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与你，波然不惊。》习恩顾

3、窈窕淑女

　　从那日逛完商场后，陈轻楚已经半个月没见到程牧意了。据陈母说，程牧意当天就离开R市直飞云南了。随后不小心又听到陈父和陈母嚼舌根说：乔染在云南深山内取景，不知道阿意是不是去探班的。就算是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阿，balabala … 于是，轻楚不淡定了。

　　突地想起杂志社的宋离离前段时间说起的出差摄影，于是也拉出行李箱打理行头准备外出避些日子。

　　陈母端着水果走到门外，门恰巧从里面打开。陈母看看自家闺女又瞧瞧闺女手上拖着的行李箱，盘子一骨碌全掉地上，满眼泪花地颤着手指顶着轻楚的额头，气急败坏：“ 你又想回美国是不是？你还打不打算要这个家了，阿意这孩子你是哪里不满意了。”

　　庭院里传来鸣笛声，轻楚放下行李箱，低头轻声道：“ 很满意。阿妈，我只是去邻市拍几张外景就回来了。”说完蹲下身子捡起散落一地的草莓。

　　说服了陈母就等于说服了陈父。隔日一早，轻楚拖着行李独自上了车。斟酌再三决定到邻市一个落败的小村镇。

　　早上出门是万里无云的大太阳转眼间倾盆大雨而至。轻楚落脚的地方是镇上唯一的招待所，因为常年失修，四壁的白粉因为水渍脱落得已经能看见白石板了。整理好摄影器材后，坐在床上轻楚开始哀叹为什么自己要擅自行动呢。

　　瑶丰是上世纪清朝末年留存下来的古镇，因为交通实属不便没能成为旅游景区。十年前的高中毕业旅行，轻楚来过这里，所以想找古朴的小镇做杂志封面时，轻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轻楚起身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台边，雨很大，飘飘洒洒的染湿了窗台显出深褐色的劣性木质板。床上的手机 “ 嗞嗞 ” 的振动了好一会，轻楚把头埋在膝盖里不甚注意。

　　招待所的小姑娘来敲门，送来了轻楚要的饭菜，并且告诉她，晚上不要出门这会儿这么大的雨可能会泥石流。轻楚 “嗯”了一声，关上门后看着饭菜开始发呆。失神地拿起床头上的手机，一开锁，看见未接来电呆滞了几秒。也不过只是两三秒而已。

　　一手端着饭食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畔，轻楚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咙自由活动了，接通后才落归原处。

　　程牧意走到安静的走廊上才接起电话，双腿交错神闲气定的靠在扶手上，外面的星空沉寂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色光圈，寂寥冷清而深邃。

　　“ 轻楚，你在哪里？” 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淡，尾声上扬缠绵留眷。

　　轻楚左右思索了下，将手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从包里掏出一包苏打饼，“ 在L市出差，有什么事么？”

　　许久不见回答，轻楚拿下手机看见屏幕上的 “正在通话中” ，想着是不是这里信号不好，走到窗户前。忽而听见嘈杂的声音传来，只是这次不止程牧意。轻楚很明白的听到了乔染的笑声，张扬轻柔。

　　轻楚瞬间觉得脑门上充血，四肢冰凉，也没多想地扣了电话，无奈地倒回床上。程牧意看着挂掉的电话，拧着眉心收起手机。淡淡地看向走远的乔染，按了几个数字拨了个电话。

　　“ 城东的那块地给我留下来。”

　　…

　　“ 乔家怕是消化不了这么营养的东西。” 语气冰冰冷冷却自信不减。

　　再抬眼时，乔送似乎已经站在他身侧多时。似笑非笑的看他，语气轻佻：“ 乔家又怎么着惹你了，程大外交官。”

　　程牧意轻笑，嘴角弯成极淡的弧度，“ 公事公办。”随后转身离去。

　　乔送眯着眼笑得像只老狐狸，尖着嗓子清唱了几句：“ 秦时明月人外人，妹儿有情郎无意，夺情不如真心来…”

　　翌日清晨，烟雨蒙蒙如画。一开门，浓郁的青草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轻楚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撑着招待所里的油纸伞，漫步在年末里的江南烟雨中，时不时的按几下快门。

　　不远处有人轻笑出声，轻楚好奇的扭头看去。一身乳白色连衣裙的宋离离撑着白色碎花伞站在车窗前，笑意嫣然。

　　“ 让人知道陈观梧的宝贝女儿居然下雨天还这么劳累，怕是要受惊了呢。要不，阿楚你让我们杂志社做个专访吧，怎样？”徐徐走来摇曳生姿。轻楚明白了关琦的很多时候的情非得已，毕竟，宋离离确实有这个资本。

　　轻楚拢起前额润湿的头发，把相机挂在她脖子上，活动完酸麻的手臂伸出五个手指头 ：“ 行，一篇专访50万如何，人工费用和外出费用另计。”

　　宋离离呸了她一口，“ 你不如把我卖了更值钱。”

　　“ 你怎么知道这里来着。”

　　“ 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过，阿楚，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完，踏步往前走。

　　轻楚疑惑的站在原地不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个君子能好逑到这种穷乡僻壤呢。还能有宋大小姐的赞助。

　　大雨又一连下了三天不停歇，轻楚和宋离离被困在招待所里。山体滑坡阻了来往的客车，宋离离停在泥路上的爱座已经在水里泡了两天了。平日深山里的手机信号就不好，遇上这种天气手机就只能当手表使了。

　　雨一遍遍的刷过窗户，四周变得昏暗模糊影绰。宋离离将头抵在门框上，深情又悲凉的对躺在床上酣然大睡的陈轻楚说：“ 深山的大雨诶，滑坡阿泥石流阿之类的。阿楚，我家关琦还没见我最后一面呢，怎么办 ”

　　“ 难道要我去卖身么？” 轻楚一个鲤鱼打滚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 要不你到门外去伸个腿，指不定天上飞的飞行员能看见，然后来个俯冲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宋离离踢了下她的小腿，眨巴着眼睛装可怜。

　　轻楚皱眉上前推开窗扉，就着漆黑的夜色环视周遭的情形。“ 宋离离，那个，水位是不是上涨了。” 轻楚随意披了件外套，开了门急冲冲的往楼下跑，宋离离跟随其后。

　　“ 阿楚，你干嘛去。” 看着来不及拿伞就奔出招待所的轻楚，宋离离急不可迫地站在门边冲着雨幕喊叫，回答她的却是一片大雨嘈杂声。

　　招待所的小姑娘拉住撑着伞想跟出去的宋离离，支支吾吾的红着脸说：“ 她以前来过，识路。你出去，会迷路。我去找她，你帮我看着这里行么？”

　　宋离离摇头，“ 不行，我跟着你去。”走到伞下时，抿紧唇线疑惑的开口问：“ 你说她以前来过，记得是什么时候来的么？”

　　小姑娘拿着手电筒细细的查看四周，大概过了半响才回答：“ 她来过两次的，第一次大概是十年前的夏天，还有三年前的冬天。都是自己一个人，每天都拿着相机去后山的古宅。她经常去前镇的寡阿婆那里找她聊天…”

　　说到这忽然住了嘴，加快脚步往前走，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煞白和微颤。宋离离有些急迫扯住她的手腕，道：“ 怎么了。”

　　“ 她可能去找寡阿婆了。寡阿婆住在后镇，山上雨水这么大，阿婆的茅草房可能会被冲倒的。”

　　宋离离呆滞，思绪堵在一处。后镇找人，山上大水。一瞬之间全身冰冷，僵着脚步尾随小姑娘向山下的后镇的方向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