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与鬼》团***长

7、第 7 章

　　圆月攀爬着，垂挂在天空正中，白色的月辉洗礼着周围零散的星星，启明星不知何时偏离了轨道，向着黑暗最深沉的地方隐没。
　　微风吹拂着草叶交织出一片齐整的沙沙声，细小的植株以欢快的姿势舞动着，摇摆着自己正不断生枝抽节的娇嫩身躯。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到人半腰高的植物比比皆是，小鬼和旅人的身影被遮蔽着，身边花团锦簇。

　　“我要走了。”
　　小鬼向着旅人告别，不知何时他半边的手臂都变黑紫了，但是现在他的笑颜可爱的宛若幼童——其实这么说也不对，旅人在心里默默纠正着，他认识的这个鬼魂，本来就是个游荡了几百年的死小孩。这么思量着，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伸手揪了揪对方的脸颊。
　　手掌所感觉到的是，冰冷的硅胶一般的质感，而且就是这质感，也在逐渐模糊下去，最后变成了无法形容的诡异手感。简言之就是“不似人类的感觉。”
　　“很奇怪吧。”
　　被捏着脸的孩子吃吃笑起来，他抬头的时候，旅人清楚看见了有青气从他面容上一闪而过。
　　“不，我倒是觉得你变可爱了。”他俯下身，若无其事地继续揪着对方的脸。

　　“你要抓着我直到我消失吗？”

　　“……我说……到最后是不是会剩下一堆骷髅？”

　　“……”

　　“啊，不是，变成骷髅也无所谓……不过说实话，我挺害怕骷髅的……”

　　旅人挠挠头，用困扰的表情说着。小鬼眯起眼睛盯着他，然后伸手把青年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脸上。
　　“还记得我有个妹妹吧。”他很愉快地开口，眼神扫过整个荒地，“你看，这里，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只有石头堆的空地了，植物们都回来了，这里以后也会继续繁荣下去的。”
　　“我等了太久，今天终于能回去了。能和妹妹见面，我很开心呢。”
　　小鬼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了，风声大起来，植株剧烈摇曳着，似乎也是在依依惜别。当空的月光偏移着，旅人的掌心的触感突然落空，他惊讶地昂起脸，小鬼悬浮在他面前，长长的衣摆随风舞动。后者追逐似地抬高手，扯住了对方的下摆。

　　“再见。”
　　他说着俯下身，在青年的脸上吻了一下。
　　“你就当是做了一个梦吧，天亮了就该醒了。”他看着青年，目光温柔。
　　“如果可以……继续旅行下去吧。就这么一路走着，看到那些我一直向往的风景，听到我一直渴望的那些故事的话，也一定能见到原本不该存在的【奇迹】吧。”
　　“如果像我一样……即使一直被困在一个怪圈里，能够坚持抱着期望活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得到回应的。”
　　“嘛，说到底，就算是只是在做噩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刁蛮的小鬼，在经历过这样的噩梦后，你也会变得更坚强的吧。下一次……如果再遇到那么可爱的孩子的话，至少让自己成为配得上他的大人怎么样？”
　　紧握住的双手被放开了，旅人用力，缓缓地把正在崩毁的小鬼向远处推去。

　　“ 不，是个好梦呢。”
　　青年愉快地笑起来。
　　“代我向小姑娘问好啊。”
　　他摆动着双臂，大风狂卷，小鬼的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接着像是生命燃尽的红烛，须臾分崩离析，只剩下点点黑色的碎屑，恋恋不舍地随着风势漫卷着。有点点碎屑沾到旅人脸上，显得格外黏腻。

　　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启明星悄无声息地沉入了远处的山峦背面。

　　旅人躺在大片的花田里，垂下的花枝扫到了他的脸颊。

　　他咬着草根，抬起惺忪的睡眼，视野尽头，风清云高。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