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明月》祁墨言

2、缘起

　　自打先头坠马，绾月净是以摔坏了脑子为由，诓骗着靖瑶说了许多之前的事情给她听.
　　原来先前的绾月，是年老爷子早年收下的一名养女，并非血缘至亲.只是待的年头长了，大家也就慢慢淡忘了，谁也不曾提起过.
　　然而当绾月问起她与年羹尧之间，靖瑶却说的含含糊糊，闪烁其词.
　　其实不用她说，绾月也早早看出其中端倪，她卧床这几日，年羹尧日日在床边守着，丝毫不知避嫌.
　　怕是在他心里头，傅绾月早是他认定的福晋，不然堂堂将军，怎会如此悉心呵护，越了规矩.
　　思量间，轻缓的脚步声已由远而来，绾月稍稍抬头，却并未起身，只是将桌上的茶，又倒了另一杯.
　　年羹尧走近，寻了她身旁的凳子坐下，拂了拂袍子道“身子才好，便如此不知爱惜”
　　“二爷已将我关在府中半月有余，莫不是连屋子也出不得了”
　　一听这话，年羹尧笑意难掩，到了嘴边的茶又不觉撂回了桌上“若不是你乱跑，惹出乱子，我又怎会禁你的足.眼下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我怎敢让你出府”
　　“你总是有理” 绾月扭过头，故意不去看他.
　　在这儿待了数月，她的性子本乖顺了不少，奈何年羹尧处处管束，她泼皮的性子也便偶尔露出些矛头.
　　眼见她这番，年羹尧无奈到她跟前，稍稍一欠，牵起她的手道“你现在倒是越发使起性子，罢了，明日我随你出府走走，但若再出差池，便别再怨我不准你出府”
　　“当真！”绾月站起身，挽过年羹尧的手，笑说“我就知道二爷疼我”
　　不知从何时而起，她的笑容越发肆意，对自己也是从未有过的亲昵.
　　傅绾月的种种变化令年羹尧心中起了丝丝疑虑，他瞧着面前灿若桃花的女子，却仿佛，看见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傅绾月，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翌日，正过辰时，年羹尧方才从朝中回府，绾月便连哄又骗的将他拉出了府门.
　　他原以为这丫头只是关在府中久了，寻思着出来散散心，可现在看来，如何都像是未进过京城的人，似乎瞧着什么都觉着新鲜.
　　年羹尧一边想，一边随绾月来到一个首饰摊旁，只见她随手拿起一面铜镜瞧了瞧，又旋即放下.
　　然而镜面中映出的一抹身影，不由得令年羹尧心生疑虑，他匆匆回头，却并未寻得什么.
　　或许是为官多年，性子难免敏感吧.当他正过身子，想劝诫绾月早些回府之时，却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人，眼下早已不知去向.
　　绾月一路走一路瞧，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先头的保证之词，更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手里悠荡着刚刚入手的云佩环子，心里头正美的很，一时忘形，竟顺手将它呈抛物线的形状，一溜烟甩了出去.
　　这下可心疼坏了绾月，她顺着玉佩的方向，紧赶慢赶，总算是瞧着它停了下来.正弯身打算捡起时，眼前却忽然多出了一抹淡紫色的袍子底，轻轻悬着.
　　绾月下意识抬头，正撞上那男子的目光，她没有起身，只是仰着头说“公子踩到我的玉佩了，劳烦移步”
　　怎知那男子竟似未听到她的话，仍旧负手而立，只是眉目间，似乎越发轻冷.
　　瞧着他如此，绾月显然有些耐不住性子，遂起身道“请公子移步”
　　周旋间，年羹尧已走到跟前，在他确认傅绾月安好之后，这才转头看了看那两名男子.
　　绾月原以为，那人见了年羹尧，定然再不敢放肆.可没想到，年羹尧竟稍稍欠身，对那二人道“四爷，十三爷”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四阿哥，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错过些什么.许是从未被外人如此牢牢盯着瞧过，四阿哥显得有些不悦，轻咳了一声.
　　身为人臣，年羹尧自然瞧出了他的意思，遂转身向绾月使了个眼色.可她全然没有领会不说，竟还上前一步道“四爷，四爷能否送我一份墨宝”
　　她的目光依旧望着四阿哥，丝毫没有理会年羹尧的提醒，一时间，几人都无话，或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一直站在四阿哥身旁的男子，笑了笑说“我四哥的墨宝从不送人”看着绾月稍显失落的眼眸，又顿了顿说“你倒说说，为何想要我四哥的墨宝”
　　“我喜欢啊”
　　话一出口，绾月才意识到实在欠妥，奈何说出去话，泼出去的水，只好傻笑道“绾月向来敬佩四阿哥的才情，方才一时口误”
　　这边绾月正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那边十三阿哥却是有些看戏的不怕事儿大的意思，上前一步道“看来姑娘也算是四哥的知己，罢了，四哥既然不送，我便做一回人情”说着，他便将手中的折扇递与绾月“这是四哥亲自提笔，如此，便送你了”
　　绾月伸手接过，难掩喜悦，笑说“那便多谢十三爷，绾月定当好好收着”
　　年羹尧看着她手中的折扇，继而看向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低头道“绾月无礼之处，还请两位阿哥多多担待，臣还有事，就先行回府了”
　　“恩”四阿哥摆了手道“回吧”
　　望着年羹尧与绾月的背影，十三忽然开口道“这姑娘倒是有些意思，方才年羹尧叫她什么来着，什么月”
　　“绾月”四阿哥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淡淡回道
　　十三侧头看着他，不由笑说“看来四哥对她，还是挺有印象的”
　　四阿哥并未理会十三的调侃，转了身欲往回走，可忽然间又调转回头.
　　十三看着他捡起的玉佩环子，拿过手中说“裂了这么大的痕迹，怕是很难修补了”
　　四阿哥瞧着，继而抬头望了望他二人离去的身影“绾月”他不禁蹙了蹙眉，念道.
　　回到府中，绾月一下子坐到椅子上，赶忙展开折扇，悉心的看了又看，丝毫没有留意到年羹尧不悦的目光.
　　忽的，年羹尧伸手将扇子拿过，绾月下意识探手，妄想夺回，却是扑了个空.
　　“你何时见过四阿哥的墨宝，我怎从来没听你说过敬佩四阿哥的才情”
　　“我”绾月看着他，可又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搪塞，一时有些语塞.
　　“今日的事我不再追究，往后我不想见到你与四爷再有纠葛”
　　语毕，年羹尧转身而去，绾月连忙跟了几步说“二爷，我的扇子”话音未落，年羹尧的目光越发盛怒，这回她倒识趣，又说道“我不要就是了”
　　望着年羹尧的背影，绾月一阵阵的叹气，那可是雍正的亲笔.原先在博物馆看的时候，她就恨不得趴在玻璃窗上，如今就近在眼前，却还是无缘“唉”
　　绾月的叹息声，字字敲在年羹尧心上，他回到书房中，手中反复转动着扇子.
　　忽然间，他将其置于桌上，缓缓从腰间拿出一方纸张，自言自语道“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