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圣血联盟》绯色波斯菊

42、第42夜：洛伍德庄园

　　从机场开出来的轿车在没有多少车辆的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便来到了洛伍德庄园。庄园建在一座小小的丘陵之上，庄园的大门在丘陵的低处，当车子停下时雷澈从窗户里望见了远处那座大宅子。宅子的灯火在雨中无声跳动，高高的尖顶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洛伍德庄园虽然属于一群巫师，但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阴暗落后。大门旁安装着摄像头和对讲器，司机伸出手指在对讲器下按了一下，大门便自动打开。

　　车子驶进了庄园，雨夜里远处传来几声狗叫。雷澈知道那是祖父饲养的杜宾犬。那些黑色的大狗被一个名叫杜宾的征税员培育出来，为了威胁那些不愿交税的人。虽说物竞天择，但人类如今似乎已经取代了“天”，只有符合他们需求的物种才能生存下去。

　　上一次雷澈走到这里，是他刚刚被洛伍德家除名的时候。他是洛伍德家不需要的人，没有资格再住在庄园里。

　　想到这些事情，心情就莫名其妙地沉重。而伊恩似乎也失去了原先的活力，只是沉没地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

　　车子停在洛伍德庄园主宅门外的广场上，雷澈从车子上下来，已经有佣人迎了上来为他领路。而伊恩和塞德里克则由其他人带向了其他方向。这宅子和他记忆中一点变化都没有，连覆盖着西墙的爬山虎似乎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大厅里灯火辉煌，梅林和他的管家已经先到了，他们站在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妇人身边，和梅林一样，这位妇人也拥有洛伍德家引以为豪的红棕色头发，她的发髻优雅地盘在脑后，一双和梅林极为相似的祖母绿眼睛望向雷澈，那一片幽绿中立刻闪过一丝短暂的阴郁。

　　“欢迎你，雷。”妇人走上前来如是说，可声音中却没有半分欢迎的味道。

　　“好久不见，玛丽安姑妈。”雷澈微微颔首。眼前的妇人是父亲的姐姐，梅林的母亲，如今洛伍德家的当家，玛丽安.洛伍德。

　　玛丽安打量了雷澈一番，从嘴角挤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雷，你长大了，长得和你父亲很像。”

　　雷澈微微皱眉，他不太确定玛丽安姑妈的一丝。众所周知，雷澈的父亲没能继承洛伍德家强大的法力，而且性格不羁，到处给洛伍德家惹事。

　　玛丽安姑妈抬了抬手，一把钥匙从她手中飞起，钻进雷澈的衣服口袋：“你的房间仍然是原来那间，请不要过于拘泥，尽管把这里当做你的家……艾维斯，带雷去换身衣服，然后来餐厅就餐。”说完，她便径自转过身向里屋走去。梅林跟在她身后，刚才飞扬跋扈的样子不见了踪影，反倒像只兔子般战战兢兢。

　　“雷少爷，请这边走。”艾维斯倒是一成不变地笑里藏刀。他领着伊恩从偏门穿过回廊，绕着一段螺旋形楼梯上了楼，将其领到雷澈的房间前，为他打开房门，“衣服已经放在衣柜里了，请自便。”

　　雷澈进了屋，门在背后关上。他记得这间房间，小的时候他曾经住在这里。那个时候这屋子对他来说是那么大，那么高，现在看来也就是平常的客房。床上用品已经换了新的，行李放在桌子旁。桌子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雷澈的注意力。那照片里的人长着一张和他十分相似的面孔，只是更立体，更成熟，那人便是他的父亲。

　　雷澈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印象中父亲很少来母亲这里看自己，但每次都笑容满面。现在雷澈突然有点佩服父亲。一个不会魔法的人在洛伍德家这样的环境中生存，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知是该说坚强还是神经大条。

　　黑色的礼服放在衣柜里，雷澈拿出来换上。一副出乎意料地合身，口上扣子，打上领带，雷澈望望镜中的自己。他和记忆中的父亲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脸上没有父亲那种笑容。

　　雷澈来到餐厅，此时餐厅里的长桌旁已经围坐了十几个人。雷澈扫视一遍，除了梅林和玛丽安，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显然这些人全部认识他。他刚一进屋，立刻成了所有人暗暗关注的焦点。

　　雷澈不像伊恩，从来就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现在可不是他打退堂鼓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地向自己的位子走去，但微弱的闲言碎语却钻进了他的耳朵。

　　“那就是梅林的竞争对手吗……真难想象他竟然是洛伍德家的人！看看他那黑乎乎的头发，简直像是一坨海草！”

　　“听说他的母亲是东方人，还是个在酒吧里卖唱的……”

　　“他真的能使出魔法吗？看看他的长相，我看多半是遗传了他那位无能的父亲。”

　　虽然雷澈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但内心里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玛丽安姑妈这时微微咳嗽了一声，所有的闲言碎语便一下子都消失了。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玛丽安站起身，“这位便是我兄长的儿子，雷.洛伍德。”

　　雷澈知道自己应该鞠躬，但他只是杵在原地，用冰冷的视线扫视着等待他行礼的人们。这些人看来都是洛伍德家的亲属，其中大部分人都拥有着颜色相似的棕红头发和绿色眸子，也有一些似乎是其他家族的巫师，他们身上别着其他家族的家徽。那些刚才议论他的妇人和老爷竟然没一个人敢和他对视。

　　“哼，一群饭桶。”雷澈用中文骂了一句。

　　虽然知道雷澈没说好话，但苦在听不懂中文，玛丽安也无法指责什么，只好先让雷澈坐下。她向雷澈介绍了这些客人，在简短的致辞之后正式开始。

　　冷盘被佣人们端了上了，人们一边斯文而熟练地使用着刀叉，一边低声交谈。

　　这时，刚才嘲笑他头发颜色的男人突然把视线转到了雷澈身上，他名叫安德鲁，按辈分和雷澈同辈，安德鲁大雷澈几岁，现在似乎在政府部门担任要职。他显然对刚才雷澈的无礼感到不爽。

　　“雷，你既然是洛伍德家的长子，想必一定接受了非常严格的魔法训练了吧？”安德鲁明知故问，“你是在哪所学校就读的？”

　　雷澈瞥了安德鲁一眼，将目光放回盘子上。他一眼就看出安德鲁此人和盘子里的食物一样，又臭又硬：“我没有在魔法学校就读过。实际上两个月前我都不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巫师。”

　　他的回答立刻引起了众人一片沉默的哗然。洛伍德家的人竟然一直不知巫师的存在，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玛丽安放下刀子抬起头：“雷从小就生活在远东，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天啊，我们洛伍德家竟然要派一名没有在魔法学校进行过正统学习的人去竞选大法师……”坐在安德鲁身边的一位金发妇人感叹道，她年老珠黄，却还想用化妆品留住青春，她的脸每动一下，雷澈都担心那层厚厚的油彩一般的妆容会裂开。

　　“洛伍德家有两个名额，除了梅林我们必须再派出一人。”玛丽安回答，“我相信雷会不辱使命，对吧。”她转向雷澈，用冷冰冰的目光向雷澈施压。

　　雷澈与玛丽安对视，他知道姑妈想要说什么。从他进餐厅到现在的一切都是这位妇人安排好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演员，当然，将来的剧本她也已经写好了，雷澈很快就会败下阵来，而她的儿子梅林则会代表洛伍德家成为新一任大法师，光宗耀祖。

　　雷澈突然感到无力，他现在无法反驳无法愤怒，任何失去理智的行为实际上都是在认输。他必须忍耐，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而就在这时，一个明亮却不失优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雷澈当然会不辱使命。”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玛丽安皱起眉，她不记得这场戏里还安排了别的演员。

　　而在众人目光之下登场的，正是伊恩。

　　伊恩换下了衬衫和牛仔裤，换上了一身华贵的黑色礼服，金发用黑色缎带系住。虽然雷澈已经看惯了伊恩美貌，但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衣服的伊恩更加光彩照人，比平日里又精神了好几倍。
　　伊恩在众人惊为天人的目光中走向雷澈，俯下身，在雷澈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座的其他人再次哗然。血族的吻脸礼只用于最亲密的人之间，对象往往都是血族同宗，代表着信任和亲昵。而如今伊恩这样做，无疑就是像所有人表明了他的立场。

　　伊恩抬起头注视着玛丽安：“我相信雷澈一定会不辱使命，成为下一任大法师的。”他不容置疑的气场让玛丽安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咬紧嘴唇。

　　吃完晚饭，雷澈早早就回了房间。伊恩在晚餐过程中一直陪在雷澈身边，因此没人再敢难为雷澈。

　　进了屋子，雷澈一下躺倒在床上，好像放掉了一个很大的包袱。他抬起头，朝伊恩笑了笑：“刚才……谢谢你。”

　　伊恩眨眨眼，狡黠的笑容转眼在脸上绽开：“那你要怎么谢我？要不，今晚把你的身体当做谢礼给我吧？”

　　可雷澈没有配合他：“真的没问题吗？”他无精打采地问道。

　　“什么没问题？”

　　“你刚才说那些话，如果我办不到，那你也会受到连累吧？”

　　伊恩望着有些消沉的雷澈，突然轻盈地笑出来。他走过去，坐在雷澈身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这种事情连累的人吗？”

　　“可是你知道的……我——”雷澈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伊恩用食指挡在嘴唇上。

　　“别说这些话。”伊恩低声说着，雷澈能观察到伊恩那湛蓝的瞳孔缓缓张开，“语言会成为枷锁束缚住你。”

　　雷澈低下头，伊恩能感觉到雷澈的消沉。自从十三死后雷澈就失去了原来那种锐气。他知道雷澈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伊恩的手指触碰到雷澈的手：“你不需要怀疑什么，你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天赋早就超过了刚才你见到的所有人，你是大法师合格的候选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救一只吸血鬼，而你却做了三次。”

　　对此，雷澈干巴巴地笑了笑。伊恩听不出那是苦笑还是冷笑：“哼，这还用你说。”雷澈长长地舒了口气，伊恩的话似乎让他从新打起来精神，眼中也重新燃起了斗志，“那些家伙，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愚蠢的。”

　　“这才像我认识的小雷~”伊恩搂住雷澈的脖子，重新变回嬉皮笑脸的样子，“为了鼓舞士气，今晚允许你和我共度良宵。”他向前探身压在雷澈身上，几乎将其按倒在床上。

　　“我可不觉得你能鼓舞士气。”雷澈扒开伊恩的手，可对方显然是看准了机会依然纠缠不休。

　　“别这么冷淡嘛，我可以暖床哦~”

　　“你只会让床越来越冷！！”

　　“哦哦，小雷你的腹肌摸着手感真好~”

　　“不许碰那里——我叫你下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两声单调的敲门声，屋里的两人同时安静下来，雷澈趁着伊恩愣神赶快从床上坐起身来跑去开门。

　　管家艾维斯站在门口，看见衬衫扣子已经被解开三颗的雷澈，顿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恕我冒昧……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雷少爷。”艾维斯推了推眼镜。

　　“当然没有！”雷澈尴尬地扯扯嘴角，“什么事？”

　　“玛丽安夫人让我通知您，大法师遴选将在明天正式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明天……我知道了。”雷澈点点头。

　　艾维斯顿了一下，又说道：“虽然有些多嘴，还是希望您今晚要注意休息。毕竟明天的体质测试对您来说也许会非常疲劳。”艾维斯笑得不怀好意，让雷澈不禁再次担心起来。体质测试？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测试，显然玛丽安姑妈来者不善，根本没给他准备的时间。

　　雷澈冷笑一声，这种不公平的做法他早就习惯了，他需要做的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