思》。

      本该是情深意浓的相思,却是透着怎么也看不透的莫名哀伤与无助,萧的音色本就悲恸,吹者有意,却只让闻者为之潸然泪下。

      细听这调子,大有“长相思不如长相守”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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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夜的吹什么萧啊,吵吵嚷嚷地让不让人睡觉了!”西厢南面的主房内,传来一声娇呵,只把西厢这晚的宁静之向划破。

      “小姐……”小离听着外面的吵嚷声,皱了皱眉头,看着依旧在窗前独自吹奏仿佛至若无人的自家小姐,大着胆子上前,拍了拍她肩膀。

      突然被打断,秦子衿疑惑地回过头看着小离。“方才二夫人房里差人来探,说是小姐为何还不歇息?”小离没敢把方才的动静告诉秦子衿,只挑了稍微委婉的话一字一句说给她听。

      秦子衿似是了然一般,将竹萧擦拭干净后用绢帕包了放进锦盒中,随手将窗子的横木取了下来,将轩窗关严。

      小离立在床头,从一旁的木架上端来一盏茶盅,一盆热水,往铜盆里滴了两滴香露,试水温时还不忘抚了抚鼻头,嘀咕道“小姐也是的,今儿个这香露香味怎地又浓了几分?”但手上活计未停仍是伺候秦子衿洗漱。

      秦子衿刚取过兑了薄荷叶的漱茶水轻抿了一口,房门口就传来了小厮毕恭毕敬的轻唤“小姐,您可睡下了?”秦子衿依旧目不斜视地吐出茶水,着手开始自顾自的洗脸。

      小离却是移步到门口,打开房门同小厮攀谈了一会。待小离重新回到房间时,秦子衿已是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等着答复。小离走到梳妆台前执起梳子。

      撇了撇嘴,顺手缓缓的将发髻打散,低声道“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就是北厢的那两位爷一个害了风寒,一个醉酒难醒。向小姐各求一副药剂。真的大老爷们的一个个比姑娘家还体弱。”

      秦子衿透过铜镜看着小离在自己身后不停变换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怎可这样无礼?看来平时我同你形影不离的,太惯着你了。”

      小离闻言头一歪,嘴巴一嘟,只磨着嘴皮子“哪有……我平时都有很守……规矩。”

      秦子衿只是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手挑着一缕黑发,一手指了指木桌上的一串铜匙“走时大嫂给药房的药箱上了匙,钥匙放我这边忘记来取,你拿着去取药给北厢那边送去,顺道把钥匙交予大嫂。”

      小离只好悻悻然地放下木梳,拎起桌上的铜匙,瞥了眼秦子衿如常的神色,退出了房间。

      待在铜镜中看不到小离的身形后,秦子衿取过一旁盛着匀面香露的白瓷瓶,小心的用食指沾些许送到鼻前,细细的嗅了嗅,脸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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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真的病了,喝完药后他的唇依旧有些泛白,满头的薄汗在房内的烛光映衬下更显苍白虚弱,展昭坐在床头替他掖好被角,拢了拢他脸颊旁的鬓发,他想,这是第二次看玉堂这么安静的睡着。

      可白玉堂睡得却是极不安稳,他依旧在做梦,做的梦亦真亦假,时而欢喜时而悲。

      他同展昭有着千万种可能,千万个设想。可是就算他们有再多的可能同设想,真正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却始终只有一个。

      梦里,他同展昭把酒言欢,快意江湖。但不论他们有多么的情深意重,活的有多么的潇洒快活,他们令人诧异地回到陷空岛,那个他白玉堂无比熟捻的另一个家,或者在他潜意识里早就是他生他养他的家了。

      他的四位哥哥不似平常那样高兴的迎他回家,却是面目狰狞地指着展昭,怒道:“展昭,你这个无耻小人!为何要诓了我们小五去同你一起做那无耻之事?”

      说到怒极之处,一向待人温厚的大哥竟是伸手掐住了展昭的喉咙,看着白玉堂痛心疾首道:“展昭!老五一人胡闹也罢!为何……为何连你这南侠之名也不要,偏生要换这淫邪放荡之名?一人也罢,为何要拉上老五……”

      白玉堂大骇,用尽全力想要帮于展昭,可自己其他的哥哥们却是死命的抓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他只能慌乱地大喊“大哥!快放开他呀……不是他的错……大哥……”

      展昭却不反抗也不动作,只是任由喉间力道加重,脸色由红转青最后由青变成布满死气的灰白。

      最终凉透的身体“扑通”一声落地,白玉堂身边的禁锢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他挣扎着抱起展昭早已冰凉的身体,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白玉堂只是不停的低喃着,却发现原本怀中眉眼紧闭,气息全无的人竟是突然挣开双眼,凸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言语凄厉无比“没错,的确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为什么要害死你最爱的人!”

      那一声声控诉仿佛正中了白玉堂心中的结症,紧紧的缠绕他,纠缠他,竟是让他良久都回不出话来,正在他痛苦的挣脱不得之际,却有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玉堂……玉堂”

      声音的尽头是一缕亮光,那亮光不断的扩大直至最后入目一片熟悉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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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兄,你醒了……”

      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展昭那张依旧如沐春风的俊脸,白玉堂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抚了抚有些昏沉的额头,看着被包扎妥当的右手愣了神,他突然有些失笑,是了,称呼变了。

      白玉堂忍着胸中的苦意,按了按因着醉酒而突突跳的太阳穴,好不容易才让脑袋略微清醒些,昨日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出来,他不由得有些想放声大笑。昨夜,他锦毛鼠白玉堂,竟是要借着假意醉酒的由头,同这只死猫装疯卖傻的夜半偷情。

      展昭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多说。只是递给白玉堂一盅茶,替他细细的擦拭额头的汗渍。

      白玉堂接过后许是真的有些渴,也不客气直接就抿了一口。喝过后,脸上表情微变,不留痕迹别开展昭的手“安神汤?”

      展昭善善的收回手,淡淡一笑道“方才见白兄脸色好生难看,可是梦魇了?从前怎地没见你有这个毛病?”

      白玉堂淡淡的放下茶盅,有些不自在的错开目光,漫不经心的回道“不是什么大事,五爷我认床罢了,来这永安镇就没睡得安生,小毛病罢了。”

      展昭看着此刻沐浴在晨间阳光下的白衣人,嘴角缓缓上扬,玉堂,若现今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展某愿意奉陪。“总是梦魇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找个时间好好瞧瞧?”只是,有些许遗憾。

      “哼,啰嗦……”

      玉堂/猫儿,若是今生我不能同你相守余生,共结秦晋,来世我定要与你约定白首,结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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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的汴梁开封府,却不是一样的光景。

      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端坐在书桌案头,房中静悄悄地只有卷宗被翻阅时的“沙沙”声。眉毛一挑,朗声道“公孙先生,可是找到了?”

      公孙策摇了摇头,踏进书房内,无比的沮丧“学生无能,库房内关于十五年前洛阳尚书秦颂通敌案的卷宗尽数被人损毁,实在是难以查证。”

      包拯放下手中的卷宗,黑如墨玉般的脸上满是倦怠,揉了揉眉心叹道“不用自责,陈年旧案,难以巡查。也不知圣上为何会突然向本府提起此案。”

      公孙策缓缓的满上一杯茶水,放于岸前“大人不必忧心,皇上只是惦念窑光瓷器名满天下,叫书信给展护卫让他捎带几件民窑瓷器时偶然提及,许是大人你多心了。”

      包拯喝了一口茶水,撇了撇茶沫,叹息一声“希望真是本府多心了。”

      窗外天气昏沉沉的,天边灰蒙蒙的云铺天盖地的不留一点空隙,灰白的天际教人看了不禁有种压迫感。

      突然一阵强风掠进室内,直吹得卷宗纸张,四处飞舞,散落一地。真是理还乱,乱心绪。

      风中,不知是谁的低吟“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章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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