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丹凤眼最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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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泽的风一夜之间就多了秋凉，西泽行宫内人人哀伤，福润站在莫无忧的后面，时不时地抬起手拭去夹在皱纹缝隙里的泪渍。
奉旨赶来的十五泽州牧司马廉匆匆而来，单膝跪在莫无忧面前：“参见王爷，微臣来迟。”
“卿家请起。”莫无忧扶他起来，将他让到一边的红木蟠龙椅上。
司马廉十分恭敬地退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不敢怠慢，直切主题：“臣刚接到消息，就赶来了，皇上他……无恙吧？”
莫无忧叹了口气，凝重的眉间满是担忧：“福公公手下的小林子嘴馋，偷偷喝了口补药，皇上并未将全部汤药饮尽，因而保得性命，但是依然不省人事。”
司马廉朝天拱手：“吾皇英明，定得天佑，臣这就下令密访名医，力保皇上龙体无虞。”
“皇上现在的情况，宫中太医束手无策，本王召将军来有两件事情需要将军代劳。”
“王爷请讲。”
“皇上棠海遇刺，本王自会查明真相，但在皇上龙体安康之前，这个消息万万不可走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若是被敌国探得消息，乘机来犯，恐怕会危害到百济的基业。”
“王爷请放心，臣已下令封城，现今十五泽无人能够进出。”
“嗯，做得好。还有一事，皇上的毒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解，将军须在十日内替本王觅得此人。”
“王爷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夏辽东候姜徵修。”
“就是乐、医名冠天下的那个？”
莫无忧微微颔首：“此人擅长解毒，太医已经将皇上的毒用药石镇住，却不能阻止毒法，十日之内，必须寻得此人。”
“臣领旨。”司马廉干净利落地躬身离开了。
莫无忧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面容波澜不惊，青衣长立于雕梁画栋之间，注视着司马廉渐远的背影。
北国微冷，南疆暖荣的时候，西塞则是另外一番奇景。虽然只有一河之隔，但一边是青草葱葱，牛羊成群；另一边则是风扫密林，落叶缤纷。西域风俗、地理、民情与天夏、百济迥异，西域没有皇帝，只有王。草原上的人历来豪迈粗犷，在这里小伙儿寻漂亮媳妇靠得是有力的腰脚，西域王统治草原靠得是兵马。谁的马壮、兵强，谁就有说话的权力。西域人简单、直接，在细腻的天夏人眼里他们甚至有点儿粗暴。好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比较热爱他们固有的家园，对于外面的世界没有蓬勃的野心，所以，西域虽然兵马强壮，亦未有侵略中土之心。西域人没有特别多的原则，只要给他们提供丝绸、茶叶、药草……这些生活所需的东西的，都是朋友，它不是天夏的友邦，也不是百济的敌人，就像他们热衷于游牧生活一样，温吞吞地游离在争夺之外。
屠龙寨似明珠般镶嵌在哆伊河边，是西域边陲离天夏和百济最近的部落。檀香弥漫的大帐中，阳光穿透万丈罗绮随风清飞，迤逦于床前，粉红色的温暖中，细玉头脑昏沉沉的，她一直在做梦，梦里云霞明灭的梦里，小时候的情境不断地在脑海里穿梭，海棠花纷飞中，云逸的身影像山峦间的雾霭流岚，她冲着他飞奔而去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她闻到水的味道，淡淡地，清冽的，细玉翦眸翕动，极力想挣脱着中迷乱的境况。冥冥之中她知道自己中了迷香——西域曼陀罗，花色极美，也极毒。
这是她近些日子来唯一一次梦见云逸。过往的几个月里，她即使在睡眠之时，也催动内力抑制梦境，过往的美好与嫌恶她一概不敢回想。有人掀动了帐帘，风从帘缝中窜来，凉了细玉的鼻尖，那人在她面前放了一把薄荷草，细玉混沌的梦境中便透出光来。睫毛微微跳了两下后，细玉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即使只是一眼，床边那个白色的身影也足以刺痛双目，还是那白玉簪子松散地挽着墨发，还是素衣胜雪，淡泊似仙。
“云逸……”细玉眼圈湿润，此时，她的世界里没有族人，没有过往的仇恨，也没有姐姐……单单只有一个他，他在，海角便是天涯，地狱也是天堂。细玉艰难地撑着身子起来，攀出臂膀向床边人伸去，“云逸……”她呢喃着。
他缓缓转头，镌刻着坚毅的侧脸让细玉的心砰砰地跳动，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在绢村的日子里，她犹如行尸走肉，只有躲在“默娘”的名字后，她才能活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细玉伏在云逸的肩头，泪水濡湿了他的肩头，“我不是故意弄掉孩子的，我爱你……云逸，原谅我……原谅我……”
云逸明亮的眸子对着她的脸，满脸凄苦，指尖托起她的下颌，微烫的体温通过手指传递过来：“玉儿，不哭，我原谅你了，明天就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细玉柳眉颦颦，虽然心颤不已，虽然只是指尖的一点温暖，她依然还是能分辨出来，于是眼里的泪水收回一些，她往那人身边靠了靠，鼻尖贴近他的耳边，冷静地道：“好！不过……你自己回去好了，阎王爷会好生招待你！”说着，手已变成爪，直抓“云逸”颈后大穴。
云逸灵巧一躲，避到一旁，坏笑连连：“玉儿，怎能谋杀亲夫呢？”说话间，细玉已从床上腾起，手刃直夺他的心脏，云逸再次闪躲，嘴巴不饶人地道：“啧啧，最毒女人心，真是不假！”
细玉根本不搭理他，招招致命，两人来回过了十几招，他终于求饶：“好了好了，玉儿赢了。”
“哼——还不露出你的真面目，丘染！”
只见“云逸”右手攀至后颈，慢慢撕扯，“真疼！”感叹间，一张人皮面具赫然在手。一双丹凤眼，流连顾盼，盛满笑意，深褐色的眸子闪着光亮，丘染斜挑着薄唇，浑身荡着玩世不恭的气息。
“你神经啊！”细玉没好气地说。
“哪见过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徒弟，这么跟师傅说话。”丘染移步上前，手里还转着那张人皮面具。
“你扮成他的样子做什么？”
“不扮成他的样子，你能那么容易被我抓到？”
细玉想起，绢村被俘的那夜，自己见到的那人应该是丘染。这样想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已无颜再见云逸，相见于他们来说已经成为一种痛苦。
“我问你，绢村门口的守军可是你派来的”细玉刚到绢村时就发现那儿有一队守军，她虽然怀疑过是丘染派来的，但是又不相信他会有那样的好心。
丘染皱皱眉，好像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倒是派过……”
“好了，知道了，谢谢你！”细玉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她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到底在哪儿。莫无忧以族人性命相要挟不准她踏入百济半步，天夏她再也不能回去，苍穹之下她已无处可去。
丘染纵身挡在了门口：“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玉儿中了曼陀罗迷香，体内又有余毒未清，况且……你小产后身子还没有养好，不宜再过操劳。”
细玉低下头，眼睫垂落。丘染所说的，她都知道，这副身子的确再经不起重创，况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儿，是哪儿？”
“还能是哪儿，当然是我的屠龙寨了！”
听到这三个字，她心里稍稍安定，至少她现在足下踩的是西域的疆土，无关百济、无关天夏。
“不过，我虽是你的师父，但是马帮的规矩不能坏，这里不养无用的人，不养无才的人，玉儿要是想留在这里，还是要缴些孝敬品的。”
细玉好气又好笑。走，他不让；不走，他又嫌她白吃粮食。丘染还是那副样子，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毫无正经，也从无底线和原则。
十年前，细玉六岁，不小心迷路，被人贩子卖到了屠龙寨。正巧碰上丘染带着西域马帮来屠龙寨掠夺财物。那一日，天空乌压压的，屠龙寨的所有村民都被聚在了哆伊河畔，拐细玉的人贩子见势不妙，早就忘了做生意，没命似的跑了。细玉肉饼一样被夹在人群中，小孩们都在哭，成年人都被锁了起来。草原上一阵响亮的鞭哨后，细玉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全部杀了。”
哭声更大了，女人们也小声的啜泣起来，细玉被她们哭得心烦，又想起爹爹一直教导说身为贵胄，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弱小之民。于是就不怕死地站了起来，一来想搏一搏讨条生路，二来也看一看下令屠城的冷血魔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不能杀他们。”草原的风卷着细玉稚嫩的声音，丝毫不见回响。
丘染骑在一匹鬃毛飞扬的黑马上，带着狰狞的面具，略微转头，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睁着倔强的大眼睛向他宣战。鼻中轻蔑地冷嗤。
“你不能杀他们！”细玉又一次开腔，其实她已被那面具吓了一跳，但是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不能折了穆王府的面子，于是硬撑了下来。
“我爹爹是百济穆王，你要钱财，本郡主给你好了，”她从脖颈中摸索出一块玉佩，那块玉和姐姐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的鸾凤翎毛朝右，姐姐的向左，“此玉为凭，你可以拿着它来我穆王府索物。”
丘染目光扫过细玉，眼前的女孩儿眸中毫无惧色，他裂开嘴一笑，中了魔般地道：“好，不过财物非我所求，我有两个要求，若能做到，我便放人。”
“你说。”
“一是从即刻起，屠龙寨归我西域马帮所有，其他人必须在两个时辰内离开，否则杀无赦。”
“可以。”细玉当时年纪小，并不明白她代村民答应时，为什么大家都要看她，后来才想通，大概是想杀她吧。她救了他们的命，却也害的他们离乡背井。
“二是，你要做我的徒弟。”
“行。”就是这句话让她后来过了痛不欲生的三年。
“好，玉佩我收下了，倒是我来你穆王府索物，郡主你可别不认。”
丘染笑着掀起了面具，细玉惊讶的发现，面具后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年有着一双撩人的丹凤眼，如若不是他恶行在前，谁也不会将他和西域马帮帮主联系到一起。
爹爹的大军很快到了，屠龙寨的村民扶老携幼地离开了，哆伊河成了丘染的领地，她也变成了西域马帮帮主的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丹凤眼最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