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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龟兔赛跑 ...

  •   任之峭一脸郁卒的拖着身子往自家方向走,今天真是衰透了!
      那个刘老头不知道脑袋哪里撞到了,居然叫他作班代,班代啊!班代等于每日清晨要集合那一堆小鬼列队礼拜孔子;等于不可能三不五十的翘翘课,摸摸鱼;等于跟在一班小鬼后面追当天的作业册……光用想的,之峭已经快流掉一缸冷汗了!

      今天当真失策啊,就不应该逞一时之快,和刘小人对簿公学堂。
      他也不过就是嫌刘头的课太闷了,所以给它小睡了一歇歇。结果被当场拿获。那刘头抖着手指喝问他为什么睡觉?看他快昏厥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给他难看啊,那他就只好就睡觉的好处论述一下,好给自己大白天睡大觉找点借口不是嘛?

      “夫子您尊孔,孔门有弟子三千,达者也不过七十二人。《论语》里有所谓‘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的故事,这其实是孔老夫子在鼓励我们睡觉,何解?宰者,杀也;予者,我也;昼者,白天也;寝者,睡也。合而言之:即使杀了我,白天也要睡觉。再者,如果宰予真是朽木,又怎会位列七十二贤?”

      下面阵阵窃笑,刘头居然没有如之峭所料的恼羞成怒,反而不怒反笑:“好,看来任同学对孔圣之书是很有研究了,那么今年的班代由任同学担任大家应该没什么异议吧!”刘小人一只手拍上之峭的肩头,“恭喜任同学,荣任班代!以后全班的课业可要你多把关了!”
      一片鼓掌声中只有之峭一人回天乏力:“等一下,我——”
      ……

      被迫天天上课已经够郁闷了,尤其是在这样一所迂腐可笑到夸张地步的私塾。之峭因为父亲的缘故,就近进了这家学费全免的学校。

      去年满六岁的他刚进学堂时,还是怀着好奇新鲜,头一个月老老实实做了个好学生。但很快,天性跳脱的他就对那些死板封闭的封建教条不耐烦起来。
      学校实际上是校长的小朝廷和家业,教职员多是他的学生,教务主任是他的儿子,附属小学校长是他的孙子。这校长是又偏偏是个道地的酸儒,其拥孔尊圣已臻化境。
      学生每天清晨必须列队到大成殿向孔子作揖礼拜,初一、十五还得烧香磕头。逢孔子生日,停课三天,大举庆祝“圣诞”,张灯结彩,舞之蹈之,鼓乐齐鸣,香烟缭绕,一派乌烟瘴气。据说从前他也曾倾向维新,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不仅如此,校长还发明了一种背“语录”教育法。那就是从经书上摘选各种圣训语录,每天从早到晚,分别在各种集体场合,让值日生高声背诵,以作箴铭。甚至连厕所门上都高悬一木牌,上书四个大字:“道在屎溺”。
      在这样的固老氛围里,之峭也只用一半的心力念书而已。更多的时候,他喜欢翘课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看自己想看的小说。他后来性格里,那些任侠不羁、惊世骇俗的想念,大抵就是从这时候埋下了种子。

      之峭在向晚的夕阳把天边图画地一片绚烂的时候才把一只脚迈进了家门。其实学堂到住家的路程,再怎么算也用不到一时三刻的。

      “二哥,今天杨叔叔会来哦,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早点回家啊?”
      之峭想起下午三妹阿音的提醒。
      “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先去李大叔那里一下,王妈来接你时你帮我说一下,我马上就跟来的。”
      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阿音的。

      结果可好了,被那个刘老头一搅和,李大叔那里没去成,回家也晚了好多。估计妈妈一顿小骂又跑不掉了。反正有杨叔叔在,他的小屁股是保全了。之峭皮皮地想。
      少年心事不过尔。等之峭踏进家门,闻到红烧鲥鱼的香味时,他已经两眼但见红烧鱼,一心只想大口吃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可总算回来了!都快把王妈急死拉!”奶娘王妈一见之峭,忙不迭就迎上去了。“怎么弄到这么晚?那个老李也真是的,也不晓得送二少爷回来,这么晚让小孩子一个人走回家——”
      “二哥,快来吃枇杷。好甜的!” 三妹阿音趴在四方桌子边,很秀气地把一颗剥掉皮的枇杷拿给之峭看。之峭这会儿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大盆的枇杷,一颗颗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任母听见外面声响,已经从会客堂出来,站在前庭门口喊之峭了,“先别忙着吃东西啊!之峭,进来给你杨二叔请个安。”
      之峭没等母亲念完,已经动作很快地把阿音手里的枇杷吃进嘴里。唔,不错!他朝阿音做个怪脸,才施施然往里面去。
      “王妈,你看二哥拉!”可怜的阿音在后面为时已晚地叫道。

      之峭穿过摆了各色花木的天井,就到了家中的会客厅。之峭的父亲任墨林正和杨慎生聊得高兴呢!

      “杨老弟,你来,我是再高兴没有的。就是每次都带一堆东西,就不好。”
      “那有什么,都是给孩子们吃的。”

      “你说这话,就当我不识货了。”任墨林笑道,“你这塘栖枇杷以果大肉厚、汁多味甜闻名。据《唐书地理志》载,在唐时就是贡品了。《本草纲目》里也有“塘栖产枇杷,胜于他处”的句子。更不要说你送给你大嫂的天竺筷,之峻的青溪龙砚,之峭的邵芝岩毛笔,阿音的王星记宫团扇,哪一件不是杭州难得的珍品?这也罢了,你给阿苒的鸡血石,我们就万万不能收了。你这样,哪是来看我们,你是来献宝来了啊?”

      原来杨二叔送他们的东西还有那么许多讲究啊!之峭在边上听着,忍不住想。

      “大哥你说哪里话?”杨慎生说道,“我来献宝是假,来夺宝是真呢!大哥你也知道,我和袭玉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这件事我也和你提过好几次——”杨慎生边说边弯着身子,用手逗着阿苒玩。

      之峭这才看见阿苒,五岁的她挂在杨慎生腿上,笑得很乐。
      笨蛋!都要被买掉了还那么傻笑。之峭在一边很不是滋味。杨叔叔家想领养阿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想到说不定以后都不用看到这个小萝卜,他非常意外的,非但很不开心,还有种被抢掉玩具的感觉。

      从来,小萝卜就是他的客星,尽管这一点之峭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习惯了以开玩笑的捉弄别人来增加自己的童年乐趣,而他次次得逞的各种小把戏也只有在阿苒那里才有了吃鳖的可耻记录。

      讲出去还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只有五岁的女娃会有这般能耐,把之峭这个人人眼中无可奈何的混世小魔王压死掉。在她纯挚天真的可爱皮相下,也只有之峭知道,藏着怎样“阴险可怕”的诡计多端。
      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当他乘母亲不注意,准备戴鬼面具吓她时,她引来母亲的特大哭声是真的被他吓到!当然他也不会相信,他会那么“不巧”地,每次在他溜出书房,想偷爬后院墙头出去玩时,他母亲的“适时赶到”,会没有某个小间谍告密!……

      总之,不管之峭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他都必须得说,他任之峭长到七岁大,碰到的最不顺心事,恐怕就是那根比他晚了两年长出来的小萝卜头了!

      他还没有在她那里扳回几年来的“大意失守”,她怎么能走呢?这太不公平了,这就好象之峭在一本故事书里看到的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
      他这只兔子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之前不过是先睡一觉放她一马,现在他揉下眼睛,蓄势待发,准备一举超过的时候,这只笨龟居然半路撒赖不比了!非但不比,还是永远的宣布退出比赛!
      这怎么行呢!
      靖康耻,犹未血呢!
      “——所以大哥嫂子,看在我和袭玉是真心诚意喜欢阿苒的份上——”
      “哎呀,之峭,你干什么啊?”任母忽然叫起来。

      然后,在前厅摆碗筷的王妈闻声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任家二少爷怀里抱着任苒一溜烟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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