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37、总第二百三十六章

　　（二百三十六）
　　吃过饭后，清川梓母女俩和村上梅都去厨房清洗和整理杯盘了，至于山下羽，则陪着千叶、长谷川和中野雪他们一起坐在客厅里。

　　“你们三个是高中时的同学，我和澈也是高中时的同学……看来，对一个人而言，高中同学的确是很重要。”山下羽笑着说。

　　“的确是这样。说实话，读高中那个时候，我曾经非常嫉妒千叶，因此，对她很不友善，有时甚至还会给她脸色看……”中野雪笑着看了千叶一眼，“不过，幸好她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现在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千叶微微一笑：“以前的那些不愉快……我早就忘了。”她这时不由有些恍惚，心想，眼前这个笑语盈盈的中野雪，真的就是她刚上高一那个时候，总会在多田信身边看到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十六岁美少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们现在能成为好朋友，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或许，以中野雪的聪明，当她发现，她们无一例外，都只是多田信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时，便幡然醒悟，并且明白以往对她的种种仇视和敌意就像是一出闹剧……而既然是闹剧，自然就有收场的时候。因此，退一万步来说，她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何尝不是她们从同样失败的初恋中突围之后，唯一的共同获得。

　　“是吗？我也是读高一那年认识清川的。那个时候的清川，虽然不至于会孤僻，却也绝对算不上是什么活跃的男生，或者说，他好像并没有和别人交往的欲望，下课后，不是坐在位子上发呆，就是一个人到校园里乱逛。因此，那时，我看着他，总觉得很奇怪……不过，后来，我们也还是成了最好的朋友。”山下羽笑着说。

　　“不会吧？清川君以前居然真的是个怪人？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受女生欢迎的男生呢。”中野雪有些诧异地说。

　　“他的确一直都挺受女生欢迎，尤其是在他有兴趣和对方说话的时候。我记得以前，那些无聊多事的女生非常喜欢在暗地里评论男生，每次，清川好像总能拿到最上镜笑容奖……”说到这里，山下羽不由笑了，“老实说，对于这件事，我一直都很忿忿不平，甚至于到今天还有点耿耿于怀……我总觉得，那个奖应该由我来拿才比较实至名归……”他顿了一下，笑着看向长谷川，“长谷川君，你呢？你高中时是怎样的？”

　　“我当然不可能会是活跃型的，但和清川君又很不一样，我是那种默默无闻型的……”长谷川微微一笑，“学习不算太拔尖，运动能力也不算太好。总之，对于女生来说，我就是那种从她们身边走过，她们也不会有兴趣多看一眼的男生。”

　　“长谷川君，你也太谦虚了……”山下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中野小姐会看得上你吗？”
　　“那可不一定……”中野雪笑看着长谷川，“老实说，我就是因为他够低调，够不引人注目才看上他的。毕竟，这样的男生才会比较有安全感。”

　　“山下君，你别听他们俩胡说。这件事，还是我比较有发言权……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长谷川可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男生之一。”千叶这么说时，笑着侧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风光摄影作品：背景应该是辽阔的大草原，画面的中央有一棵很奇怪的树，树干上下细，中间粗，长得就像一个大肚皮花瓶。树冠之上，只是零零星星地长着一些枝条。枝条上稀稀疏疏挂着的那些叶子则是心脏形的。

　　“山下君，那是一棵什么树？长得这么奇怪。”千叶疑惑地问。
　　“那个啊，是纺锤树。是清川之前去南美时在巴西东部拍的……”山下羽指着镜框里的那棵怪树，“你们看，它的树干上下两头尖，中间膨起，形状是不是很像一只纺纱织布用的纺锤插在了地里？因此就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就算很少，但不可否认，树干上面也还是有枝条和叶子……因此，我倒觉得，整棵树更像是一个插了几枝鲜花的巨型花瓶。”中野雪笑着说。

　　“没错，所以，也有人把纺锤树称为瓶树。”长谷川笑了笑，“因为它生活在巴西热带雨林和干旱少雨的气候的中间地带，因此，为了生存，在旱季时，纺锤树的叶子就会纷纷落下，这样做，可以减少体内水分的消耗；到了雨季，它的枝条上就会马上长出新叶，根也会拼命地吸收土壤里的水分，并把它们大量地贮存在体内……而长此以往，它的树干自然就逐渐膨大了，最后，终于涨成了一个大储水桶。”

　　“也就是说，纺锤树的大肚子里装的既不是木材，也不是营养物，而是一肚子水了？”中野雪笑着问。
　　“是啊……”山下羽笑着点了点头，“纺锤树的大肚子可以装2吨的水，可以供20多个人饮用1年。所以，经过那里的人口渴时，根本就无须寻找水源，只须在纺锤树的树干上挖个小洞，源源不绝的清水就会流出来了。”

　　“好厉害……为了适应气候，为了在自然界中生存，纺锤树居然能把自己改变成这个样子。”千叶惊叹不已地说。
　　“这就好像我们人类为了适应环境，为了在社会上生存，不得不破釜沉舟地改变自己一样……”长谷川笑了笑，“和被誉为树干最美的白桦树相比，纺锤树的树干不仅怪异，而且还很丑，不过，它可是一种会开花的树……到了开花季节，能开出红色的花朵，就好像一个大花瓶立在野地上，供天地之间所有生灵欣赏……所以，我觉得它不仅很美，同时也还是一种特别值得尊重的生命。”

　　当长谷川说到纺锤树是一种会开花的树时，不知怎么的，千叶突然想到了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在京都的摄影展上，长谷川以她为模特，做的那个主题为“一棵开花的树”的展版。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当她问长谷川为什么会以“一棵开花的树”为主题时，他曾脱口而出：“千叶树，一棵开花的树。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这时不由有些忐忑，心想，与坚忍顽强的纺锤树相比，她是不是也配得起长谷川这样的称赞呢？

　　“我想，清川君之所以会把它拍下来，挂在这里，肯定也是因为一见之下，特别喜欢的缘故。”中野雪笑着说。
　　“反正，他就是个怪人，有许多古怪的想法……我记得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在高中的校园里遇到他时，他正呆呆地站在操场上仰望着天空。我一时好奇，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上去，却发现，他看的那个地方，甚至连一片云都没有！那时，我还以为他是有点傻，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是有点不正常……”山下羽促狭地笑了笑，“所以，他那样的人，会这么喜欢这种怪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许吧……”千叶顿了一下，“不过，我觉得，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堕落，不犯法，别人其实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千叶小姐……”山下羽笑看着她，“虽然我觉得清川是有点怪，不过，我还是要申明一下，他那是在正常人可以接受范围内的怪异……或者说，他其实还是个很正常的人，就只是有些比较古怪的想法而已。我想，他这么做，无非是出于一种想把自己和普通人区别出来的虚荣心，因此，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可怕的毛病。”

　　“奇怪……”中野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山下君，上次来时，你可不是这样的……今天你说的，那还是清川君吗？”
　　“当然是。”山下羽当即笑着连连点头，“之前，清川曾出言威胁过我，说如果我再背着他说他的坏话，他就要修理我……为了防止他打击报复，我在良心发现的时候，也会适当地修补一下他的形象。”

　　中野雪笑了：“不过，山下君，从你的话里，无论怎么听，清川君好像也还是个怪人。”
　　山下羽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也只能怪他的确是没什么好夸的了。”
　　听了他的话，千叶和中野雪都笑出了声。只有长谷川，只是在一边微笑着看他们。

　　“老实说，对于清川，我有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极有人缘，却不愿别人太接近他。但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人还是一种群居动物，朋友多一点有什么不好？”山下羽笑着看向千叶，“千叶小姐，你是个心理医生……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我……”千叶当即一脸愧色地说，“不好意思，山下君，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资格发表什么看法……因为我的朋友也不多。”
　　“山下君，你看起来倒像是那种朋友很多的人……我说得没错吧？”中野雪问。

　　“惭愧，我也不是……”山下羽笑了笑，“不过，比起清川来，我的朋友就可以算是很多了。”
　　长谷川微微一笑：“我倒是赞同千叶之前说的，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堕落，不犯法，别人其实也没有资格说什么……自己觉得开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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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村上梅和清川宁子一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谈笑风生的山下羽和千叶他们，村上梅微微一笑：“山下和千叶小姐好像很谈得来。”她话音刚落，见清川宁子脸色似乎有些变了，连忙又说，“宁子，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想太多了。”

　　“我怎么可能会想太多？”清川宁子笑了笑，“我不可能会因为他和另一个年轻女人很谈得来，就以为他要变心了……如果他这么容易就变心的话，我还要他干什么？何况，就我看来，山下和千叶小姐根本就不可能会互相喜欢。”她侧头看着村上梅，美丽的双眸中似乎颇有深意，“倒是你，梅，你要小心……小心这位千叶小姐，她倒是很有可能会把我哥哥抢走。”

　　“宁子，你别胡说了……”村上梅故作镇静地笑了笑，“我对你哥哥，根本就没什么。”
　　清川宁子睁大了眼睛：“梅，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哥哥？如果不喜欢他，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找男朋友？你不会是想说，一直以来，你都遇不到合适的男人吧？你现在已经不小了。”她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在等我哥哥？”

　　“随你怎么说。”
　　“梅，我哥哥那个人……怎么说呢？你要是喜欢他，就和他说吧。不喜欢，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清川宁子沉默了片刻，“如果你不好意思去说，我可以帮你。”

　　“宁子，我和你哥哥的事，你还是别管了……”村上梅微微一笑，“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反正，我也已经习惯这样了。”
　　“但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吧？而且，就算你不会变，不等于我哥哥也不会变……”清川宁子看着她，“虽然说，我喜欢你做我的大嫂，但这并不由我说了算。”

　　“宁子……怎么说呢？”村上梅踌躇了一下，“我不敢说我是这个世上最适合你哥哥的那个人，但我想，应该不会有很多人可以像我一样爱他……爱他的一切，包括他并不美好的那一面……当然，如果他真的能遇到某个可以和我一样爱他且得他爱的人，我也会选择祝福他。”

　　“并不美好的那一面？”清川宁子有些疑惑地问，“我哥哥有吗？”
　　“当然是有的。虽然说，这并不是他的错……”村上梅掩饰地笑了笑，“就好像，宁子，即便是美丽可爱如你，也并不完美……不是吗？”

　　清川宁子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人无完人。”说到这里，她嫣然一笑，“不过，老实说，在我这个做妹妹的眼里，我哥哥可是完美的。”
　　“你有恋兄情结，我早就知道了。”村上梅笑着说。她顿了一下，“关于千叶小姐……宁子，你是不是听说过什么了？”

　　“没有。”清川宁子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山下说过，她是我哥哥大学时的一个学妹的高中学长……至于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她沉默了片刻，“但我有种直觉，觉得她极有可能会是我哥哥喜欢的那种女生类型……而且，对于我哥哥的事，我的直觉通常都很准。”

　　村上梅又朝千叶看了一眼。沉吟片刻之后，她有些苦涩地笑了：“老实说，我不得不承认，在今天……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