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被字》佟晓璋

65、【碰壁】

　　一家人好容易团聚，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吃过晚饭之后，颜妍一家三口聊了很久，几乎是把这几年的话都要说尽了。颜爸爸一直对纪敏行避而不谈，颜妍也就没有办法开口。直到夜深了，颜妈妈让颜妍去休息，她才终于忍不住提起他来：“爸，纪敏行他……”

　　“我累了，也先歇着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咱们再说。”颜爸爸一句话把颜妍堵回去。

　　颜妍看了爸爸一眼，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误会，她实在不想再忤逆自己的父亲，于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那你好好休息。”

　　颜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的布置几乎和五年前一样，被褥、窗帘，就连床头柜上的小装饰都和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有当年她亲自贴上的珍珠白的墙纸现在已经微微泛黄，似乎在提醒着主人离开的时间。

　　随手翻了几样当年的旧物，颜妍躺倒床上，拿出手机给纪敏行打电话。电话一接通，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起来，“颜妍？”

　　“嗯。”颜妍怕隔壁的父母听到，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样了？”

　　纪敏行的声音倒是满不在乎一样：“什么怎么样了？我好好的呀。”

　　“又蒙我。”颜妍撅着小嘴说，“那会我明明看到你脸上有伤的。是……是我爸打的吧？严重吗？”

　　“怎么，你心疼啊？”纪敏行的声音痞痞的，装模作样地说，“疼啊，疼死了。不过要是你能过来亲一口，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颜妍把眉头皱了皱，“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样子。”说完抿了抿嘴巴，又低声说：“我爸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

　　这次纪敏行果然不再玩笑，他说：“看出来了啊，老爷子宝刀未老，一个直钩拳就把我打成熊猫国宝了。”他说着，不经意间摸了摸伤处，却微笑了一下，接着问：“知道你爸为什么揍我吗？”

　　“为什么？是不是你说了我哥的事？”

　　纪敏行“唔”了一声，说：“我说了你哥的事，你爸爸很生气，但是忍着没动手。是我说起我曾经打过你一个耳光，你爸这才拿拳头冲我招呼的。”

　　“啊？”颜妍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心虚地看一眼房门，马上又捂住嘴巴，小声埋怨，“你干嘛把打我的事告诉我爸？你还说过什么？”

　　“把我欺负你，对你发脾气的事都说了。”

　　颜妍有些急了，咬着牙说：“你傻呀？”

　　那边纪敏行却笑了笑，“人家的女儿受了委屈，都迫不及待地告诉爸妈，好为自己撑腰。怎么我主动招了你还不乐意？小丫头，你说咱俩到底谁傻呀？”

　　“哎呀，现在不跟你斗嘴。”颜妍无奈地说，“本来就有我哥的事情在那里挡着，我还怕我爸不肯接受你。现在好了，你还告诉他那些，他更不能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了。”

　　纪敏行无赖地问：“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啊？”

　　“你！你……明知故问嘛。”

　　“好丫头……”纪敏行脸上的笑意肆无忌惮地绽开来，他吸了口气，认真地说：“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对自己喜欢的人，要用心，而不是一味的动脑筋。颜妍，我对你是这样，对你爸爸、对你的家人也是这样。用心的第一步就是要坦诚，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管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我都必须向你爸爸承认。如果不这样，我会觉得是我欺骗了他。”

　　颜妍几乎可以想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怎么一种温柔而严肃的眼神。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的眼神，只要他这样看着她，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相信。

　　过了好一会，颜妍才又问：“那接下来呢，我爸爸不想看到你，也不让我提起你。你打算怎么办？”

　　纪敏行又恢复了那种无赖的腔调，“还能怎么办？跟追你的时候一个样，投其所好，死缠烂打。”说完了又问：“你爸爸，哦不，是咱爸，他平时都喜欢什么？”

　　颜妍想了想，说：“我爸没事的时候喜欢下围棋。”

　　第二天一早，颜妍刚和爸妈一起吃过早饭，纪敏行就上门来了。颜妍自然是高兴的，一听到纪敏行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要起身迎出去。可是刚站起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父母，还是停下来，小声喊了一句：“他来了。”

　　颜妍被纪敏行欺负的事，昨晚颜妈妈已经听丈夫说了，所以今天听到纪敏行过来，也只是淡淡的。她说：“来就来呗。”说完就随手拿起碗碟，起身到厨房去洗碗了。

　　“爸爸……”颜妍转而看向自己的父亲，结果颜爸爸更是不给面子，直接就说：“他这样的贵宾，咱们招待不起，让他回去。”

　　“可是他……”颜妍还想说什么，纪敏行已经打开房门自己进来了。见到颜爸爸在那里，马上就笑了笑，忙着找话来说：“伯父这么早就吃过饭了？”

　　颜爸爸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大老板，还要给人家上班的，不吃早点怎么行？”

　　纪敏行只好尴尬地笑笑。昨天天色晚了，颜妍只隐约看到他眼睛那里有伤，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眼睑下面青了很大的一块。她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毕竟那是自己的父亲打的。他这么早从酒店赶过来，她小声问：“你吃过饭没有，家里还有……”

　　“家里没饭了！”颜妍还没说完，就被颜爸爸打断了。

　　颜妍不好再说什么，倒是纪敏行没脾气地笑了笑，“没事，我吃过早饭才来的。”又转脸对颜爸爸说：“听说您最喜欢下围棋，我这里倒有一副云子，拿来给您解闷儿。”

　　他这么一说，颜爸爸倒向他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纪敏行连忙作势要把盒子打开，颜爸爸却一摆手说：“这么贵的东西我们要不起，你拿回去。”

　　“伯父……”

　　“你这一声‘伯父’我也受不起，你也回去吧。”

　　“伯父……”

　　“我让你回去！”颜爸爸一瞪眼，“非要我亲自请你出去吗？！”

　　一看未来岳父有发火的苗头，纪敏行马上往外退，“伯父您别生气，我马上出去，马上！”

　　看着纪敏行被毫不留情地赶出门，颜妍到底有些着急了，咬了咬嘴唇对父亲说：“爸爸，人家今天来是要送东西给你的，你怎么这样啊？”

　　颜爸爸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送东西？我就那么稀罕他的一副棋子？”

　　“那……”颜妍嗫嚅着解释，“那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人家，人家……”颜爸爸叹着气说，“女生向外，早晚都是人家的！”

　　这一句话把颜妍说得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嘟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好了好了。”颜爸爸仿佛有点不耐烦，一转身往厨房里去，边走边说，“你别解释了，我也不想听了。我去帮你妈洗洗碗。”

　　进了厨房，见妻子正围着围裙忙碌，颜爸爸很自然地走到水池边上，挽起袖子帮忙。颜妈妈抬起头来问：“把他赶走了？”

　　颜爸爸边洗边说：“走了。”

　　颜妈妈就叹了口气，“你这脾气啊，是一辈子也改不了啦！”

　　颜爸爸却不服气，“改？干什么要改？咱们的闺女长这么大，咱们自己都没舍得动一个手指头，凭什么让他打？难道对着他，我还得好声好气？”

　　一提起自己女儿被人打的事情，颜妈妈也有些生气，不过还是说：“你对他不满意，可也别这么冲啊。昨天就把人打了，今天又半点面子都不给就撵出去。先不说咱们女儿一心扑到他身上，就说他那个身份地位，你要真惹火了他，他给咱们来硬的你可怎么办！”

　　“那不可能。”颜爸爸很肯定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颜妈妈斜睨了他一眼，“切，说的倒好像你挺了解他一样。”

　　他们夫妻俩在厨房里说着话，颜妍就偷偷跑到门外去找纪敏行。她在大门外看了看，没见到他的影子，还以为已经走了，正失望地往回走，刚走到门边上，就听门后有人“嘿”了一声。她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纪敏行含笑的脸，撅着小嘴说：“就会吓唬人！”

　　纪敏行只是嘻嘻笑着，“就知道你会出来找我。”

　　颜妍看到四周没有人，伸出小拳头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皱着眉头嗔怪：“你还笑呢，看到我爸今天的态度没有？他要是一直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那可怎么办啊？”

　　纪敏行无所谓地摸着她的头发，装傻地问：“嗯？咱爸什么态度啊？当然是老丈人看女婿的态度了。还有，他什么时候说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笑！”颜妍把他的大手拍下来，“你送的棋子他也不要，连家门都不愿意让你进，这难道是同意啦？”

　　听了颜妍的话，纪敏行忍不住笑得更欢，“说你傻你还真傻啊？咱爸要是真的不同意，他还能由着你跟我出来，让咱们在你家大门口卿卿我我？”

　　“谁跟你卿卿我我了？”颜妍红着脸躲开他，突然一瞪眼睛，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我爸不反对我们的事？”

　　“当然了，他要是真的反对，这会肯定把你关起来，让你再也见不着我。”

　　“那，那他为什么把你赶出来啊？”

　　“为了你呗。”看到小女朋友满脸疑惑的样子，纪敏行耐心地解释，“昨天他听说我让你受了委屈，肯定是气不过，想给我两分颜色看看，让我以后不敢再欺负你。”

　　听到这里，颜妍才终于笑了笑，小声说：“还是我爸爸对我好。”

　　纪敏行拧了拧她的鼻子，“知道他对你好，就多孝顺他一点。你这么多年不在家，现在好容易回来了，多陪陪他们，别让他们觉得是我把你抢走了。我跟你在一起，不是抢走他们的宝贝女儿，而是要再给他们一个好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