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圣血联盟》绯色波斯菊

43、第43夜：逝者的拜访

　　也许是因为时差的原因，雷澈几乎没什么困意，直到屋外的雨停止，天色开始变亮他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他睡得很浅，不断醒来，却还是做了梦。

　　梦里他走在英格兰大雾弥漫的旷野上，他似乎迷了路，想要找到正确的方向却不得。他一开始只是缓慢地走，但焦虑让他逐渐加快脚步，最后开始奔跑。他无法向身后看，但却能感觉到身后什么物体带来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试图逃脱，但那压迫感却像是影子一样追着他。

　　这梦境时断时续，让雷澈心烦意乱。于是他干脆从床上坐起，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微弱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入屋子，破开了屋内浑浊的空气。他站起身披了件外衣，踱步到落地窗前。
　　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我在恐惧什么？雷澈不太相信风水先生们解梦的说辞，但不否认梦境的确反映了一些平日里暗藏心底的隐忧。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浓稠乳白色的雾气悬浮在暗绿色的旷野之中，除了偶尔有一两只鸟冲破白雾从窗边飞过，这朦胧的世界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动静，四下里一片沉寂。

　　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雾气中飘了出来。雷澈不确定那黑点是什么，它似乎悬浮在半空中，又似乎隐藏在林木间。这乳白色世界里的唯一活动的物体吸引力雷澈的注意力，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黑色的影子逐渐飘进了，这让雷澈隐隐约约辨别出那似乎是个女孩。对方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肩头，穿着及膝的黑色裙子。雷澈发现这女孩不是在飘，只是走起路来动作十分诡异，上身总是没有重心一般晃来晃去。

　　女孩似乎漫无目的，在晨雾中的后花园飘来飘去。雷澈有些好奇，这女孩是谁？昨天在晚宴上似乎没见过……

　　而与此同时——

　　“啊啊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就来自门外走廊，声音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洛伍德庄园黎明的寂静。雷澈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刻转身冲出门，只见一个女仆跌坐在地上，手上拿着的盘子掉在一旁，高脚杯碎了，红色的液体洒在她雪白的裙子上。

　　她面朝走廊上的落地窗，身子无助地颤抖着，双眼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恐怖画面。

　　雷澈见状立刻跑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仆看来被吓得不清，哆嗦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阿……阿卡沙小姐……”

　　“阿卡沙？”如果雷澈没记错，阿卡沙正是不久前离奇死亡的洛伍德家大法师的候选人之一。

　　雷澈从走廊的落地窗向外望去。现在的光线比刚才好了一些，浓稠的雾气已经开始散去，他看到的那黑裙子的女孩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她缓缓抬起头，似乎看到了雷澈，虽然隔着距离很远，但雷澈却还是感觉到那女孩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女孩转过身，飘进了远处迷蒙在雾气中的森林里。

　　这时艾维斯管家终于赶了过来，伊恩和梅林也紧随其后。

　　看到倒在地上女仆和站在窗前面露惊讶的雷澈，艾维斯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琳达……发生了什么事？”

　　“阿卡沙小姐！我看到阿卡沙小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女仆带着哭腔指着窗外的森林。可当艾维斯向她指的方向望去，寂静的旷野间早已空无一人。

　　雷澈的手按在窗棱上，心冷了半截。

　　“不觉的有点相似吗？”伊恩走到雷澈身边，他柔顺的金发有些散乱，蔚蓝的眸子在阴沉的黎明中氤氲着浑浊的情绪。

　　伊恩说得没错，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在冬夜市也遇到过。本该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活人面前，本来正常的世界立刻黑白颠倒……

　　难道谢尔曼没有死？雷澈不禁紧锁眉头。不可能，他亲眼见到谢尔曼烧成了灰烬……而且十三的死也是个佐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严肃的声音在雷澈身后响起。玛丽安夫人终于到场了，她身后跟着披着睡衣的安德鲁以及其他几名巫师。玛丽安似乎刚刚睡醒，头发散乱地盘在耳后，脸色也不像昨晚见到的那么好，半老的面容上已经爬出了细纹，“艾维斯，出了什么事？”

　　艾维斯微微张开嘴，但即使是聪明的管家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描述；“夫人……琳达说她看到了阿卡沙小姐。”

　　玛丽安本就灰暗的脸色立刻更加难看了，甚至让人感觉有点出乎意料的惶恐：“不可能！阿卡沙已经死了。”

　　“是啊……我们都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梅林也疑惑不解，“也许是琳达看错了……”

　　“肯定是看错了。”玛丽安马上做出了最后裁决，“琳达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把大家都吵醒了。”

　　女仆虽然还没从恐惧中缓过来，在低声抽泣，但被玛丽安一瞪，立刻就不敢哭了。

　　“也许不一定是看错了哦。”可伊恩却突然开口说道，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周围所有灰头土脸的人格格不入的淡然的微笑。

　　“伊利亚特大人，请不要开玩笑！”玛丽安立刻反对。不愧被称作洛伍德家的铁娘子，雷澈不禁暗自感叹，即使面对吸血鬼也毫无惧意。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伊恩双手抱在胸前走到玛丽安面前，“实际上我和雷澈都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这件事说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想必大家还记得泽莫希克家的谢尔曼吧？”

　　听到谢尔曼的名字，周围的空气就似乎突然降了几度。

　　“谢尔曼？他不是已经被判流放了吗……”安德鲁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还有人说他已经陷入了沉眠。”

　　“很可惜，这些传言都是错的。”伊恩回答，“他出现在冬夜市并袭击了我和雷澈，那个时候他就使用了一种很久之前就被禁止的操纵尸体的巫术。”

　　“你的意思是谢尔曼回到英国了？”玛丽安反问，“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审判者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然不会。谢尔曼没有回来，我的兄弟塞德里克已经亲手杀死了他。”伊恩继续回答，“但虽然不知是通过什么方法，他的确复活了已经失传的巫术，因此不可否定其他泽莫希克家族成员也学会了这种巫术的可能性。”

　　“这太荒谬了！”玛丽安僵硬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已经闹得够大了，比起什么控制尸体的巫术我宁可相信是琳达看错了！”

　　“您的武断会带来不表要的危险。”伊恩提醒道，但玛丽安显然没有听进去。

　　“多谢您的指教。”玛丽安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好像在抱怨伊恩多管闲事，“但请您尊重我一家之主的地位……我会处理这件事情，但不是今天。”她将目光转向梅林，“梅林，你难道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再在这里愣着时间就要不够了——还有雷，你也是。快去准备一下吧，我不希望我们洛伍德家的人在大法师选拔大会的第一天就迟到。”她一边严肃地命令道，一边走到梅林身边，将手搭在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肩上，“我们洛伍德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望着洛伍德家众人离开的背影，伊恩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无论哪个国家的中年妇女果然都是这副样子。”

　　“我倒觉得你这话有失公允……要知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雷澈轻蔑地笑了一声回答。

　　“按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同情那个叫梅林的小鬼了……天天被这么一位母亲掌控着，一定活的很辛苦。”

　　“我看梅林倒是甘之如饴——就连我都知道他有多恋母。”雷澈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伊恩则跟在雷澈身后也进了屋子。

　　吸血鬼关上门，确定周围没有人才转过身，一脸严肃地望着雷澈。

　　“怎么了？”雷澈不知伊恩突然严肃起来的原因。

　　“你最好小心点。”伊恩回答，他虽然习惯嬉皮笑脸，但严肃起来倒也有一分威严的感觉。

　　“你放心好了，我多少还是学会了一些魔法的，就算真的遇上死尸攻击也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伊恩摇摇头，“我说的是玛丽安夫人。”

　　“姑妈？”雷澈皱起眉，虽然他对玛丽安没什么好感，但从未觉得玛丽安会害自己。

　　“你难道不觉的她刚才的反应有点过于夸张了吗？”伊恩抬起头注视着一脸狐疑的雷澈，“我觉得很奇怪，于是试着去读了一下她的想法……她给自己设置了屏蔽魔法，我无法完全读出，但从我能读到的片段来看……杀害那个叫阿卡沙的女孩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她。”

　　“什么……”这消息有些超出了雷澈的预计范畴，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在他的印象里，玛丽安姑妈虽然性格傲慢又喜欢刁难人，但绝不是会做出谋杀这种卑鄙行为的人，否则也无法成为洛伍德家的家长。

　　“我听说阿卡沙也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巫师，甚至对梅林产生了威胁。我想玛丽安很可能因此动了杀人的念头。”

　　伊恩说的没错，雷澈能感觉到玛丽安对于大法师这个头衔的渴望。她不是自己渴望，而是渴望自己的儿子能出人头地。这么说的确能说得过去，但雷澈一时还是无法接受玛丽安杀了人这样的推理。

　　“也许她暂时还没把你放在眼里。”伊恩继续说道，“但以后会怎样我也说不准。”

　　雷澈望着满脸愁容的伊恩，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看来她要是真对我出手就是看得起我了……那我可得好好感谢她。”

　　“小雷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下反而是伊恩着急起来，雷澈心下不禁有些窃喜，他可从没见过伊恩如此心急火燎的样子。

　　雷澈带着一惯的不屑与高傲笑了一声，伸出手去揉伊恩的头发。这个动作他原来经常对十三做，然而现在伊恩这样的表情却让他不禁又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十三的头发孩童般柔软，相比之下伊恩的发丝则更光滑，那感觉就像是在抚摸上好的蚕丝。

　　“我也没有开玩笑——我从小就没有被洛伍德家的人放在眼里过，在他们眼里我大概连普通人都不如。所以如果现在要我做他们的眼中钉，我会非常乐意。”

　　望着雷澈的笑颜，伊恩愣住了。雷澈的表情和动作竟然与某些遥远却清晰的记忆重合，那些记忆中的主角拥有同样傲气的笑容，甚至连嘴角扬起的角度都不差分毫，每每到了最应该严肃的时刻，那人却总是会如此微笑，带着几乎叫人愤怒的不屑与傲慢，似乎世间一切坎坷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弗雷尔……伊恩几乎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可他很快反应过来，脸色不禁瞬间苍白下去。

　　吸血鬼突然向后退了两步躲开雷澈的手。他转过身，不让雷澈看到自己的表情。

　　“快去吃早餐吧，你今天的事情很多。”吸血鬼的声音莫名地低沉下来。

　　雷澈惺惺地收回手来，从伊恩的声音里听到了他解释不清却不得不在意的抵触与混乱。他抬头想问，却发现刚才紧闭的门半开着，而吸血鬼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