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月》火竹

7、雪肌公子

　　铜镜里，原本温柔如玉的鹅蛋脸渐显瘦削，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肤若凝脂，柳月弯眉，杏眼黑眸，红唇皓齿，眉目间似笑非笑，似恼非恼，无限娇媚。长长的乌发倾泻在背上，像丝缎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秦月舞对着镜子，幻想着自己与祝琉风拜堂成亲的样子，想着大红绸子的一头握在自己手中，一头牵在祝琉风的手中，由他牵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着，走着……脸上已是红晕一片……
　　“砰！”“啪！”一阵巨响从楼下传来。秦月舞惊了一跳，从痴梦中醒来，急急往楼下奔去。从二楼栏杆上俯身看下去，已发觉是店小二和客人吵了起来，桌上的茶具已经尽数被砸毁在地上。
　　“秦姑娘，您可算来啦！这蛮子非要喝酒，我说我们这里只卖茶水，他偏不信，还动手打人！”小二气愤地叫嚷着，秦月舞一看，他腮上已高高隆起一块，泛着青色的痕迹，看来吃的一拳力道不轻。
　　“你还敢说爷的不是，爷在这喝酒喝了十几年了，连掌柜的对我也都是客客气气，别以为你换了个牌匾爷就不认识你福来客栈了。信不信爷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酒壶，哦不，你身上太臭，肯定要把酒都熏臭了，不好不好，做成夜壶好了，对对对……”闹事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肤色微黑，五官俊朗，身材魁梧，比秦月舞足足高出一个头，穿一袭紫袍，以紫色发带束发，不开口尚有几分威严，一开口却痞声痞气的，看着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鲁家伙。这会儿正喃喃自语，还时不时打量一眼小二，看他适合做个多大的夜壶。
　　这小二也不是京城人士，是最近才被月舞招到新月小筑中帮忙干活儿的，因长得矮小敦厚，被其他的伙计们戏称为“土豆”，这会儿早已气的脸色铁青，越发像个青皮儿土豆了。青皮土豆抡起胳膊就想揍那紫袍公子，秦月舞匆匆拦下他，命几个伙计将他拉到后厅去，找个大夫好好看伤，自己定了定神，准备和那公子理论。
　　岂料尚未张口，这公子伸手就揪住秦月舞的后领，将拎小鸡一般将她拎了起来。把秦月舞的脸凑到自己脸跟前，细细端详，看了好久，才一脸疑惑地说：“你这小丫头是掌柜？郭大掌柜死哪儿去了，怎么找个小金丝雀来顶他的活儿？要知道你能来当掌柜，我府里的丫鬟不都要闹翻天了！丫头，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府里不多你一个丫鬟，不干活儿，白养你也行啊。我也是为你着想啊，你看，你的生意要是红火了，京城里一帮大老爷儿们的脸往哪儿挂啊？到时候不得来踢馆啊？要是你的生意不红火，那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吗？”
　　秦月舞被提在空中，本是吃了一惊，挣也挣不脱，但听这人罗里吧嗦的说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的，索性在半空中抱着胳膊听着他说话，待那人似乎是说完了，秦月舞冲他冷笑一下，两指一伸，便朝他眼睛戳去。
　　那紫袍公子一惊，忙伸另一只手挡开攻击，同时把秦月舞一下扔了出去，秦月舞身体轻巧，翩翩然落到了三丈之外一处茶桌旁，但转念想到不宜暴露功夫，就故意撞倒在桌上，卧在地上不起身。已有客人开始责备这紫袍公子恃强凌弱，但均是窃窃私语，未有敢出手相助的。
　　“刘兄，多日不见，你的流氓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怎么，这回欺负上女人了？”一白衣少年，从二楼翩翩然走下来，边走边说，转眼已走到众人之间。
　　众人瞧仔细了，方发觉这少年穿白衣，带白冠，手中持一把白羽扇，而皮肤更是白皙胜雪，越发显得唇红眉黛。众人瞬间便忘了刚才的争斗，开始欣赏起这翩翩美少年来。
　　秦月舞却在心中暗道：“一帮木头，这分明是个女孩子！”她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注意这个人了，小筑翻新之后的第一天，这女孩子就女扮男装，长期包下了三楼的一个房间，经常晌午来，黄昏去，一来就呆呆地坐在窗口向外望，能坐好几个时辰，也不许店小二进去打扰，只叫秦月舞每日晌午之前将茶水、点心放些在屋内，再备一个暖炉将茶水温着。秦月舞趁她不在的时候也去那窗口望过，对面可以看清的只有鸿福居酒楼的二楼临窗雅座，只是那雅座时常是空着的，并未发现有特殊的人物事物，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却没想到，今天却是这个行踪诡异的小姑娘来为她出头。
　　那紫袍公子看到白衣少年，两臂微微抬起，似是要抱拳施礼，却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咬了咬嘴唇，又即刻换上一副戏谑的嘴脸，说道：“既然顾小……顾公子在此，在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便是，以后您要去哪儿，麻烦您找人知会我一声儿，免得我一不小心碍了您的眼。”说罢，拍拍屁股，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跳出新月小筑，转眼就没了踪影。
　　那穿白衣的女孩子隔着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瞧了秦月舞一眼，也翩然迈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