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在江湖》七茶

8、第八章

　　仅仅是一瞬，却仿佛两个世界一样遥远。陆子桓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钳制他的手，容离跌跌撞撞跑过去，扶起沈逸的头，看着鲜血从他嘴角涌出，脑海中一片空白。
　　沈逸有些费劲地眨了一下眼，吃力地开口：“你没事……就好……”
　　容离小心地把沈逸抱起，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师兄没事的，小雪在这里，就是金陵苏家的小雪……她医术很好，你一定没事的……”
　　“陆少爷，苏姑娘来了。”秦安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陆子桓垂下眼：“陆云已经不行了，请苏姑娘给沈少侠看一下。”
　　盎雪一路几乎是狂奔着跟在秦安身后跑过来，她来不及喘口气，连忙跑到容离身边看了一眼：“快！先把他放到床上。”

　　屋外雨势滂沱，屋内是一片压抑的沉闷。
　　盎雪收回扎在沈逸身上的银针，长出一口气。
　　容离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他张口想问，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容离微微松一口气。
　　盎雪擦一擦额上的汗：“可惜了他这一身功夫。”
　　恍如一道惊雷砸在容离心上，他不敢置信地：“什么意思？”
　　盎雪转过头，一脸遗憾：“他被伤了经脉，一身功夫怕是要废了。”
　　容离茫然地看了一眼沈逸昏睡的脸，又看向小雪：“可是……”
　　“对不起。”盎雪难过地，“我也没有办法……”
　　容离再次沉默了。
　　盎雪静了一下，拉过容离紧握成拳的手，想带去一点安慰：“容离……”
　　容离闭一闭眼，艰难地消化这个消息。师兄的功夫被废了……他从小到大，练了十几年的功夫，被废了……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师父，在看到师兄练武时眼里都有掩不住的骄傲……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为了来找自己，如果师兄没有来天一，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胸口传来久违的刺痛，呼吸突然沉重起来，血液明明是在轻悄缓慢的流淌，偏偏又发出汹涌奔腾的声响，让人不堪承受……
　　“容离！容离！”盎雪看着容离的脸色迅速惨白下来，懊悔地想到容离素有心疾本受不得刺激，只是这次见面之后他一直毫无异常，让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他还是个病人。她想扶容离坐下，却在摸到容离后背时惊觉他衣服已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陆子桓向前一步皱眉问道。灯光下，容离脸色黯淡，正伏在盎雪肩上急促地喘息。
　　盎雪来不及解释，只急声安慰道：“容离你冷静点，你师兄他……我可以带他去找姑姑，姑姑可能还有办法……容离你别急……”
　　容离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但空气中的氧气似乎被抽光了，胸肺里还是一片空白；他挣扎着想说点什么，但无边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

　　日华院。
　　书房。
　　秦晔站在窗前，看向窗外淹没在泥泞中的落叶，面沉如水。
　　陆子桓沉默了半晌，低声开口：“阿晔你是在怪我吗？”
　　秦晔依然不语。仅仅一天的时间，等他回到庄中，一切都变了。唐微失踪了，容离的师兄莫名出现又被打成重伤，容离旧疾复发直到现在还没有醒……
　　陆子桓深吸一口气：“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没有想到……”他起身走到秦晔身后，“容离现在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还有陆云陆雷兄弟俩，他们跟了我七年了……”
　　“跟了你七年都可以毫不留情被牺牲掉吗？”秦晔突然转过身，有些愤怒地看向陆子桓。
　　陆子桓露出震惊的神色：“阿晔！你这样看我？！”
　　秦晔深吸一口气，紧紧抿起嘴。我也不想这样看你，但是……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针对容离的师兄，可是……”
　　“为什么？”秦晔打断他，为什么要针对容离的师兄。
　　陆子桓犹豫了一下：“他的功夫太可怕了，他比你还小两岁。”
　　“那又怎么样？”
　　陆子桓皱起眉：“阿晔你忘了我们的目标吗？我们要做江湖中最强的人！我不过是想提前解决隐患，有什么错？那个沈逸，包括容离，他们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秦晔硬声道：“可是他们并没有和我们作对。”
　　“那是现在！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以沈逸的功夫，如果此时不解决他，将来必成大患。”
　　秦晔冷声道：“你是指我打不过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子桓无奈地，“可是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呢？成王败寇，只要我们赢了，就是我们说了算。站在最高峰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站到那里是因为自己爬得最高，还是由于把其他人都推到了山下，这有区别吗？”
　　“……”
　　陆子桓有点疲惫地捏捏眉心：“阿晔，我知道你看不起这些手段，这些不光彩的事我做就可以了，你不用操心。”
　　“……”
　　“好了，我先走了，你再想想吧。”

　　北院。
　　秦夫人怜爱地看着一脸憔悴的盎雪：“小雪，你去休息一下吧，已经快两天了，这样下去你怎么受得了？我让秦霜看着容离，有事就去叫你。”
　　盎雪摇摇头：“容离这病……就看能不能醒过来了。等他醒了，我得立刻为他施针。”而且，他醒来心情肯定也很不好，需要人安慰。
　　秦夫人看向容离，一直神采飞扬的眉眼现在毫无生气，微翘的唇角没有一丝血色，她不由心疼地：“这孩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盎雪低声道：“容离他是心里太难受了……希望姑姑能把沈少侠……”其实，她心里清楚，沈逸六脉尽损五腑皆伤，不用说恢复功力，就是想再从头练起，恐怕都难了。

　　漫长的旋转楼梯。
　　一级一级。
　　容离蜿蜒向上走去，打开天台的门，外面是一片白色的床单，一个个被夹在一道道长绳上，在风中猎猎作响。
　　容离走过去，他觉得自己想要进去找点什么。可是走进去之后，却失去了方向，前后左右都是白色的床单，被风扬起飘打在他身上、脸上，无边无际。
　　他快步走着，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恐惧，用力挥开眼前的白布，心脏砰砰地急速跳起来。

　　“容离！容离……”
　　容离猛然睁开眼。
　　盎雪脸上混杂着惊喜和痛惜，她轻柔地用手探上他额头：“做噩梦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昏倒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容离艰难地喘一口气：“师兄……”
　　盎雪轻轻地揉着他胸口：“你别急，秦夫人已经命人把你师兄送到我姑姑那儿了。”
　　容离勉强半撑起身：“我要去找师兄……”
　　盎雪将枕头放到容离身后，扶他躺下，柔声劝道：“我已经写了信求姑姑一定尽力，你现在的身体哪儿也不能去……”
　　“可……”
　　盎雪用手捂上他的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现在养好身体最要紧，等你身体好点了，我跟你一起回金陵。来，先喝点药……”

　　得知容离醒来的消息后，秦晔正准备去探望，秦安却来禀报侯门何默求见。
　　秦晔皱眉。这个何默好像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几次找他都费了大力气，没想到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何少门主，请。”
　　秦晔抬眼看向何默，还没来得及开口，何默就抢声道：“容离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秦晔默了一默。你也和容离很熟吗？
　　何默看秦晔不语，心中一凉脸色大变：“他不会……”
　　秦晔漠然起身向外走去：“他刚醒，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