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恋疑云》老兔寒蟾

7、芒岛

　　“艾哥哥，我们干嘛要从家里跑出来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肚子好饿哦！”小阿苒被之峭拉着小手站在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屋檐下，天快黑了，这个节骨眼上又偏偏下起大雨来。

　　之峭终于再一次肯定，今天，果然是他的“衰日”！
　　“你好烦啊！什么都要问！还有，不许你叫我爱哥哥！”之峭说归说，还是给阿苒回答，“我们等杨叔叔一走，就可以回家了。喂，你站进来一点，雨很大也。笨！”
　　“你讨厌叔叔啊？可是叔叔很好啊，还给阿苒一块很好看的小石头。可是爸爸不许我玩儿——”
　　“哼，小叛徒！”之峭很不屑，“我问你，你觉得是叔叔好，还是我们爸爸好？”
　　“都好啊！”
　　“那要是叔叔让你叫他爸爸呢？”
　　“叔叔是叔叔，爸爸是爸爸啊！”小阿苒回答。
　　“你不懂拉！我告诉你，叔叔想把你带去杭州，带到他家里，是你一个人哦！我听说他们家里有一只很大很大的大狗，比吴敏家的那只大黑还要凶哦！”嘿嘿，这小萝卜最怕的就是大黑。

　　“我不要，我不要去！”阿苒果然害怕地抓着之峭的手臂。
　　“那你肚子还饿不饿？要不要现在就回家吃饭？”之峭很得意地问。
　　“不饿不饿。”阿苒忙道。

　　天色越来越暗下来了，之峭其实也又冷又饿。他背靠在门板上开始盘算：要不要去找李大叔？还是到小宝家去躲一躲？
　　不行，大丈夫敢做敢当，是他抱着阿苒逃家的，现在怎么能再找别人当盾牌呢？可是雨又下那么大，今天晚上要怎么办呢？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蹲在人家门口过一夜吧！之峭犯难地想着。

　　“哎呀！我真是笨，可是去那里啊！”之峭重重拍一下自己脑门，很快乐地朝阿苒咧开嘴巴。 “和你在一起，人还真是会变迟钝！”他又不甘心地补一句。
　　“艾——，你在说什么啊？”阿苒还没有从之峭的动作里看出什么苗头来。

　　“喂，等雨一停，我们就去芒岛怎样？”

　　这芒岛，是一个很小的内陆岛，位于奉阳城南面。出了奉阳城，转过两个被野草遮蔽着的小道口，再走一里多路就会有一个小渡头，之峭知道，那里还一直栓着一只早已废弃不用的木舟子。

　　这条古道，其实知道的人极少。不过岛上有任家的祖业，任墨林差不多每年都要携了一家老小去岛上任公坟祭奠一番。所以对任之峭和任苒而言，即使是在昏暗的天光里，认路也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艾哥哥，天好黑，你看不看得见湖面啊？我们会不会掉进水里去啊？”阿苒坐在小船里，看之峭用力划着桨。
　　“笨蛋！你没看见那里一团黑黢黢的影子？那些就是岛上的芒苇草，我们马上就到了！”之峭话说地漂亮，心里却不免也有些着急。只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一双手来，还是要快点才好。

　　阿苒借着昏黄的月光，终于看见了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小岛。靠近岸边的水面上漂着一层青色的浮藻，看上去好象铺了一块黑绿色的毛毯，随着水波一漾一漾的。船再驶近一点，阿苒才发现水下原来浮着千万缕长长的水草，纠缠不清，随波摆动。水不深，那些绿色黄色的芦苇从水里长出来，密密丛丛的。在月夜里，显出一种皈依的魅力。

　　阿苒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这八月暗黑中莽草起伏的芒岛不是她记忆中干净光洁的芒岛。以往几次来，总是在朗朗晴日里，四月的微风抚面，绝没有这许多骇人的芒苇。

　　“艾哥哥，这里什么时候长出来这么长的草了啊？真可怕！”阿苒一上岸，就紧拽着之峭的衣角不放了。
　　“怕什么？这个岛叫芒岛，可是有来历的。岛上每年一到六月就开始长芒苇，到八月整个小岛外围就成一片芒海，极为壮观。可是一过十月，芒海就开始‘退潮’，到四月我们来祭祖坟的时候，芒草就已经一根不剩，‘潮’退得无影无踪，岛又重新现出来。是不是很神奇？”之峭把从岛上渔民那里听来的掌故说给阿苒听，“据说，最早的时候，有一伙被官府追捕的囚犯掩逃到此，发现这里是个天然屏障，就在岛上住了下来。后来又盖起了屋舍篱笆，这个岛就有人烟了。”

　　“那，那些犯人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岛么？”阿苒好奇地问，之峭的故事成功地驱走了她的恐惧，她现在对小岛可是好奇的很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喂，你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啊？”
　　“我觉得这里不应该叫芒岛。”阿苒忽然说。
　　“你又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了？”之峭挑眉。

　　“不是。艾哥哥，你想，那些囚犯好可怜，虽然他们逃到了这么荒凉的地方，可是还是和在监牢里一样，哪里也不能去啊？我看，这里应该叫囚岛才对。”五岁的阿苒有时候，还真的能吓到大人呢！

　　“囚岛——”比阿苒大两岁的之峭回思小萝卜的话语，第一次面对着这个岛，胸口竟泛起淡淡的沧凉感觉来。
　　他深深地看了阿苒一眼，小小的阿苒只是轻轻地靠近他的手臂，和他一起静立在岸边，让湖风吹拂着两个早慧的孩子。

　　之峭要在很多年后才体会出，那种感觉就叫做心灵相通……

　　“别发呆了，快进屋里去吧！我来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我快饿扁掉了！”之峭发挥即知即行的本领，一进祖屋点亮几案上存放的香烛，就到处翻找起来。

　　“艾哥哥，你说爸妈他们会找到我们么？”阿苒反倒有点担心。
　　“安拉，等他们想起来这里找我们的时候，杨叔叔肯定已经回杭州了。他职位做的好像满厉害的，每次来奉阳只能停两天就要回去了。那时候，我们也可以回家了啊，我可不想在这里躲太久，爸妈他们早点想起来这里找，等于来接我们，也不错啊！省得我还要自己划船过湖了！”之峭边找吃的边回答。

　　“哈，你看这是什么？”他凑近阿苒拿在手里的一根蜡烛光，“是老玉米，不知道还能不能吃？我们来煮玉米粥吃怎样？”之峭找到吃的，兴奋得很。
　　“艾哥哥，灶头边还有番薯也，你快看！”阿苒也有发现。
　　“太棒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快来帮我照火呀！”之峭一马当先做起巧妇来了。

　　荒僻的小岛上，有几个晚归的老渔民惊异地发现，任阿公家那间老屋子里，今夜竟有温暖的烛光晃动。又过了好一会儿，连老烟囱里也升起袅袅的香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