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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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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的最终稿。”
区启凯接过CD插入光驱,而我则在他对面坐下,等候他的结论。
“你觉得于小曼怎么样?”他忽然问。
“很好,很上镜,和Sam配合得也很好……”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不耐地打断了我。
我打了个哈哈,“很漂亮,但也挺可怜,陪你玩这种恋爱游戏。”
他沉下脸,继续问:“那你跟唐琳发展得怎么样?”
“我和唐琳?”我失笑,“那天晚上只是喝醉了……”
“喝醉了?”他一跃而起,砰地拍响了桌子,冲我吼道:“你想用一句喝醉了就脱了责任?”
“责任?”我歪起头,“我对她能有什么责任?我不过是送她上了出租车,这也要负责?”
区启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憋在口里的那口气终于忍不住了,他抚着肚子跌回座椅,“扑”的一声大笑起来。手机铃声忽地响起,他强止住笑意冲电话那头低语了几句便离了席。“终稿你看过没问题就OK,我信你。”手掌重重拍在我肩上,发出沉闷的两声,“我和小曼有约,先走了。”出门前不忘再次冲我灿烂一笑。
天阴着似又要下雨了,路面上还残留着昨日未尽的雨水痕迹,我踏出公司大门,熟悉的摩托车端端地插了上来。“上车。”他把头盔丢给我,我没有拒绝。
车速仍然缓慢,我想大概是因为昨日那场雨的缘故。车最终在市第一医院门外停了下来,紧接着他领着我进了住院区。
“这是我爸。”
病床上的老者安睡着,悬着盐水袋,肘部和腿部都打有石膏,唯一暴露在外的脸部交纵着青紫色的淤痕。
我惊讶地看向身侧叫做关远浩的年青人,“这是……?”
“被高利贷打的。”他搬来2张凳子,我们一人坐了一张。“我也是前天收到医院的通知,才知道他被人打成重伤进了医院,他欠了高利贷六万块。”
“六万块?”我皱起眉,“你只跟我借了五万?”
“嗯,”他苦笑,“我爸是个赌徒,我经常要替他偿还赌债,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会欠下这么多,我东拼西凑也只筹到一万多,后来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我轻轻一叹,“赌只会是一个无底洞。”
“我知道。”他无奈地看着床上安睡的老者,“希望经过这次以后他会收敛些,也怪我一直不在他身边……”他转向我,手掌叠上我的手背,“真的很感谢你!”
我的视线不由得再次停留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那的确是一双漂亮的手,但不同于那光鲜外表,这双掌心留给我的是温暖却粗糙的触觉,我只是轻轻一笑。
他沉默了半晌,“呃,上次在学校,误会了你跟小曼的关系,我态度不好,不好意思。”
小曼?于小曼?溶在烈日下的不满眼神在脑中一划而过,“你在追求于小曼?”
他沮丧地说:“她以前是我的女朋友。”
有点意外,我拍拍他的肩,“呵,这次你的对手可有点棘手。”
他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想要跟她破镜重圆,只是看到……有点难受。”
我不由得抿起了嘴角,那么耀眼的一个女孩子,以你现在的光彩怕是远远不够的。
他直直地盯着我的双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双腮微微涨红。
我看看表,已近八点,“我得走了。”
“啊,”他打了个激灵,“回家么?我送你。”
“不用了,我还有些其它事,你留下来多陪一会你父亲吧。”
“嗯。”他点点头,忽又说:“你能不能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我一有钱就存进去,省得又胡乱花掉了。”
我一愣,“你不用急着还,我暂时也不缺这笔钱。”
他摇摇头,一再坚持。无奈之下,只得写了串数字给他。他的模样却如获至宝,笑得像个孩子。
出了医院,天又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我拦了辆的士,“滨河路,Sleepless Night,谢谢!”我对司机说。
这晚既没见到二哥,也没见到Joe,换作了那个留着刺猬头的调酒师负责招呼我,“要喝点什么吗?Joe说过了,只要你来了,他全请。”我摇摇头,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灌下了满耳的噪音,什么也没有要。
半夜里接到了汪正的长途,像是在报复前一晚我叨扰了汪洋一般。
“回台湾连吱也不吱一声。”我忍不住抱怨了。
“……不得已啊,我老婆生日。”他有些口齿不清,大概喝了些酒。
“你几时有老婆了?”
“刚订婚不久。”他嘿嘿轻笑,“我特地打电话过来问问你跟我叔相处得如何。”
“你那么关心你叔,自己飞过来看看不就好了。”我不耐烦地打着呵欠。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他忽地腼腆起来,“呃,啊,我,我不小心抢了我叔的女朋友。”
我虽觉意外却不惊讶,既然是汪正,这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我倒是被他折磨得有几分处变不惊了。“你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你没脸对着他,就让我帮你看着他,安慰他,怕他做傻事?你当我是什么?保姆也做不到这份上!”
汪正又嘿嘿地笑起来,“做傻事到不至于……朋友一场,说这话便伤感情了啊。”
我轻轻一叹,“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叔他长得不错,算是才子一个,又好相处……”他竟向我推销起汪洋来了。
我打断了他,“真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会选你不选他。”
另一头的那个唠叨鬼忽地住了嘴,匆匆道声别便甩上了电话。
说错话了么,汪正倒是极少像这样直接地冲我耍脾气。
——我不爱她,但我失恋了。
再次合上眼时我想起了前日汪洋说的话,有些哀怨,有些无奈,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
第四日踏入Sleepless Night时,仍然没有二哥的影子。有些后悔,从苏园搬出来,为什么不能在姨娘面前稍做坚持呢?但就算真的坚持了又能如何?只为那走廊间的匆匆一瞥么?我无奈地甩甩头,往吧内望去,只见Joe正在桌间与人饮着酒,对上我的视线便微笑着点了点头。今日他只着了件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比起前几日的打扮朴素了许多,服饰虽简单却极是贴身,倒愈发显出了他修长的体态,也难怪与他同桌的男子们无不是一副迷恋的模样。
“不用看了,那些全是Joe的爱慕者。”台前留有刺猬头的调酒师挪前几步与我搭话,“Joe以前是舞蹈演员,这里有不少在那时候就迷上他了。”
我笑了笑,没接话。
“来杯酒如何?”他始终不忘向我劝酒。
我侧过头,看着酒架上映出的那张依旧苍白的脸和隐隐透着紫的唇,缓缓说了句“好”。
闪烁着玛瑙色泽的深红色液体,衬上杯沿上的一圈雪白,治艳却不乏娴静之美。我品了口,酸酸甜甜,回荡在唇齿间的更有份灼烧后的刺痛感。
“这叫什么?”我问。
“Kiss of Fire,基酒是伏尔加,杯沿涂了柠檬汁。”调酒师的眼眸里不乏兴奋,“如何,比起Poison?我听Joe说过,除了思凡本人外,你是唯一尝过Poison味的人。”
“Kiss of Fire……”我轻声重复着酒名,拾起酒杯一饮而尽,“……Poison的味道我已经忘记了。”
他有些失望,但很快盛上了另一杯,“Once in a Blue Moon”他介绍说。我瞥了他一眼,依旧举杯一饮而尽。
我不爱酒也不懂酒,鸡尾酒的花式太多,我记不下,只是一味地接过然后一饮而尽,腹中像点燃了一团火,至第七杯时,我已渐觉有了醉意,抬起眼,那酒架上映出的脸苍白依旧,唯有双唇染作了血红。“不用再灌我酒了,我已经醉了。”我推开空空的酒杯。他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没送上下一杯。
“看来今天他又是不会来了。”我从钱包里摸出五百元展在吧台上,调酒师推了回来,“不用,Joe说过了……”但我已经离了席,“有来才会有往。”我冲他摆摆手,转身出了酒吧。
难得今天没飘雨,抬头望天,没有星却觉得晕眩,酒是当真喝多了。我挪动步子刚迈出几步,三个陌生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更扯住我的胳膊,“小子,我留意你好久了,看你模样儿还不错,陪哥们儿玩玩吧!”
“玩玩?”我冷冷地说:“好啊,就怕是你们玩不起。”
“哟,还带着刺呢,就这副小白脸样儿,口气还不小,这小子真有意思。”另一个人探出手欲抚上我的脸。
我反手一巴掌拍出去,紧接着一脚踹出,那人顿时只剩下捧腹嚷痛的份。
其余两人见同伴出丑,一下子都来了火,揪起我的前襟,作势就要拳脚相加。这搞不好会是我归来的第一场架,我挂起了嘴角。
“警察,你们在做什么?!”只听远处一声吼,眼前的三个男子不甘心地罢了手,轻啐了两口,便将我独自丢在了墙边。远处那位晃动着证件以示警察身份的男子渐渐接近,散着一头的长发,着着宽松的休闲装,手中握着薄薄的身份证。
“二哥……”下一刻我已改唤他的名字,“谢思凡。”
他走近冲我轻轻一笑,似要开口说话,时才的三个男子却又从吧厅里转了出来,“……刚才那人好像是思凡……”
“走!”他忽地捉住我的手,转身奔了出来,我来不及反应已跟着奔了出去。
夜里的风潮潮的醮满凉意,吹在脸上却是阵阵的灼烧感,体内的酒精随着急促的呼吸点点地蒸了出来,眼中渐渐起了层薄雾,前方的人长发飞扬,隐隐有着熟悉的味道染了酒气进了鼻息,温暖柔软的触觉如电击般划过指尖,还有那咚、咚、咚,一声声的脚步声,遥远而贴近,似在天外又似在耳边。我突然觉得,若是就这般跑下去便好了,他在前我在后,他握着我的手,就这般地跑下去。
我们最终在桥上停了下来,二哥扶住栏杆,开始剧烈地咳嗽,我轻拍他的背,他粗重地喘息着,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因为这场巨咳,湿了眼眸也红了脸颊。
他侧过脸对我说:“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我歪过头瞪着他,直直地瞪着他的双眼,“竟然还要借他人的手。”
他一愣,皱起眉头,移开了视线。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嘲讽地挂起了嘴角,“Joe不是在帮你吗?”
他没有说话,从怀中摸出支烟,拨动打火机,却迟迟点不着火。
“吸烟有害健康,这话可是你以前常说的。”我冷笑。
他回头瞪了我一眼,扬起手臂,银色的打火机划了道长长的弧线跌下了桥,那支未点着的烟却依旧半含在口中。“我走了。”他双手插袋,“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我也不知道Joe下次会怎样招呼你。”
我斜跨出一步,拦在他面前,“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一句,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摘下口中的烟,声音从齿间一字一字地挤了出来,“苏理,你别欺人太甚。”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我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看着他的眼,还有紧闭的唇。
他忽地捉起我的脖子,那张唇直直地投了下来,留下如野兽般的撕咬。“满意了?”他的气息缓缓吐在我脸上,灼热胜火,温润似玉的眼眸里刹那间流动的是不易见的苦涩,他轻声说:“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呆立原处,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幕之下,舌间满布着如火灼过的刺痛感,我想起了那杯“Kiss of Fire”,还有由舌根涌上来的浓到化不开的苦涩,我记得那是“Poison”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