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妖妖子

22、第二十二卷

　　到了家中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只有几个下人出来迎接,商珑雍的父亲是商游彦的弟弟,但并不是同母所出,只是妾室所生,商游彦也不怎么亲这个身份低的弟弟.所以后来商游彦掌了家中大权,他们全家就搬到了别处居住,在江湖中因与商家沾了亲缘,也得了不少人另眼相看.
　　问清了父亲是在大厅见客人,说是商珑雍的夫家来了人.知道是秦公子亲自把小姐送了回来,老爷请秦公子和上官小姐先到雅榭休息,我先把小姐带去大厅,老爷有话要对小姐说.
　　听说是父亲和夫家人都在,商珑雍下意识的靠近了秦陌湮,看那神情似乎是万分的不想去,秦陌湮是轻轻一笑,要是你怕你父亲怪你擅自到暮合山庄小住,就先回去梳洗,我先去见过你父亲向他说明,想他就不会再怪到你身上来.
　　商珑雍想了一下,点头说好,那人开口还想说什么,但在秦陌湮面前断不敢违逆,只得带了他和上官慕薇去了大厅.
　　刚走到大厅外,就听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这么说,谢老爷是想反悔婚事了.
　　再怎么说,我们谢家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世家,说来并不比商家逊色,谁都知道商游彦之女商风袅,那是何等金贵的大小姐,谢家和商家联姻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商风袅嫁给了秦陌湮.说实话我们老爷也是看中了商珑雍是商风袅的表妹,原以为商珑雍也算做商家的小姐才定下了这门亲事,不然以商珑雍的身份样貌是断配不上我家公子.但后来才知你们是从商家分了出去,从势力名声上只空挂了个名分,只怕……
　　秦陌湮只在外面静静的听着,漫不经心的微笑起来,商珑雍只字未提,就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只会把心事藏起来,这样她就以为没有人再会知道,到头来还是只能害得自己空感伤.他也没有让下人通传,径直推门走了进去,上官慕薇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的除了商珑雍的父亲还有另外两人,都是四十左右年纪,看到有人突然闯进来都脸色一变,把手放到剑上.等看清楚了才发现是两名年轻人,男子穿妃色锦衣,腰上系着青玉坠子,手执象牙扇,正臃懒的笑着,而后面那个女子穿湖蓝色锦缎襦裙,斜簪着海蝴蝶珠珠花,眉目如画,左手衣袖下拢着剑,只露出剑柄,上面镶嵌的透明琉璃分外夺目.
　　陌湮,商珑雍的父亲首先说话,怎么是你.
　　回老爷,是秦公子坚持要先过来,我们劝不住,这才……那人惶恐的说道,小的该死.
　　我擅自把珑雍接回山庄,这是专程来向叔叔赔罪,不想在外面听到有人在谈论珑雍的婚事,不想也略听到了几句,所以倒也想来见见,便擅自闯了进来,叔叔莫要见怪.
　　听了秦陌湮的解释商珑雍的父亲也未见怪他,这是苏州谢家的人,他起身指着那两人说道,珑雍要嫁的正是谢家的公子.
　　秦陌湮侧了眼看了那两人一眼,原先两人还摆出一副高傲的神色,但一听说他叫陌湮,又叫商珑雍的父亲做叔叔,立刻就变了神色,可是暮合山庄的秦陌湮秦庄主?
　　正是在下,秦陌湮微笑,这是上官慕薇,他一指身旁的上官慕薇,两位可是听说过我.
　　那两人的神色顿时一紧,先前他们提及了他的夫人商风袅,天下人皆知秦陌湮极宠他的夫人,容不得别人议论她半分是非,不知道方才他们的话是不是被秦陌湮听到,他们虽然自视颇高惯了,谢家纵是再了不得,与暮合山庄一比简直就如草芥.
　　苏州谢家,恕秦某不知,也不曾听闻,秦陌湮微笑,明知他是故意,那两人竟不敢反驳他,不知谢家对这桩婚事意下如何,我想既然是叔叔首肯的婚事,那么谢家定然配得起珑雍,不会辱没了她.
　　被秦陌湮一说,谢家反而成了高攀商家,虽然被秦陌湮百般故意贬损,但那两人敢怒不敢言.不只是他,就连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上官慕薇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这两个人都是万分骄傲的人物,任何人在他们面前都自觉被他们的气势压制住,不敢乱言语,所以他们虽然万般的不甘愿,也断不敢反驳.
　　难道庄主没有听到他们说吗,上官慕薇轻声笑道,他们觉得商珑雍家世不够显赫,嫁入他们谢家是辱没了他们,而方才庄主恰恰是会意错了.
　　是吗,那是我会意错了,先前秦陌湮的语气极轻佻,突然之间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若是你们觉得商珑雍的家世不够显赫,那不知道在下的暮合山庄是否入得了阁下的眼.他啪的收拢了手里的扇子,依然懒懒的笑着,眉梢眼角却多了几分临人的盛气.
　　暮合山庄,自然是有目共睹,两人讪讪的说道,面上极是难堪,秦庄主又何出此言.
　　那我用暮合山庄的声名替商珑雍陪嫁.
　　眼前的几人包括商珑雍的的父亲在内都听得怔在了那里,他们怕是自己听错了什么,都不可置信的望着秦陌湮.而秦陌湮只是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我秦陌湮以暮合山庄做商珑雍的陪嫁,若他日她的夫家出了任何事,我暮合山庄必定首当其冲,万死不辞,秦陌湮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眉眼间他竟露出了几分狠厉之色,最后一句他说出来时掷地有声,这样,够不够.

　　那个在闺阁中兀自抚摸着发间玉簪,把所有倾慕与心事都藏在心底,安静而羞涩的少女,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大厅里,那个叫做秦陌湮的男子许下了何等的承诺,我用暮合山庄为她陪嫁,他日如若有任何事情,我暮合山庄甘心为她驱谴,万死不辞.短短数言,他却是将他此生的权势和荣耀陪与了她,她是闺阁女子,心性单纯,对江湖一无所知,她不知道秦陌湮轻轻一句话,竟是将江南第一大庄园的数万人的命交到她的手中.
　　她一无所知,只是个在自己的房中摸着发间玉簪,为她倾慕的男子的一言一笑脸红心跳,把花装了满裙满兜的少女.

　　商珑雍出阁的当天,竟如当年商风袅嫁入暮合山庄一般热闹,商家并没有多少人来,商游彦并不疼爱这个侄女,商珑雍出阁他当然也不曾关心过.真正轰动江湖的是暮合山庄的秦陌湮为商珑雍置办陪嫁,锦缎绫罗,金银玉器,秦陌湮眉也不曾皱一下的一挥手将它们送入苏杭谢家,谢家本来自诩富庶,但是看到如此丰盛的陪嫁还是瞠目结舌,到底暮合山庄聚敛了多少的财富,秦陌湮就这么一挥手将它们送与他人.
　　商珑雍的闺房里,商珑雍穿着大红嫁衣坐在铜镜前,侍女捧着凤冠和梳妆盒侍在一侧,湖蓝锦衣的女子俯下身来为她描眉画鬓,眉染岱色,颊晕烟霞,女子取了胭脂纸让她点了唇,少女温润的嘴唇如花般盛开.
　　上官小姐,少女从铜镜里看到上官慕薇为自己描完了妆,正直起身来打开侍女手捧的妆盒,她轻声开口说道.
　　什么?上官慕薇从妆盒里取了象牙梳,慢慢的梳理着商珑雍的头发,一梳一梳,仿佛是要理顺了少年情思,纠结缠绕的长发握在指间,冰凉如水.窗外的阳光从雕花窗格里照进来,古朴的花纹落在两人身上,炉里焚着香,红锦布幔,黯淡的黄铜镜,被隔绝的锣鼓喧嚣.上官慕薇轻缓的为她梳理着头发,一梳梳到尾,举案齐眉,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动作,竟也让人变得温柔起来,收拾了少女的情事,合上装满团扇玩偶的木箱,从此她不能再把花朵装得满裙满兜,再不能低着头怯怯的叫着,表姐夫.
　　上官慕薇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正是及笄的年纪,没有人来像这般为自己梳理齐整飞扬的长发.她那么高兴的跑到倦初面前,告诉他自己已经过了十六岁,倦初只是笑笑,胭离你也长大了,然后就又一个人走开.留下笑容迅速黯淡下去的少女站在原地,无限委屈.再回过头,龙和卫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他们的笑颜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温和的卫祈,桀骜的龙,他们俯下身来对自己温柔安静的微笑着,轻轻抚摸她的头,十六岁快乐,胭离.龙折下一只盛开的栀子,把它插在少女的发鬓,漆黑的发间栀子璀然盛开,清香而倔强,恭喜,胭离,恭喜你成年.
　　世事轮转,颠沛流离,那些对自己温柔的男子腐化为尘埃泥土,那朵栀子也早已不知所踪,她却站在光线昏暗的铜镜前为另一个少女梳发上妆,再次想起那些已经久远的年少事.
　　是否这就是古人说的怀伤,上官慕薇轻轻微笑,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象牙梳,小姐有什么事?
　　商珑雍原本其貌不扬的脸在胭脂水粉的映衬下如花一般娇艳,她的眼睛如秋水清澈,顾盼含情.她看着上官慕薇,怯怯的说道,我是不是和表姐夫的故人长的很像.
　　执梳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上官慕薇抬起头来看着商珑雍,商珑雍继续看着黄铜镜子里自己有些模糊扭曲的倒影,生涩的笑着,声音却很安静,如果不是因为我长的很像表姐夫的故人,表姐夫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对我这般温柔.
　　故人,小姐何来如此一说,上官慕薇继续落梳,轻声说道,我并不知,庄主从未向我提过.
　　那一定会是个很重要的人,商珑雍轻轻的笑着,我还记得那天,表姐在盛怒之下打了表姐夫一耳光,她至始至终都不曾看我一眼,我知道,那是因为表姐从不认为我能抢走她的东西.从小到大,父亲和母亲总是对我说,为什么你不如表姐,为什么你会不如表姐.小时侯我和表姐一起长大,她总是那般的光彩照人,她周围的人都要顺着她的意思,而我总是怯怯的跟在表姐身后,其实我很羡慕表姐,羡慕她那般的明艳光彩,艳极而盛.可是表姐夫对我很温柔,处处维护着我,虽然我知道也许表姐夫只是因为我长的像另一个人而这样对我,可我还是很高兴,甚至不再羡慕表姐的容貌,因为对表姐夫而言,我的容貌是特别的,即使那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我还是那么的高兴.
　　上官慕薇没有说话,仔细的把她梳顺的长发轻轻盘了上去,商珑雍继续说道,其实比起表姐,我更羡慕上官小姐.
　　羡慕我?上官慕薇很轻的笑了下,我有什么能让商小姐羡慕的.
　　虽然天下人都说,表姐夫把表姐宠得千娇万媚,天下的女子都羡慕秦夫人,可是我觉得,像上官小姐这样能和表姐夫并称为人中麟凤,才是最令人羡慕.每次看到上官小姐,我都觉得上官小姐和表姐夫都是那样光彩出众的人,而这种光彩表姐她没有.
　　是吗.上官慕薇微笑,承蒙小姐夸赞,让侍女把凤冠端了上来,轻轻为她戴上了那用繁华珠翠装点的头饰,这些话,小姐是否从未对庄主说过,又为什么要说与慕薇听.
　　是不是珑雍话太多惹上官小姐不高兴了,她的头低了下去,珑雍只是突然想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没有,是小姐多心了,上官慕薇轻轻笑道,这喜服真美,苏州织坊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这么明艳的红锦,把人都要照得像那牡丹花一样了.
　　真正好看的怕是那日婚宴上的表姐夫,商珑雍一提到秦陌湮眼都明亮了几分,红锦金牡丹,表姐夫一笑,那衣服上的花仿佛都开得明媚了些,真的倒像是画里面的人.我想上官小姐若是穿起喜服来,那也是画中人一般.
　　上官慕薇笑,喜服倒也不是没穿过,可是不好看,也没有人看.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有两名少年径直闯了进来,正是慕容离和林非.上官慕薇侧过脸看着他们,过了片刻又侧回脸去,对商珑雍说道,好象是小姐的朋友前来道贺.
　　林非想要说什么,慕容离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们知道珑雍今天出嫁,就特地来看看,父亲不许我们来,说珑雍出阁我们不能随便见,所以我就和林非趁下人都在忙偷偷跑了过来.他看着盛装的珑雍,发现原先貌不惊人的商珑雍竟也变得娇艳起来,竟然看得红了脸.
　　商珑雍低低的咬着嘴唇,似乎很羞涩的低下眼去,反到是先前一直冷着脸的林非走了过来,伸手似想要为她拂去脸上的发丝,商珑雍抬头下意识的向后躲开.少年的手僵在半空,无处落下,商珑雍怔怔的看着林非,林非怔了一下,收回了手,把脸侧向一旁落拓的笑起来.
　　我忘了你今天出嫁,男子应该避嫌才是.
　　少年的情事就如江南的水草般纤细韧长,在温柔的流水中轻轻招摇了韶华时光,因为一句话而心跳,几夜不能入睡,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对视而乱了心神,红了脸颊,因为不经意的碰触而泄露了少年心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把这份温柔埋藏在心底,水草轻轻招摇,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好,他们都还那么的年少.
　　上官慕薇抬手制止了准备让他们离开的侍女,他们都是小姐的朋友,今天小姐出阁,就让他们陪小姐说说话.她低下头继续为她梳妆,取了金箔的花黄,俯下身来为她贴上,她看到商珑雍手里一直握了一支青玉簪子,一朵青色的小花,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商珑雍却把它握得很紧,生怕它突然脱手摔断或是不翼而飞.她低头想了一下,轻声说道,小姐要把那根簪子戴上吗?
　　商珑雍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把簪子握得更紧,抬起眼睛似乎想询问可以吗.上官慕薇叹息,从她手里接过发簪,为她插在了凤冠下的发髻上.
　　青色的小花,在灿烂夺目的珠翠下,兀自安静的绽放.

　　吉时已到,迎亲的花轿已经停在了家门前,下人过来通传说老爷让小姐上轿.上官慕薇让梳妆的侍女都退下,换了服侍的侍女过来,为她盖了盖头,上官慕薇扶了她一步一步的走下楼去,走过红锦铺就的大厅,喧天的锣鼓声震得人有微微的心悸,商珑雍的手在喜服下微微颤抖.拜别了父母,喜娘过来搀扶她上轿,上官慕薇在商珑雍的耳旁轻声说道,今天你出阁,庄主不便亲自来送,他只嘱咐你要好生照看自己.商珑雍点头,珑雍知道,她又问,表姐来了吗?
　　她在庄中不曾来,上官慕薇说道,转而又补了一句,夫人她受了些风寒,不便前来.
　　商珑雍竟是没有怀疑她的话,反而越发的关切的说道,怎么就受风寒了,还请上官小姐转达一声,请表姐看顾好身体是要紧.
　　我记下便是,上官慕薇回头正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非和慕容离,你的那两位朋友也在.
　　他们从小就对珑雍极好,只是珑雍不争气,常常拖累他们,尤其是林非,他现在肯定还在责怪我今天表现得不够好.
　　上官慕薇轻笑,并没有说话,扶她上了花轿,放下轿帘,上官慕薇先行离开,先前一直在一侧的玉帛策马过来,翻身下马,见过副庄主.
　　起来吧,上官慕薇挥了挥手,这次带了多少人手.
　　奉庄主之令,玉帛带了庄中二十余人护送商珑雍小姐,不敢有失.
　　此去苏杭路途不短,你留神些便是.
　　是,玉帛答道,正在这时送亲队伍的锣鼓已是鸣响,吉时已到,起程,上官慕薇说道,你去吧.

　　这次来的宾客与商风袅出嫁那天一般的多,商珑雍原本只是极普通的少女,没有商家大小姐的名分,没有惊人的美貌,更没有令人争议的夫家,却引得江湖一番喧嚣,只因为和暮合山庄牵连在了一起.秦陌湮为她出嫁妆,上官慕薇亲自为她上妆梳头,这两人原本都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在江湖中呼风唤雨,高人一等.就是这两个熠熠生辉的人物,把那个平庸无奇的少女捧得竟比她的表姐商风袅还要夺目,一时之间无人不知商珑雍这个名字.
　　上官慕薇抬起眼,远远望去,那街边高楼上扶栏而立的,妃色锦衣的英俊男子,正低了眼望着这边.
　　那不是秦陌湮又是谁.
　　烈日骄阳,大风一刮尘土就飞扬起来,炸得人耳朵都快要聋掉的鞭炮声,正围着商珑雍的父亲寒暄道贺的客人,她就这么站着,一眼望到了高楼上立着的他,忽然就有一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上官慕薇走上楼去,秦陌湮还站在栏边,一直在看着商珑雍的花轿远远淡出了视野,只剩下呛人的烟火和隐约还未远去的锣鼓喜乐.
　　上官慕薇在他身边站定,也顺着他的方向望去,轻声的说道,你终对她还是与旁人不同.
　　秦陌湮把折扇平开,扬着脸把扇子挡在眼前,微眯着眼似乎在看那正午的骄阳,当年我在婚宴上一个偶然的回首看到了躲在人后探出头来张望的她,安静而羞涩,像是惊惶而好奇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年少时候的一些欢娱小事,从窗外飞进来的美丽鸟儿,春天时候飞得满屋子都是的白色柳絮,对面屋檐瓦缝里长出的一丛新绿植物,开出明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招摇,虽然那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大喜大悲未必能强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官慕薇说道,她倚栏而坐,眼却并不在看他,不知道商游彦是做了什么打算,还是真的有远见,会把商风袅嫁与当时的秦陌湮.那么娇贵出众的女儿,是用来联姻攀附权势的最好工具,他怎么舍得把她嫁给了庄主?
　　是我自己去见了商游彦,秦陌湮微笑,当时我根基未稳,急于找到扶持,慕薇你知不知道,商家与四皇子子豫有所往来,要攀附上四皇子,最快的方法就是与商家结亲,如若不然,你当真以为我有如此手段数年就把一个暮合山庄推到今日的地位.
　　我怎会不知,上官慕薇说道,那个碧云宫的宫主柳碧,怕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攀上了四皇子.
　　我听说四皇子喜好挛童,而柳碧又是王府的坐上宾,这话若是往开里讲可就不怎么好听,秦陌湮说得轻描淡写,那个柳碧生得婉柔若女子,我见尤怜,四皇子不会不动心,碧云宫怕也是这般才得了扶持,他冷冷的笑道,他柳碧也算是狠角色,哪日我若大意,被他挫骨扬灰了也说不定.
　　你要他去哪里找第二个商风袅?上官慕薇笑,你对商游彦许下了什么好处,让他甘愿冒险把女儿嫁与你,那个商家原本就眼高,平常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秦陌湮依然扬着脸,我只说了一句,今日我秦陌湮所站的商家之地,不出三年,必翻其百倍而返之.商家愧为显赫,其实早已家道中落,等到了商游彦的手里,他为人骄横,在江湖中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们家中的小辈也尽是些目光短浅的纨绔子弟,只知享乐,我的那番话对他们是多大的诱惑可想而知.所以他权衡再三,决定把女儿嫁给我,就这么简单.
　　他就不怕被你骗了,这江湖里空有狂妄口气的人可不在少.上官慕薇轻声说道,我想他商游彦也没有天真到那个地步吧.
　　他要怎么盘算那是他的事情,秦陌湮笑,最后他非但没有把我赶出去反而同意的亲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商游彦他们两兄弟来,因为是庶出,最后女儿还要被人轻贱.你看今日商家来的人屈指可数,怕是为商游彦在家大发雷霆都不敢前来的缘故.
　　话虽如此,你又何必要惹得她对你倾慕一场,上官慕薇说道,她尚年少,不懂情思爱恋,若是她能知一二,这又是一笔风流情债,你又是何必.

　　商珑雍的花轿彻底离开了视野,那个少女戴着她倾慕的男子为她买的玉簪,一程一程越行越远,最终嫁做人妇.她真的不是爱他,只是把倾慕予了他,从他那一笑开始,她的倾慕就开始疯长.也许多年之后,当他的笑颜和温柔都开始泛黄模糊之后,她仍记得他,记得他说,＂很漂亮＂时那潋滟阳光,她可以看着这支发簪像少女怀春般羞涩的微笑起来,想起年少的时候她的种种害羞和心跳,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夜深的时候忽然梦起少年事情,一觉醒来,望着满地结成的月霜,无声哭泣起来.
　　她仍是那般的记得他.
　　慕薇,现在是三月,景色正好,秦陌湮收拢了手里的扇子,侧过脸对着他微笑,陪我出游可好?
　　上官慕薇望着他,庄主要去哪里?
　　向南走,陪我一直下南方,怎样?不等上官慕薇说话,秦陌湮已转身下了楼,上官慕薇亦站起身来,随他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