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在江湖》七茶

3、第三章

　　天一山庄。
　　天下第一的山庄。
　　是这个意思吗？
　　容离站在天一山庄门前长长的台阶下，仰望山门衷心地赞叹：“天一山庄，果然是名不虚传！”
　　秦晔脸上露出一抹得色，这个三层每层九十九级的青石长阶乃是他得意之作，务必要给每个初次来天一的人一个下马威。
　　进了庄门之后，轩峻壮丽的内景再次冲击了容离脆弱的神经，他一点也不介意扮演刘姥姥的角色，一脸艳羡地东张西望，“真拉风……”天一山庄依山而建，景致天成，错落分布的建筑都是既高且壮，一派端肃昂扬的武将之风，比较起来，自己曾经觉得精美华贵的乔家简直弱爆了。
　　秦晔满意地给了容离一个正视的眼神。小子识货啊，陆子桓那个没品位的家伙老说这里没有情趣，切，武林人士要什么情趣，那都是弱质书生的玩意儿，咱要的就是一下子震住你的气场。不过，虽然夸过天一的人很多，不知为什么，这个容离显得特别真诚。
　　陆子桓看这两人一个一脸赞叹，一个一脸得意，不禁有些好笑：“这两日一直赶路，风尘仆仆，不如我们先沐浴更衣，阿晔你再陪容离好好转转？”
　　秦晔回过神来，不自觉地调整回冷淡厌烦的神色：“我才没那个闲工夫，人是你要带回来的，你看着安排吧。”说完一振衣袖已在一丈开外。

　　西竹院。
　　位于天一山庄西首的一个种满了竹子的院子。（这就是秦晔的秦氏命名法）
　　介绍完沿路的“风土人情”，陆子桓一脸温和地将容离领了进来：“容离，你这一个月就住这里好不好？”
　　“嗯。”容离扫视院落一圈，很配合的捧场，“这里好多竹子，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陆子桓一脸的欣慰，招手示意站在院门口的那个丫头过来：“竹香，这位是容离容公子，是庄主和我请来的贵客，未来的一个月他都住在这里，你一定要好好侍候。”
　　竹香乖乖地行礼：“是，奴婢知道了。”
　　陆子桓拍拍容离肩膀：“今晚我和阿晔在东平院设宴，与你小酌一番，你休息好了就让竹香带你过去。”
　　容离点点头：“多谢陆大哥。”这一路在一起混了两天，大家彼此的称呼也亲昵了许多，再说了，还得看人脸色吃一个月的饭呢，容离很有觉悟地努力套近乎。

　　夜。
　　东平院凉亭中。
　　陆子桓悠然举杯对月，自斟自饮。
　　“听说你还约了容离？”秦晔懒洋洋地坐下，语气颇不以为然。
　　“嗯，”陆子桓别过头，“来者是客嘛，你这个主人懒得表示，我就替你安排啦。”
　　秦晔嗤笑：“一个人质而已，也值得你费这些心思。”
　　陆子桓笑笑：“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虽然才十四五岁，被我们强行带来，这一路上倒也不卑不亢，安之若素。”
　　秦晔回想了一下：“以他的年纪，确实算镇定，不过，”他落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傻，真的只当做是来做客而已。”
　　陆子桓摇摇头：“他的来历不简单，我看，人也不简单。”
　　秦晔失笑：“你也太草木皆兵了点吧，再说了，管他简不简单，现在他人在我们手里，功夫也不怎么样，还能翻出天去？倒是他那个师兄……”秦晔一口饮尽杯中酒，“我好久没碰到对手了，这两天一直后悔那日没有同他好好打一架。”
　　陆子桓一手执酒一手无意识地敲着案几，淡淡道：“是啊，真是可惜……”

　　“庄主，陆少爷，容公子来了。”
　　陆子桓抬头笑道：“快请进来。”
　　“秦庄主，陆大哥。”容离在亭外先略施一礼，笑得既单纯又灿烂。
　　“不必多礼。”陆子桓热情地起身拉容离坐在自己身侧，在这个秋夜里笑得满面春风，“以后我们要常聚呢，随意些就好。”
　　容离坦然坐下，依言自然地拿起酒壶给在座三人杯中斟满酒，再举起酒杯：“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多有叨扰之处，我先敬二位。”
　　陆子桓没想到容离这么快进入状态，诧异之后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好，干！”
　　秦晔微一抬杯示意。
　　三人同时一饮而尽。
　　陆子桓朗笑着拍拍容离肩膀：“没想到容离你喝酒这么痛快，看来酒量不错啊。”
　　容离微微苦笑：“哪里，其实是因为我酒量很烂，所以才主动出击，先表诚意。”
　　“没事没事，酒量都是练出来的，以后我和秦晔陪你好好练练，来，再喝一杯。”
　　容离无奈地端起酒杯。果然，从古至今，劝酒词都是这么几句。
　　就这么和陆子桓你来我往一杯杯喝下去，秦晔基本上是自斟自饮，偶尔被陆子桓拉着三个人一起喝。月渐中天，容离喝得两颊通红，神智渐渐有些模糊。
　　“对了，容离，不知你师承何处啊……那天你师兄一出手就震住了我，我行走江湖这些年，所见年轻一辈中，恐怕只有阿晔能和你师兄一较高下。”陆子桓状似随意的感慨。
　　容离已经坐得歪歪斜斜：“哦？是吗？其实这是我和师兄第一次下山，不知江湖深浅……师兄他……也就是练武有些天分，其他事情笨死了。”
　　“哈哈，这一点倒是和阿晔差不多……他也一心放在武学之上，对其他事情反应迟钝得很。”
　　容离呵呵笑起来：“专心的人……都很可爱啊……够呆才够萌嘛……”
　　在一边默默呆萌的秦某人嘴角有些扭曲。
　　容离还继续傻笑：“其实天才，总是有几分怪脾气……呃……心性也比较单纯……我看秦庄主，虽然总是臭着一张脸……但是，心地并不坏……”
　　“哈哈哈，对对对！”陆子桓拍案大笑，“阿晔他就是这样，面冷心热！”
　　无辜地成为话题中心的秦某人脸色有些发青，手有些发痒。
　　陆子桓一手揽上容离肩膀，人靠过去：“容离你看人还挺准的，那你说说，陆大哥我怎么样？”
　　容离被他一压，不堪重负软绵绵地伏在案几上：“陆大哥……陆大哥你呀……你……”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声音就渐渐模糊至不可闻。
　　秦晔凑过来看了一眼：“睡着了。”好可惜，我还想听听你是怎么评价子桓的呢。
　　陆子桓嘴角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好可惜，我还想听听他是怎么评价我的呢。”
　　秦晔挑眉：“下次喝酒再问好了。”
　　陆子桓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怎么，你也发现这个小鬼的有趣之处了么。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
　　第二天近午，容离托着抽痛的额角，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
　　这里是？现在是？555，头好痛……
　　“容公子。”一个颜貌秀美的丫鬟巧笑倩兮地走了过来，“您醒了？”
　　早上起床本就经常头晕的容离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嗯……这里是？”这丫头不是昨天那个竹香呀。
　　“这里是东平院，奴婢叫萍香。昨天您喝多了，陆少爷就留您住下了。”萍香坐到容离身边，温柔地递过一个白玉碗，“这是醒酒汤，您先喝下了吧。”
　　“哦。”容离接了过来咕嘟咕嘟喝光，好渴啊……
　　萍香微笑：“我再给您倒杯水？”
　　容离揉揉额头：“不了，谢谢。”撩开被子，他直起身想要下床。
　　“容公子，”萍香看容离脸色不太好，轻轻按住他的手，“您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一会儿吧。”
　　容离勉强振作一下精神：“没关系，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萍香看容离坚持，只得温柔地：“那萍香服侍公子洗漱？”
　　容离闻闻自己衣襟上的酒味儿，点点头。
　　盛情难却这个词的意思，容离今天算是领教了。在萍香的温言软语加盈盈秋波的双重夹击下，他被迫从里到外好生梳洗了一番。还好，在容离的一再坚持之下，他独立完成了整个洗浴过程，但萍香还是泪汪汪地争取到了为他穿衣梳发的权利。容离拉了拉衣袖，这件月白色长衫据说是陆子桓几年前做了未穿过的新衣，这么好的衣料做工竟然被冷藏，真是奢侈……
　　婉拒了萍香送自己回西竹院的建议，因为天一山庄占地虽大，结构却十分简单，道路也很清晰明朗，迷路的可能性很小。容离干干净净地从东平院走了出来，却实在不敢说自己是神清气爽——头还有点晕，脚步还有些虚浮，额角更是在突突地跳动抽痛着……容离苦笑，喝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幸好昨天自己看形势不好就摆出了一副死相，不然还不知会被陆子桓灌成什么样子。

　　就这么慢腾腾晃悠悠地往西边走着，容离暗道：秦晔做事倒是大方，至少没安排贴身监视的人，就任由自己这么闲逛。
　　放眼看去，天一的路条条宽敞道道坦荡，视野还真是好，只是没看到几个仆婢，未免冷清了些……容离正感慨着，突然，从他右前方飞过一个不明物体擦着地面滑行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容离一愣，定眼看去，那是……竟然是一个孩子？！一个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伏在地面上，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容离心中一惊，正要上前查看，就听到一阵衣袂破空之声，秦晔冷着脸色站到了那孩子身边。
　　“怎么？我只不过踢你一脚你就给我装死？”秦晔居高临下，讽刺地开口，“这难道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
　　容离眼看秦晔话没说完，手中一抖，一道鞭影就对着那孩子迎头袭下。“住手！”容离直觉反应想去抓住鞭尾，但心念一转，只是扑身伏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火辣辣的感觉呀，真是火辣辣，555……秦庄主这一鞭子运着十足的力道扬着完美的弧度招呼到容离背上，让他感觉背上仿佛被撕裂般蹿起了一道火焰，熊熊燃烧着……一声痛呼被容离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而且他好像咬到舌头了，满嘴的甜腥味儿。
　　秦晔扬着眉退开一步，看着容离从唐微身上慢腾腾地爬起来，有些不稳地站在唐微前面，缓缓抬起一张苍白的脸。虽然昨晚他醉得一塌糊涂，现在看来，精神还不错嘛。
　　“让开。”秦晔冷冷发话。
　　容离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声调平稳：“秦庄主，就算他做错了什么，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拜托，没必要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么狠吧，他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你再抽几鞭子还不抽死他？
　　“让开。”秦晔的话里是深深的不耐烦。称你一声客人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容离苦笑了一下，正准备晓之以理一回——我虽然很不想多管闲事，可也不忍心眼睁睁看这孩子就这么被你打死啊……
　　秦晔看容离没有让开的意思，毫不客气又一鞭子招呼了过去。
　　我靠！容离迅速侧开身，这一鞭子擦着胳膊从胸前划过，劲风带过外衫顿时撕裂开来。他倒吸一口凉气，死死咬住了下唇以克制自己发飙的冲动。这几天的变故压抑着的负面情绪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哼！”秦晔冷笑一声，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容离眼看着秦晔再次举起鞭子，正在痛苦地挣扎是不是要拼上自己显然弱了对方很多的武功给他也留点纪念，就听到身后有个童稚的声音冷冷道：“白痴！”
　　秦晔手一顿，容离回过身去，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脸嘲笑地看着自己，再次冷冷重复：“你这个白痴！”
　　他妈的！容离向来自认为良好的心理素质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