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起）》未成说

7、浅眉（七）

　　扶苏浅笑吟吟：“只怕把你卖了也还不清。”
　　贺兰沐有一刹那是有打算把拂羽玖痕带来一起卖掉的，但估计结果会有点惨。
　　二人走出药铺，十分惬意地闲逛，只是周围的人突然增多，最后，贺兰沐和扶苏被挤进一条巷中。
　　“我们不该进来的。”贺兰沐拨弄着胸前的一缕青丝。刀剑的味道似乎重了些，她如是想着。
　　“总归是进来了，出去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不行。”扶苏话音方落，许多身着黑衣的持剑蒙面之徒不知从何处冒出，将二人围住。
　　却又不知从哪里冒出另一队人，从出来便和蒙面人厮杀。
　　“如果大哥在就好，三两下便可以解决了。”贺兰沐感叹。
　　“作为行医的方士，可以把杀人说得这么轻松？”
　　“他们要杀我，而我留着可以救更多的人，况且人生在世，谁没有求生的意识？”
　　扶苏先为贺兰沐的理论所怔，后为贺兰沐的坦诚所讶，一向淡然的神色微变。
　　只听贺兰沐复叹：“若大哥在，此时我都已经到家了。”
　　看贺兰沐的神情不像吹嘘，难不成她的大哥真有如此本事？扶苏思忖片刻，人便已跃离贺兰沐，眨眼间身边便倒下数人，而贺兰沐，甚至连扶苏从哪里抽出的剑都没有看清。
　　约摸三盏茶的时间，巷中已恢复寂静，只是添了许多尸体，血腥味十分浓厚，恶心的感觉从贺兰沐内心深处向外蔓延，眉头紧皱。奇怪的是，已经回到自己身边的扶苏，身上没有半点血腥味，将目光移向被扶苏结果的刺客，发现他们都是一剑刺中要害，且速度极快，兵不血刃。
　　扶苏见贺兰沐只是微讶，不禁对其大哥的能力有点好奇。
　　“这些交给你们处理，不要让别人发现。”扶苏命令一下，剩余的人齐齐一揖，埋头清理。
　　“他们是来杀你的还是杀我的？”想了想复问道：“或者是来杀我们两个的？”
　　扶苏默然向巷外走去，贺兰沐赶紧跟上，却只听一句极轻的话语在风中轻拂，转瞬间便再不可闻。
　　“贪婪的心是不会有尽头的，即使有，也没人承担得起。”
　　贺兰沐琢磨少许，深以为然。
　　扶苏的表面上还是那个举止温柔表情稀少的翩翩公子，心中却已不复来时的平静。如若他们已经这样肆无忌惮，且不论他，就是他的父皇也有危险。
　　“你既然知道赵高和李斯的所为，为何不告诉始皇帝陛下？”贺兰沐问完，看见扶苏顿时黯淡的目光，立刻会意——只怕扶苏早已进谏数次，只是那个皇帝，未必听得进去。
　　父子不像父子，君臣不似君臣，想必扶苏也没过过几天开怀的日子。
　　正尴尬，却有人打破了这窘境。
　　冷。这是贺兰沐看见李由的第一反应。
　　李由的面容在秀气与英武之间，只是一双眸子极为深邃，令人看不到底，也不想看到底。扶苏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扶苏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而李由给人的感觉，是彻骨的寒冷。
　　“公子。”李由行礼，语气如一潭死水。
　　“不必多礼。”
　　贺兰沐拉了拉扶苏的衣袖，以眼神询问：“他是谁？”
　　李由看见贺兰沐的举止，双目微合。
　　“这位是李大人的长子李由。”扶苏介绍：“李兄，这位是医了我的病的医沐。”
　　李斯的长子？扶苏还对他这么客气？贺兰沐凝视李由，李由也同样凝视着她。
　　“由与我儿时便相交甚好。”扶苏补充道。
　　贺兰沐和李由又是一惊，贺兰沐没想到扶苏和李斯的长子儿时相交甚好，李由没想到扶苏竟然会向一个女子解释他与自己的交情。至此，两人看对方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考量。
　　多么微妙的气氛啊……扶苏无奈地微笑。
　　贺兰沐自然地作揖，一脸平和，垂睫掩住眸中的揣摩。
　　李由只轻轻地一瞥，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双目没有半点波澜。
　　贺兰沐起身，当先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微笑：“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乃医沐之幸。”
　　李由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转向了扶苏。扶苏对着李由的这副模样倒是坦然：“许久未见，李兄可有兴致与扶苏小聚？”
　　李由颔首：“公子相邀，由自当奉陪。”
　　贺兰沐舒了口气，拍了拍扶苏的右臂示意自己不想去，谁知扶苏回以一记意味深长的微笑：“医沐姑娘若是无事，可介意与我们一同？”
　　贺兰沐嘴角微抽，语气略显期艾：“不好吧……你们老朋友见面，带上我这个不熟的人岂不是扰了你们的兴趣？”
　　“方才见姑娘多行僭越之举，由只当是公子好友不曾上心，如今公子之邀，凭姑娘的地位，好似没有理由拒绝。”这是贺兰沐第一次听见李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怎么每个字听起来都很有道理，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呢？
　　“依照大人的意思，大人应了公子之邀，并非因这交情，而是不好推脱？”贺兰沐话音刚落便后悔了，这话惹得李由不快那是后话，关键是扶苏在一旁呢，自己这话，当真僭越了……
　　李由的脸色霎时青了许多，扶苏却好似没有发现，只引着李由向一旁酒楼走去，顺带扔下一句话：“姑娘无需顾忌，难道扶苏还会将姑娘卖了不成？”
　　这招狠！贺兰沐牙关稍紧，普通的劝慰话语，到了她这怎的就成了赤裸裸的威胁！现下自己还有不跟上去的理由么？
　　酒楼内，筑声轻灵，扶苏李由，把酒言欢。而贺兰沐，饿着一副皮囊，在一旁击筑。贺兰沐不禁腹诽：怎么早没看出来扶苏也有这种潜质？虽则不害人，但和拂羽玖痕的毒舌给她的郁结不相上下。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贺兰沐总觉得，那个李由有意无意总往自己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