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屠光禹

1、讨厌鬼

　　天知道鱼存有多讨厌祝扬，就是这个人，毁了她一世英名。
　　第一次是小学的时候，祝扬不知在哪学会了“愚蠢”这个词，跟小朋友炫耀说：“愚蠢啊，愚蠢就是跟我们班鱼存差不多发音的那个愚蠢嘛。对耶，愚蠢鱼存，鱼存愚蠢，真的好像哦~”
　　后来，大家有意无意开始叫她“愚蠢”，好像不小心叫错一样，叫完以后又捂着嘴巴偷偷笑，气死她了。小孩子跟风超快，叫到几乎忘掉她的名字，“愚蠢”的阴霾在她小学时光里久久不散。
　　第二次是初中的时候，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彼此的父母还由于孩子的缘故成了朋友，虽然初中同校不同班，两家聚餐时还是会见到。鱼存开始躲着祝扬，可越躲越是会碰到，对方好像阴魂不散一样。当祝扬发现她在躲的时候，还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某一天，讨厌鬼突然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看得她脸都红了，接着说了一句差点把她呕死的话，“我以前就觉得阿存你的眼睛像什么东西，最近发现你是豆子眼诶，越看越像～”
　　豆子眼？豆子眼！她果然最讨厌这个人！！！
　　“你好到哪里去？！还敢给我起外号！猪羊！猪羊！猪羊！”泄愤似的用力喊出声，仿佛这样可以达到报复的效果。
　　后来，祝扬叫她“豆子”，她叫祝扬“猪羊”，却莫名其妙地达成共识，在对方父母面前绝对不那么称呼，还是阿存和祝扬。

　　父母跟仇人的父母成为朋友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鱼存打算去附近城市念高中，不算远，长途大巴两个小时就能到，然后——
　　“学校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挑这所？”
　　“我妈建议的，说你也过来了，我们可以相互照应。”
　　“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话了，肯定是因为懒，正好我来这边，你还有人可以使唤！”
　　“说出来多没意思啊，豆子你好自觉~”

　　“为什么不回家拿？”
　　“懒得，下次回去再拿，我们是同一个老师，所以时间不会重，上课的时候借我一下就好。”
　　“不好，凭什么借给你？”
　　祝扬勾了勾食指，示意鱼存靠过来。
　　鱼存一脸嫌弃不愿搭理他。
　　“我大声说出来你不要后悔。”
　　她十分不情愿地将耳朵靠过去，祝扬不知说了什么，鱼存的脸像调色盘似的开始变色，接着她从课桌抽屉里抽出数学课本，只差一点就算扔的交给了祝扬。
　　“拿去拿去，下课马上还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咬牙切齿。
　　“谢啦~”

　　“你跟他很熟吗？”
　　“谁跟他很熟，是宿敌！”
　　“听说他篮球打得不错诶。”
　　鱼存鄙夷地看了同桌一眼，“少花痴，他人品差，性格有缺陷，要花起码花个正常人。”

　　“阿姨让我转交给你的，拜托你下次不要这么懒了，脚受伤了都不管，阿姨让你带药油也不带，瘸死你活该。”
　　“我知道老妈会转交给你啊，豆子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最温柔最心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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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大学，他们还是孽缘般选了同一个城市，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寒暑假却依旧一起回家或上学。他们，差不多是大家说的那种所谓的青梅竹马吧，即便对鱼存而言，是狼骑竹马来。
　　大学毕业后，祝扬为了女朋友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发展，鱼存回家了。

　　工作第二年，许久未聚的高中舍友终于有机会聚在一起，鱼存原本非常期待非常兴奋，可是。
　　“阿存你还喜欢祝扬吗？”同桌认真问道。
　　“哈？什么跟什么？”鱼存仿佛同桌讲了什么外星语。
　　宿舍大姐一副洞悉世事的模样说道：“你喜欢祝扬吧。”
　　“你们到底在鬼扯什么？”说这话的时，鱼存的面目几近扭曲了。
　　“高中放两天假可以跟祝扬一起回家的那个礼拜，你都超开心的。”
　　“拜托……要回家了我当然开心啊。”
　　“我们之前也是那么认为的，可是高二开始第二个月你不再那么开心，因为祝扬跟展筱妙在一起了，每次祝扬让你一起回去你都会拒绝，而且快回家的那个礼拜明显很阴郁。”
　　鱼存几乎快忘掉这件事了，那时候……
　　“豆子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鱼存白了他一眼，“干嘛这么问？不跟你一起跟鬼啊。”
　　“还有筱妙……你知道吧，我跟她在交往。”
　　“原来如此，你个见色忘义的混蛋。走吧走吧，我才不跟你们一起。”
　　“那我先回去了，豆子果然最贴心～”
　　“我警告你猪羊，再叫我豆子，我就告诉阿姨你早恋！”
　　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她走进夕阳里。
　　自始至终是祝扬选择不跟她一起回家的，不是她。
　　“高二习惯自然就没那么兴奋了，而且他要跟展筱妙一起回去，难道要我去当电灯泡么亲……”好无奈好无奈的口气。
　　“阿存你不要狡辩，喜欢就喜欢嘛，在我们面前你害羞什么。”
　　鱼存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说：“我干嘛要害羞……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要我怎么承认……”
　　“你该不会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吧？”
　　谁喜欢那个混蛋，这群女人疯了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生这么能跟男生结仇的。阿存你还记得张禀义吗？有一次你们差点打起来了，把我吓个半死。”
　　“我当然记得他，不就是老代表班级参加排球比赛那个大块头，每次都让富八宝替他打扫卫生，也不见得其他参加比赛的人像他那么没品，不感激富八宝就算了，还一副理所当然又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看得我就来气。”
　　“他们男生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阿存那种瞎操心的老妈子个性根本改不掉。”老八边吃边说，嘴里还含着食物。
　　“欸，富八宝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个子又比女生还小，张大块头简直是在欺负小孩，让我怎么视而不见。”
　　“幸好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我有看到祝扬跟张禀义聊过天。”宿舍大姐突然抛出一句。
　　这群人扯透了。
　　“然后你想说不了了之其实是因为祝扬？”
　　“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老说祝扬人品差，性格有缺陷，可是寝室有事你让他来帮忙他都没有拒绝过，他其实是个好人吧。你们一起回家的时候他会主动帮你搬大件行李，蛮绅士的。”
　　“帮你们搬点东西就好人啦，那家伙麻烦了我多少次，欠我多少人情，来帮忙是应该的。绅士……不要被虚伪的表象所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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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下午茶的聊天内容纠结到，鱼存吃完晚饭后主动申请去倒垃圾，顺便散散心吹吹风。
　　她跟猪羊根本不可能，光是想象和他搅合在一起的人生，她就头皮发麻，接受不能了。况且那家伙和女朋友感情蛮稳定的，今年还要留在那边过年，说不定不久之后她就会收到请帖了。
　　鱼存摇头晃脑走在小区道上，越想越是觉得扯淡，心情慢慢舒展开来，不由得哼起小曲。
　　不远处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身影迎面走来，在昏黄灯光下好似非常疲惫，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停下来。
　　鱼存怀疑自己年纪轻轻眼花了，难道真的是阴魂不散，满是疑惑地问出声：“不是说今年不回来了吗？”
　　“我失恋了。”祝扬把下巴搁在鱼存的脑袋上，以至于鱼存无法看见他说话的表情。
　　这家伙声音像泡过酒，好难听……
　　“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少借机吃我豆腐！”
　　“……叫你豆子……又不一定能磨出豆腐……”
　　“猪羊你想死是不是？”
　　“你很没同情心诶，兄弟失恋了求安慰都不行啊～”
　　“谁是你兄弟，少来。”
　　“你嫌弃我～”这口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鱼存深感无力，算了。
　　“你坐火车回来的？”
　　“是啊，好累。”
　　“果然……臭死了……”
　　祝扬终于放开鱼存，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决定回来工作了。”
　　“为什么？在那边很有前景啊。”

　　“因为在这边有要解决的重要事情。”

　　外一篇有她没我
　　“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祝扬有点无语，女人怎么那么能想，还有谁没谁的，又不是决斗。
　　“豆子跟我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不是以前就知道了，乖，不要胡思乱想。”
　　祝扬想揉揉女友的头，却被对方甩开，脸上有些挂不住。
　　“如果我说我讨厌她，非要你选一个呢？”
　　“难道我和你谈恋爱就要放弃你怀疑的所有朋友吗？”
　　“不是所有，是她。”
　　“乖，不要无理取闹了。”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
　　展筱妙眼睛红了，有些哽咽。
　　“祝扬，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跟鱼存来往了好不好。”
　　“我跟豆子不可能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有什么早有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你到底在怕什么？不要闹了。”
　　“就算你不喜欢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我不管，这一次你一定要做出选择。”

　　“女人麻烦死了。她非要我选一个，说什么就算我不喜欢豆子，怎么知道豆子不喜欢我，搞什么？！”
　　“……豆子是喜欢你啊……”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这种问题跟‘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你要救谁？’一样白痴，掉水里的问题我起码可以哄哄她，救我妈然后跳下去和你一起死。现在却非要我择其一。”
　　“以你对鱼存的了解，她会问未来男朋友掉水里的问题吗？
　　“她不会，对方问她还差不多，然后她会非常鄙视地说：‘脑残啊，现在去学游泳不就好了，再说，呼救会不会，报警会不会，叫救护车会不会？’”
　　“阿扬……”
　　“嗯？”
　　友人考虑要不要说，要怎么说，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祝扬神情疑惑。
　　“你对豆子的了解程度和态度。”
　　祝扬拧着眉莫名其妙，停顿一会突然捂住额头，这一次，好像问题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