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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痴心结 ...

  •   自那日小院中会面,刘子云也成了小筑的常客。
      秦月舞自是好奇,为何刘子云每每只是来抚琴,看书,耗上半日的时间,有时会在小筑会上一些神秘的宾客。但想与他虽相识,但非熟识,也就不便询问。
      但看得出来,顾颜雪是开心得很了,她由以前的隔几日来一次,变成了天天都来,准时得跟要上工一般,刘子云来了,她就时常去他房里晃一晃,刘子云不来,她也会找秦月舞聊聊天。
      时间长了,秦月舞对这金贵的小丫头有了更深的了解。她爹爹顾莽是青玄国朝中栋梁,先帝在世时就已经是位高权重,可说在朝中只手遮天,先帝每每推行新的政令,最大的阻力也是源自于他,现在又已辅佐新帝近二十年,满朝文武,无可再撼动其地位之人。而宰相大人处事的手段也愈发凌厉狠辣,朝臣若稍有违逆,轻则乌纱不保,重则家破人亡,民间遍传其为“铡刀宰相”,连零帝苏墨的头也是时时被搁在铡刀上,随时可能身首异处。遗憾的是,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宰相,膝下竟无一子,只有三位千金,老大和老二早已嫁给豪门贵胄,虽已开枝散叶,终是别家子孙。小女儿因是宰相老来得子,尚未婚配,也最得老宰相宠爱。
      顾颜雪就是在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蜜糖罐子里长大的。
      但相传,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宰相府里曾出过这样一件事,一名丫鬟因眉眼间与顾小姐略有几分相似,时常被人夸赞,自己也有些洋洋得意,一日她竟在后花园中给几个丫头模仿顾颜雪走路的姿势,被顾小姐撞了个正着,这丫头正慌,顾颜雪却笑着让她表演完,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演完了,这丫头还在想是否能领到赏钱呢。顾颜雪却开始品评,说这抬腿的方式不对,似是右腿比左腿高些,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顾颜雪是个跛子,把她的腿给我改造改造。后来,这丫头再未出现过,据说,被人削去了右脚,抠掉双眼,丢到荒野中自生自灭去了。
      秦月舞还听说,因这父女均心狠手辣,虽位高权重,但王公子弟中,还未有人敢上门提亲的。
      顾颜雪却乐得自在。父亲忙于朝政,母亲早逝,家里的几个姨娘也是不相见最好。于是,青玄国的山山水水,她在仆役丫头的陪伴下,倒是走了大半,有一次甚至走到了西域的大漠边上,不管哪座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大多玩了个遍。
      就是这样一个尊贵的女孩子,在见到刘子云第一眼的时候,便深深地被他吸引住了。
      据顾颜雪自己的描述,有一日,她乘轿子出去游玩,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把轿帘吹得轻纱曼舞,她向外一望,看到了他,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他了。她下了轿,远远追随其后,直到他进入自己的府邸,她想上去叩门,心却有些颤抖,怕出门已久,头发都给风吹乱了,衣裳也沾了些灰尘,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说,我从来没有那样怕过,我生来就是让别人惧怕的,是给别人做主子的。但看见他,我却想着,如果我是他的丫鬟,该多好。
      她说,“这样的想法,如果告诉爹爹,他定要笑死我,可是这想法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我,顺着我的心牵着我的身体到处神游,我不敢面对他,却叫仆役暗暗盯着,摸清了他的行踪,时不时地去暗中看他。”
      “我也知道我有多可笑,人的容貌是多么靠不住的东西啊,它既是脆弱的,又是易逝的,它轻易地遮盖了一个人的内心,最美的外貌下,可能是最丑陋的心灵。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心,我就像着了魔,中了毒,只有他是我的解药。”
      “只是有一日,我被发现了。或者说,他和他那个莽汉兄弟早已发现了我无处不在的痕迹,终于有一日,他们邀我进了刘府。”
      “小小的,整洁雅致的府邸,却有些寒酸。我在想,若我嫁给他,我可以让爹爹赐他一个大官,赏他很多银两很多土地,让我们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鬼使神差地,我就这么跟他们说了。”
      “刚说时,他们以为我是个疯丫头,不知再搞什么鬼,但听到后来,他们已经明白过来,刘子云的脸上竟是青一阵白一阵。”
      “他说,‘谢谢小姐抬爱,只是,我更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愿受制于人。’说罢就走了。”
      “刘子树在他走后,愤愤地对我说,‘大小姐,我兄长虽长得像个小白脸,但却是条真汉子,你若想找吃软饭的,大街上一把一把的都可供你挑选,休得再来羞辱于他!’。”
      “那以后我才明白,尊严之于男人而言,有多么重要。可如果不按我说的这样,我又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我想,慢慢的他会改变想法,按我的方法,虽然暂时会依赖我爹的权势,但是凭他自己的努力,也是可以有一番天地可闯,这样也能保全他男子的尊严。”
      “然而我自己的尊严,却从见到他的那日起,一点点开始消散。为了他,我可以像个小贼一般暗中窥探,像个乞儿一样渴求他的施舍,像个怨妇一样怨恨他的决绝,然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又碰了几次面之后,我感觉得到,不只是刘子树,连他也开始厌烦我了,他甚至换了常走的路线,就是为了避免和我碰面。”
      “我知道他爱去鸿福居奏琴会友,恰逢你的新月小筑开张改建,让我有机会可以长时间在暗中默默欣赏他而不打扰他,他奏过的曲,我在家中都一一练过,只盼有一日能与他合奏,有时,我也会故意走到他面前,我知道我是多么不矜持,但是,如果这能让他形成一种习惯,我想有一日,他会来主动来找我的,不是么?”
      顾颜雪默默说着,不知是说给秦月舞,还是说给自己听。她的脸庞因思念而越发苍白,她黑色的眸子里泛着水光,十指紧紧地扣在一起,指尖上都是练琴磨出的茧子。
      对着这样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子,除了默默倾听,还能有什么安慰的法子呢?上天总不会给你一个完美的人生的,即便尊贵如她。
      其实,顾颜雪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至少在秦月舞看来是如此。自刘子云移步新月小筑,顾颜雪就不再穿男装,而是换上了彩色的罗裳,梳着柔美的法式,意图是这样明显。面对刘子云,她总是可以轻快地说笑,强忍着心中的忧虑,只有秦月舞知道,每次谈话结束,或仅仅是与刘子云打个照面,顾颜雪的手心里都渗出湿漉漉的冷汗。
      秦月舞有时会狠狠地掐刘子树一把,说你能不能对顾小姐改善一下态度,人家也不容易。刘子树只默默哼一声,说她一个富家千金,不该来打扰我们平凡人的生活。
      后来,秦月舞才知道,刘氏兄弟的父亲,名唤刘奉恩的丝绸商人刘老爷,在知道顾小姐对自己大儿子动了心之后,竟与刘子云恳切长谈,劝他接受顾小姐的垂爱,大有要把儿子卖了换取荣华富贵的意思。刘子树恨父亲从小教育他们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现在却做出这般行为,表里不一,对顾颜雪的怨气又增了一分,也就从来没给她好脸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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