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破晓》小巢

4、第二章

　　斯诺港口拐角小巷
　　亚古兰大陆一年只有两季：雨季，雪季。原本就是一个湿的可以挤出水来的大陆，又混着海水汽。真潮的让人觉得浑身不爽。他甩了甩自己绒面烫金的斗篷，脚踩着路边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雪水溅到他光亮的长靴上，变作斑斑泥点，他皱了皱眉，这肮脏的小巷，真让人恶心，和安第斯一样的让人恶心，真是一只又犯呕又无能的东西。小巷好像没有尽头，两边的木门＂吱--嘎--吱--嘎＂的响着，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你果然在这。＂他轻笑了一声。这一趟算没白来。只是看到破砖和那些散发着臭味的蕨类植物，他嫌弃的用手指挡在自己的鼻前，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袖子，真是一个肮脏的地方。他不情愿的继续往前走。
　　一盏亮着绿光的油纸灯，停在了他前面。＂跟我来＂，话音落地，绿色油纸灯变作了一张人脸，一个夸张的笑容一直裂到耳后。
　　＂呵，真是够聪明，请。＂他右手撩起了斗篷，插在腰上，左手伸长，做了个礼貌的恭让动作。那些半透明的鬼面，一个个垂着手，悬浮在半空，直勾勾的站在他后面，错位有序的排列着，随着他一起移动。五步之后，巷子里赫然出现了一扇布满蜘蛛网的老木门，门缝里低低的透着微亮的黄光。
　　＂进＂油纸鬼脸瞬间缩小，＂当＂的落地，变成了一只黑黝黝的耗子，向反方向窜走了，而那些半透鬼面，变成了鱼骨，果核，散落了一地，地上馊水横流，酸臭味，扑面而来。
　　他用斗篷，遮住了眼部以下，＂乓＂的踹开了门，点点木屑刷刷的落了下来。
　　＂琉斯，没想到你躲在这。＂他弯身拍了拍自己的靴子，暗黄的灯光下，是一个枯瘦的老人，所有的水分都像被抽空了，干瘪瘪的像是烂树皮。
　　他的眼睛只是两个空空的黑洞，里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血液就在眼前流动。老人从混浊的药水里捞出了两个半白的球状物，朝黑幽幽的洞里用力的按，手左右扭动，在调整位置。好一会，才放下了手。
　　＂你来找我，是人找齐了！＂尖锐如女人的高音，毫不留情的划破耳际的安静。
　　＂不，你是第一个，琉斯幻师。＂
　　＂我已经老了，不想加入＂半白的眼球，机械的转向了他，而头竟然没有动。
　　＂你被拿走的一切，你不想拿回来了，何必，自欺欺人，琉斯。＂
　　老人站起了身，骨头发出承受极限的摩擦声，他只到他的膝盖。他的头，阴森的折成了九十度：＂你要我结什么幻境？＂女人般的高音再度响起，耳膜＂嗡嗡＂作痛。
　　＂死镜，红光之镜。＂语气里依旧是他招牌的诡笑，只是多了一种杀戮的快感。

　　路口
　　凤凰大人，走了。空荡荡的街上只有我自己均匀的呼吸声。我撮了撮手，哈了几口气。热气化作白烟，升了上去，又迅速消失了。
　　我看了看自己有点窘态的衣服，看来该买新衣服了。港口向南，好像有家成衣店，从这走到城南，应该是明天中午了吧，我重新戴上了兜帽，靴子进了水，脚趾冻的有些发疼。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水被挤出来的细微变化。
　　拐角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无数的眼睛瞪着我，后背阵阵发凉，我扯了扯斗篷，低下头，快步走起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离开这。
　　走到城南的时候，尖耸高挑的大钟楼，用它浑厚得＂铛铛＂声，告诉我，现在是上午十点。＂呼＂还早，可以稍微歇歇了。我走进了那家以前一直在记忆里的成衣店，还是老样子，古铜的吊灯，三排衣架，狭窄的空间，发霉的味道。还是那个爱理不理的小老头，褶皱的圆脸，蓬乱的头发，邋遢的衣服，明显偏大的雨靴，还有那张永远在手里地报纸。
　　这些熟悉的东西，像是黑暗里的烛光，温暖，明媚，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全。我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老板，我要一套全新的术士服，包括靴子，如果可以，带上袜子，还要一个防水的斗篷。＂
　　＂好的。＂他＂踢踏踢踏＂着很不合脚的大鞋子，皱着八字眉，在寥寥的三排衣架上找了起来。
　　＂喏，七个古兰币。＂
　　＂好的，更衣室借我用一下。＂
　　＂往里走，向右拐，再向左拐，再直走，转个弯，就到了。＂小老头不耐烦的向后摆了摆手，示意我赶紧的。
　　我抱着手里的衣服鞋子，一直往里走，越往里走，潮湿的土腥味越重，伴着年久失修的木板，发出＂咿咿呀呀＂的催命声，更加加重了这个环境的阴森。这条过道，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无限延长，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小小的屋子，竟有这么大的空间。身后总有一种被人撩拨的，不安感。
　　我打开了更衣室的门，门上湿乎乎的，用手指一掐，可以清楚的看到指尖上泛出的一圈黑褐色的水。门板早已不是平整的样子，深壑浅沟，像是被火烧过的皮肤一样，骨寒毛立。
　　里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一段快要燃尽的蜡烛，上下窜动，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恐吓声，窗帘抖抖的浮起，又落下。烛光下，影子被拉的老长，每一样东西，都有了灵魂，扯着一个镰刀一样微笑，两眼空洞的看着我，那些影子交叠在一起，象双双枯骨嶙峋的魔爪，盘桓着，缓慢搜索着，搭到我的身上，阴冷可怖的气氛被渲染到了极点
　　那些阴影慢慢变成了浮雕，狰狞着变成一只只滴着口水的饿鬼，全都是，汪汪的森绿。屋里散发着地狱的恶腐味，房间开始扭曲旋转，所有的东西都，滑稽的拉扯着，＂蹋--蹋--蹋＂它们伸长了手，探出黑色的指甲，＂喀--喀--喀＂，骨头断了，又接上。地上，房顶上，所有地方全是令人作呕的无脊椎黏虫。
　　＂防御＂那些虫子落下，在保护罩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滑到了地面，留下了它们该死的□□，我带着胃酸的辛苦，喉尖一阵一阵的发辣。
　　窗户上开始结出了冰花，转瞬变成了厚冰，整个房间的温度降至了令人恐惧的极寒，房间缓慢的破出一根根，晶莹粗大的冰凌，挑战着来访者，最后的心理底线。
　　一道尖利如女人嘶吼的男音响起，如一根针，深深的扎进人脆弱的耳朵，：＂凤凰大人的护卫，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可别让我失望哦！孩子们，攻！＂
　　房间瞬间变成了潘多拉魔盒，那些长的让人发呕的怪物，把墙壁挤得向外鼓了起来，像个承受到极限的气球，保护罩外，一根根黑色的长指甲，用力的剐着屏障，发出一声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
　　我看着快要把我淹没的怪物们，心里陡然是一种凉意，敌人，不容小觑。这样极寒的温度，根本不可能叫出烈焰，没有它我的能力就削弱了一半，该死，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噬器，根本不能瞬间转移。那就博一博吧！
　　＂以火为尊，以吾为本，听吾之命，炽焰夺命！＂法术印在手指上剧烈的燃烧着，吐着火舌，变做了一条巨蛇，舔着杏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斗＂火蛇像是得到解放的凶残囚徒，全身紧绷，速度极快，贪婪的撕咬咀嚼着所有的一切，房间开始抖动，摇晃，冰凌在急速的退去，温度在慢慢的回升，眼光所到之处，只有炙热的火焰，耳朵里是骨骼烧裂的＂咔嚓＂身和那些此起彼伏的怒吼。
　　＂该结束了，炽焰，灭！＂法术印抽走了身上所有的温度，火蛇无限膨胀，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玻璃，摔得粉碎。
　　地上凌乱的横躺着无数的蟑螂老鼠，我最终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我抱着自己的冷如冰雪的身体，无力的瘫软在这些恶心的东西中间，刚才的法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又抽调走了身上所有的温度，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瞳孔开始扩散，这个城市变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