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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鱼子城 ...

  •   颜织坊坐落在鱼子城的东街,老板姓颜,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颜回是个秀才,女儿如玉温婉贤淑。颜老爷经营布庄三十余年,十几岁就跟着爷爷打理布庄生意,是个精明又见多识广的人,手底下去去来来的工人无数。

      头些日子府衙老爷新上任,三把无名火全发在了鱼子城的商户身上,上缴的官税长了三涨,好些商户撑不下去,只好关门大吉。

      颜老爷站在柜台处一边看着帐本一边唉声叹气,‘这税只升不减,只怕半个月后颜织坊也要关门大吉了。哪个杀千刀的皇帝这么不长眼啊,用这样的恶官来变相的残害百姓。’他正想着,却被门口嘈杂的声音给惊动,抬头向门口看去,却是一个十六七岁,衣衫婪褛的小姑娘。容貌已脏的看不清楚,头发也毛草的打着结。手里正死死的抱着一块白布,被一帮伙计围在门口,模样很是无助。

      颜老爷认得那布,是早上刚刚海运过来的雪锦,一尺雪锦缎子能抵千金,非常昂贵。

      一个伙计上前狠狠甩了女孩一耳光,就去夺女孩手里的雪锦,一边大声喝骂着:‘这么小就学偷,还偷到颜织坊来了,快把布给我!你个小王八糕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坯子。’

      本来低着头死死抱着白布的女孩猛的抬起头,怒视着那个喝骂的伙计,到是把伙计吓得愣了一下,但她个子小又瘦弱不堪,这一瞪丝毫没有什么震慑力,醒过神来的伙计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括在脸上,黑黑的脸立刻红肿起来。女孩并没有痛的反应而是抱着布撒开脚丫子就跑,好像挨打是家常便饭,对疼痛早就麻木了。

      她只跑了几步就被其它伙计给推倒在地上,裸露的胳膊也擦破了。几个伙计围着她就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边骂着女孩一边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娘就是个裱子女儿也是个贱货。都是给鱼子城丢脸的女人。”

      起初打女孩的伙计上前揪住女孩一头结的头发怒道:“快把布还给我们!”

      女孩没有哭,眼泪在眼圈里滚了几滚又滚了回去,仍旧抱着白布不撒手,大叫道:“我不!我不还,你打死我我也不还!”

      颜老爷很纳闷这个女孩为什么为了一块白布连命都能不要。他从柜台后面转出来,制止了伙计抡起要砸向女孩的拳头,走到女孩身边和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扑簌扑簌大眼,跪到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回道:“颜老爷,我叫白螺,白布的白,田螺的螺。”

      颜老爷笑道:“白螺,我问你话,你要诚实的回答我。”

      白螺郑重的点点头,回道:“颜老爷你问吧,我都照实回答你。”

      颜老爷缕缕山羊糊子,满意的把白螺扶起来,心道‘这孩子懂事的很,留在颜织坊一定是块好材料。’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偷我们的布?”

       “我娘昨天过世了,临走前千叮宁万嘱咐一定要我为她守丧。要用世间最好的雪锦缎子做丧服。本来我是带着娘的金钗来换布的,可是我不小心把金钗弄丢了。”

      颜老爷点点头又道:“所以你就偷了?可是你身上这么脏,都把雪锦染黑了。”

      白螺低头一看,怀里抱着的雪锦果然已经被染的乌黑一片。‘我回去找金钗…府衙大人的狗…臭水沟里全是泥…没有人帮我…’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颜老爷大概明白了,新府衙老爷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怕是金钗落在狗官手里要不回来。白螺是没有办法才来偷布的。他对白螺笑笑:“我给你三尺雪锦,但是你过了丧要到颜织坊来干活,还布钱。行吗?”

      白螺一听,滚回去的眼泪哗哗哗又滚了回来,跪下磕头如捣蒜“谢谢颜老爷谢谢颜老爷。”

      颜老爷眼睛眯成一条线,他自然有他的打算。

      白螺守了三天的丧,就收拾收拾出门了。

      母亲一死,本就家徒四壁的家就更家徒四壁了,现在除去她身上穿的雪锦裁成的丧服已经身无长物。她甚至连个包袱都没有。母亲临去前拿着那支金钗来回摩娑了几十遍,最后还是叹口气让她拿去换雪锦。她也不知道那个金钗是怎么来的,以前从来没见过,除了长的象个金鸡,没什么特别的,她还很纳闷怎么会有人把金钗打成鸡的样子。尽管很久以后她知道那是凤凰不是鸡。

      她走出家门打算先去河边梳洗一下,然后再去颜织纺报个道,等候颜老爷安排活给她。于是她就朝河边走去。

      入秋的河水有些凉意,不知何时竟下起丝丝细雨。

      竹隐看看一旁躺着的青竹叶油纸伞,微微一笑,师父真是有先见之明。

      早上辞了师父出来会友,师父无声递给他一把伞,念句佛道:“风雨无常,早些回来。”他接过伞还有些好笑,师父年事已高,老糊涂了也说不定。

      他撑起油伞,继续在河边煮着清茶,一边等着朋友,一边看起了落在河里的雨水宕起圈圈点点,好不惬意自在,到更显的这画面唯美。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嗒嗒声,马蹄声停在几十步外随着马儿的长嘶止住。

      竹隐回头望去,立刻脸上含笑起身前去相迎:‘颜回兄。’

      颜回打下马来,一身白衣已被雨水湿透,却浑不在意。小跑两步走向前去,笑嘻嘻道:‘竹隐兄。夫子今日病了,方才前去探望才耽误了时辰,让你久等了。’

      竹隐拉过颜回的手朝向煮茶的高台走去。笑道:“颜回兄是有事耽搁了,竹隐又不是心兄狭隘之人,没有生气。我今日特地煮的功夫茶。颜回兄来尝尝味道可好。”说罢二人已经登上高台,对立而坐,喝起了茶水。

      颜回替竹隐斟上一杯清茶,唏嘘道:“都说病来如山倒,夫子平日里身子骨硬朗的很,没想到这一病就病的这么利害。”

      竹隐点头应道:“我师父也常常说,人间疾苦忽然而至,防备不得。”

      颜回叹口气又道:“竹隐兄今年已十八岁,过了岁末真要剃度出家吗?竹隐兄一身才华,若是剃了度,实在可惜!”

      竹隐呵笑:“我有佛缘,自然要遁入空门。颜回兄何必过于执着这件事情。”

      颜回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你对一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可出家一事非同小可,竹隐兄还是三思的…”他一个‘好’字却硬生生被河堤传来了救命声给扼在喉咙里。

      听到呼救声,二人显然都是一惊,今日天气不好,不适合郊游,若不是他二人早已有约,断不会神经不正常的冒着秋雨跑到河边来喝茶。所以这河堤的呼救声就有些奇怪,若不是故意寻死都说不过去。颜回首先大叫‘不好,有人溺水了!’扯起坐在对面的竹隐便向河堤跑。果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难为这么一个文弱的秀才能跑出个凌波微步来,还能脸不红气不喘。

      【菩提寺后山】

      白螺瑟瑟发抖的坐在火堆旁,浑身上下皆是泥水。火堆不时发出树枝的‘哔啵’声,雨势早已停住。

      竹隐递给她干爽的男子衣服,尴尬道:“白姑娘,寺庙之地没有女儿家的衣衫,除了些沙弥穿的衣服就只有我的了,你先将就一下吧。”

      白螺接过衣裳,有些担忧道:“谢谢公子。公子,和你一起搭旧我的颜公子他…他没事吧?”

      竹隐笑道:“应该无事,颜兄命大,几口河水还呛不死的。”

      白螺也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念叨:“那就好,那就好。”便转到一块大石后面去换衣服了。

      竹隐听着大石后面换衣的蟋=簌,摇摇头走到火堆旁添起了树枝。漫不经心道:“白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无缘无故掉进河里呢?孤江河边很少有人迹,要不是今日赶巧遇上我和颜回兄在江边小酌,你就没命了。”

      石头后面一阵沉默后白螺勉强笑笑,道:“三天前颜老爷用三尺雪锦买我做工,今天我是去上工的,就到河边梳洗,谁知雨说下就下,就滑了一脚。说来还是要谢谢你们呢。”

      竹隐疑道:“三尺素买你做工?”

      此时白螺已经换好衣衫从大石后面转了出来。看到竹隐沉吟的模样有些奇怪,走到火堆旁坐下,道:“竹公子觉的有什么不妥吗?雪锦本就稀贵,三尺足抵千金了。”

      竹隐想的却是一年前在红豆镇所遇的一桩奇事,让他从此结了佛缘,正是牵扯到三尺素锦。

      素锦也称做雪锦,这雪锦历来是潮州晋献宫中的物品。此次却是贡品被盗,与苏家本是世交的重家深受皇恩调查此事,却不想因为数月未能交皇差,重启居然暗中栽脏陷害苏家,苏家就此被诛九族,重启却卖友求荣,位及丞相。他也就是在那时候遇到了师父避邪大师,更名竹隐,避在寺中。可这雪锦如何到了东部近海的鱼子城中?

       “竹公子?竹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白螺看竹隐一直发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声问道。

      竹隐被拉回神来,抬头正想对白螺笑笑以示无事,当目光触及到那张白璧无暇天然去雕饰的稚脸上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张脸他似曾在哪里相识,却似是记的非常模糊。

      白螺被他这么盯着看,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涩,怯怯问道:“我…我脸上…还有河泥吗??”她抬手去擦脸,一边回看竹隐,竹隐恍惚开口:“白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有…有吗?”

        白螺心中纳闷,她打记事就与娘亲一直就住在孤江河边上,她敢肯定从未见过竹隐,今天白天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以前会见过。她抓起一根柴火胡乱捣鼓着火堆,确定道:“我从没见过竹公子。”

      竹隐也拾起柴火有一下没一下的添着,“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没关系的。等会你衣服干了,我就送你去颜府。”

        白螺点点头,答应着:“哦,好啊。那…谢谢你。”

       “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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