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被字》佟晓璋

66、【求婚】

　　第一次碰壁之后，纪敏行锲而不舍，充分发挥自己厚脸皮的优势，每天不间断地往颜妍家里跑。颜妈妈从来就是心软的人，看到他这样每天又赔辛苦又赔笑脸的，似乎真的是一片诚意，而且自己女儿又是那样的态度，渐渐的，她也就不再给他脸色看。

　　只是颜爸爸那一关不好过，十来天之后，他虽然不像以前毫不留情地把纪敏行赶出门，但是每次他上门，他也还是爱理不理的。又过了几天，颜妈妈终于忍不住劝他：“我看小纪这些天也够殷勤的了，你差不多就行了。”

　　颜爸爸哼了一声，“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以后还欺负咱们女儿怎么办？”

　　颜妈妈就撇着嘴笑了笑，“你呀，就是嘴硬心软。谁口口声声说不管闺女的，现在还不是数你疼她。”说完顿了顿，又说：“我看小纪不是那样的人，要不咱们女儿也不能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你看咱们女儿的态度，这个小纪早晚是咱们的女婿，现在闹得太僵，以后见面多尴尬呀，你让女儿夹在中间怎么做人呢？”

　　听妻子这么一说，颜爸爸的心里倒动了动，只是仍旧嘴硬：“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他才往家里跑了几趟，你就把女儿受的委屈都忘了。”

　　颜妈妈知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也不跟他多说，只敷衍着说：“行行行，我不心疼女儿，就你心疼她……”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第二天，纪敏行又是一大早来到颜家。他陪着颜妍母女说了一会话，看到颜爸爸还是对他不理不睬，知道他不愿多留他，也就和往常一样告辞：“伯父伯母，你们没事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哎！”颜妈妈答应了一声，正要起身送纪敏行出去，颜爸爸却干咳了一声，说：“今天买的菜多，我们一家三口怕吃不完。”

　　一听这话，纪敏行马上欢喜地说：“没关系呀，有我呢。伯父要是不介意，我留下来陪您喝两杯怎么样？”

　　颜爸爸斜睨了他一眼，不自在地说：“我不愿意你来，你还不是每天都来？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也就别问我了，你自己随便吧。”

　　虽然颜爸爸的话说得生硬，但纪敏行还是笑逐颜开，“伯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知道这是爸爸肯接受纪敏行了，颜妍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笑着说：“谢谢爸爸！”

　　颜爸爸却有些醋意地看了纪敏行一眼，回头对颜妍哼了一声，“真是女大不中留。”

　　颜妍的脸一红，低头娇嗔了一声：“爸爸！”

　　“好了好了。”颜爸爸不忍心为难女儿，马上又说：“你陪你妈妈去准备午饭吧，我和他在这里聊一会。”

　　“哦。”颜妍乖乖地应了一声，眼睛却不放心地往纪敏行身上瞟。

　　惹得纪敏行微微一笑，“快过去吧，这次我会和伯父好好聊的。”

　　午饭很丰盛，终于得到了岳父岳母的认可，纪敏行的心情特别好，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颜爸爸虽然还是不冷不热，但是已经肯和他说话，甚至在吃饭的时候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他的碗里，“这是你伯母的拿手菜，尝尝。”

　　纪敏行几乎是受宠若惊地赶紧送到嘴里，连忙交口称赞：“伯母的手艺就是好，难怪颜妍跟您学得一手好厨艺。”

　　倒惹得颜妍一阵脸红，“说我妈呢，你扯上我干什么？”

　　一家四口吃完饭，颜妍母女到厨房收拾碗碟，纪敏行陪着颜爸爸在客厅里下围棋。纪敏行的棋是他家老爷子亲自教的，棋艺特别好，颜爸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让出一子半子，最后两个人是和局。

　　颜爸爸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收了棋局，他突然说：“颜妍这孩子……前几年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纪敏行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听着。颜爸爸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接着说：“我看现在，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你。我这做父亲的，能给她的太少了，我只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好的。”

　　“伯父，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让她再受委屈了。”纪敏行郑重地保证。

　　“嗯。”颜爸爸看了他一眼，说，“这些天我故意难为你，相信你也知道是为什么，就算我小人之心吧。”

　　“您千万别这么说。”纪敏行连忙说，“以前我的确做得不好，您没有为难过我，这都是应该的。”

　　颜爸爸说：“你不计较就好。”他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今天，就算我正式把女儿交给你吧。颜妍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太敏感。她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也多让着她点。我还是那句话，我就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的。”

　　“谢谢您的信任。”纪敏行说，“我也不向您承诺什么了，我会用行动让您看到，我对颜妍的真心。”

　　“那就好。”颜爸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听说，你和颜妍已经住到一起了？”

　　纪敏行低了低头，还是大方地承认：“是，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嗯。”颜爸爸的表情倒并不生气，却似乎有点疲惫似的，他说，“你别嫌我多事，颜妍是个很传统的丫头，既然你愿意和她过一辈子，我希望，你能尽早给她一个家。”

　　纪敏行抬起头朝着颜爸爸微微一笑，“我会的。”

　　江南小镇，石桥流水，在初夏时节风景最是迷人。吃过午饭休息一会，颜妈妈就让颜妍带着纪敏行到附近去散步。一出了家门，颜妍就忍不住问：“那会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当然是说咱们的事了。”纪敏行揉着她的头发说，“咱爸终于肯接受我这个准女婿啦。”

　　“真的啊？！”颜妍有些激动地说，“我爸终于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惹得纪敏行笑起来，“看看你，怎么比我还高兴呢？”

　　颜妍撅着小嘴哼了一声，“是我应该问你，你怎么还不如我高兴呢！”

　　“越来越牙尖嘴利了！”纪敏行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看来以后不能太宠着你，都敢跟我顶嘴了。”

　　颜妍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想了想又问：“我爸还说什么了？”

　　“你爸还说，让我赶快把你娶进门。”

　　颜妍看他一脸坏笑，小拳头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捶了两下，“讨厌！”

　　纪敏行好脾气地让她打了两下，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低低地说：“带我去个地方吧。”

　　颜妍一愣，“什么地方。”

　　纪敏行的表情平静而严肃，他说：“带我去看看你哥哥。”

　　颜妍的哥哥葬在附近的墓地里，一路都是绿树成荫，很幽静。颜妍被纪敏行拉着手，两个人无声地走在小路上。过了好一会才走到一片略显荒芜的墓园，纪敏行松开颜妍的手，她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自己先鞠了个躬，回头才对他说：“这就是，就是我哥的墓。”

　　“嗯。”纪敏行缓缓走过去，看到白色墓碑上贴着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是依稀认得出那是个阳光而年轻的男人，或者说，他还是男孩。想到曾经亏欠他的一切，纪敏行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也郑重地弯下腰来对着墓碑深深鞠躬。

　　颜妍盯着哥哥的照片，眼睛有点发红，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哥哥，他对我最好了。”

　　“嗯，我知道。”纪敏行握住她微凉的小手，自己却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墓前。颜妍有些诧异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说：“这一跪，是弥补我当初对颜家的亏欠。”

　　颜妍刚点了点头，他忽然把她轻轻一拉，叫她也跟着他跪下来。她刚想问他又要干什么，他却偏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她更觉得疑惑，他在她的目光中低头拔下墓边的两根小草，灵活的手指将那小草编成一大一小两个指环。

　　“你这是……”颜妍刚开口要问，纪敏行就说：“我要当着哥哥的面，向你求婚。”他说着，就把那枚小的指环套到她的手指上，眼睛紧盯着她说：“愿意嫁给我吗？”

　　“我……”颜妍的眼睛有点发酸，一抬眼看到哥哥照片上含笑的脸，她只觉得是哥哥的在天之灵在看着他们。他那么疼爱她，也一定希望她得到幸福吧……眼泪不听使唤地盈满了眼眶，颜妍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纪敏行把另一枚指环递给她，她拿起来，有点脸红地将那指环戴在他的手上。刚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他却拉住她，把她的手背送到唇边浅浅一吻。他说：“谢谢你，肯把自己交给我。”

　　纪敏行说完，拉着她一起站起来。他挺拔的身体立在墓碑前，对着颜俊的照片认真地说：“虽然你比我年轻，但是我也要叫你一声大哥。你妹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我这个脾气不好，所以以后，可能还会吼她凶她，我不敢承诺一辈子对她好。而且我特别懒，连饭都不会做，所以我也不敢说一辈子照顾她。但是大哥，我唯一敢说的是，我会一辈子爱着她，只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