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妖妖子

33、第三十三卷

　　商风袅的人到底还是没有追回来,商家被金书扬劫了个干净,商家一门险少有人逃出,商游彦首当其冲做了刀下鬼,商游彦是秦陌湮的岳父,其他人都以为秦陌湮会像上次那般与金书扬对上,可是见之许久,暮合山庄什么动静都没有,选择了袖手旁观.不少人耻笑起商游彦有眼无珠,把女儿嫁给秦陌湮最后又落得个什么凄惨下场,秦陌湮又是如何的忘恩负义.因为有秦陌湮和上官慕薇撑着整个局面不乱,倒少有人认为暮合山庄的袖手旁观是因为重伤了元气选择远离风波.
　　原本是要去追回夫人的几人长跪在秦陌湮的榻前,大气也不敢出,惴惴不安的伏在地上,属下该死,有辱庄主的吩咐,未能带回夫人,实在是该死.
　　商风袅确是回了商家,商家侥幸逃生的人里没有她,那些死人堆里更没有见着她,那我们问你们,秦陌湮厉声问道,一抬手把药碗掼在了地上,那声响刺得地上跪着的几人身子一抖,瑟缩了一下,我问你们,她人到哪里去了,莫非是凭空消失了不成.
　　这……眼见庄主当下正是怒极,他们也不敢乱接话,互望了几眼,里面才有较胆大些的颤声回答道,属下妄自猜测,夫人怕是,怕是,接连吞咽了好几下,那人才敢说道,夫人怕是另被人带走.
　　等了半晌,也不见秦陌湮出声说话,他们更不敢抬起头来一望究竟,都以为是庄主爱妻情切,各自在心里暗暗掂量起生死来.属下办事不力,实在是该死.
　　该死,该死,一个个就只知道诚惶诚恐的跪在这里说自己该死,秦陌湮略平了平气,慢慢说道,你们死了有什么用.
　　底下的人不敢答腔,正在这时上官慕薇已是走了进来,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又再看了看秦陌湮,开口说道,都出去吧,在这里跪着也没用.
　　见着人都出去了,上官慕薇叫侍女进来收拾好地上的碗盏,低眼看着秦陌湮说道,商风袅逃出也罢,不声响的死了也罢,可是万万没料到,她是落到了金书扬手里.就算是再怎么恼怒,又何必把药碗掼了,若是病不得愈,累及的还是你自己.
　　我倒是巴望着她不声不响的死了是最好,放着好好的庄主夫人不当偏是要跑回商家去,秦陌湮冷冷说道,那怎么不跟着她那个父亲一道死了,说她暴毙也好,找出个人冒做她也好,这火半分也烧不到我身上来.现在可好,她是落在金书扬手里,我秦陌湮的声名怕是要被她弄得扫地才罢.
　　让他得意了一回,你是无论如何都容不得再让他得意第二回,这我也清楚,上官慕薇吩咐下去再煎一帖药端过来,一转眼仍旧对秦陌湮说道,早些时候我已派人去带话给金书扬,如果他是想抖一时的威风,实则占不到什么好处的话就大可把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他从暮合山庄里没拿走多少东西,从商家也拿不了多大好处,如果他不张扬出去,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盘龙谷被炸,他再得意也是条丧家犬,现在他更是要有银子支着好有新的地盘落脚.他烧的不过是个山庄,山庄底下的产业里存着多少银两,我怕他想都不敢去想.况且我还知道他正恼怒着家小被杀,除了钱想要之外,比如说,还有我上官慕薇的命.有这些东西在手,上官慕薇冷笑,我不怕他金书扬不知如何取舍.
　　这倒未必,秦陌湮说道,倦怠的靠了手合眼说道,说不定人家金书扬要一口把所有好处都吞了,美人他也要,钱他也要,威风他也要,还有你的命.他沉默了片刻,接着又说道,这事你倒是想到了我前面,如今我病绵至此,事事不能亲为,有时是真的要被逼得发了狂,若不是还有你在撑着时局,我真不知会成个什么样子.
　　话还只说到一半,玉帛在外面要求见副庄主,进来吧,上官慕薇说道,有什么事情要急着找我.
　　是这个,玉帛拿着一管封口的信卷呈给上官慕薇,刚刚用信鸽送到的,我怕耽搁了庄主和副庄主的事,当即把它送了过来.
　　好象是金书扬的回话,他回的倒也神速,上官慕薇拆了信,自己先未看而是给了秦陌湮,秦陌湮一看,当即就是一笑,原来我还没有病到犯了糊涂,金书扬这点自欺欺人的下作算计还是没脱了我的预料.现在金书扬在野云寨落脚,慕薇,他叫你亲自去一趟.
　　他叫我去,我便亲自去一趟罢了,既然鸿门宴都已经摆下,我不去岂不是要扫了他们的兴.只求他往后不要后悔引着我去一趟,悔得要断了肠.
　　既是这样,你就去吧,秦陌湮说道,重煎的药已经端了上来,秦陌湮端在手里喝了一口,慕薇你处事,我自是放心.
　　上官慕薇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抬眼望见屋角挂着的鸟笼,那只白鸟依然在笼中,她说道,没想到这只鸟还在.
　　覆岚楼并未烧毁,下人可能觉得是我心爱之物,于是一并带了回来,挂在了屋里.只是我仍不知,它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上官慕薇说道,那我先是去了.秦陌湮一点头,好.
　　她走至门边把手放在了帘上,突然低声说道,若是你真的放心,又何必要说那一通话来笼络于我,你就不怕我死在了野云寨里?她自嘲的微笑了一下,一掀帘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秦陌湮听得上官慕薇的话,疲惫至极的低下眼去,又是喝了一口药,那原本并不怎么苦涩的药在舌尖突然变成了刺痛的苦味,呛进咽喉,熏得他连连咳喘起来.碗没有端稳药汁泼溅在衣袖上,在嫣红的锦缎上渍出一块深褐的污迹,秦陌湮反手堵着嘴咳了片刻,放下手,微微的笑起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么早以前梨花糖膏的味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用食指关节蘸着梨花糖膏微舔的动作,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说的那一句,好苦,苦得就像毒药.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药的苦味一直灌到了心脏肺腑,连心都跟着泛苦起来,秦陌湮攥紧了心口,皱着眉笑着,心仿佛是被生韧的丝越缠越紧,缠得他透不过气,痛得他连张口都没有了气力.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在悲哀还是欢喜,这真的是苦得就像毒药啊,那种像是要把舌头和心都一并腐烂掉的痛楚.
　　或许他们那原本就无法在一起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