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36、总第二百三十五章

　　（二百三十五）
　　周六上午，千叶和长谷川、中野雪一起来到了清川家。前来为他们开门的，是清川梓本人。一看到他们三个，她当即笑着说：“你们都来了，请进。”
　　千叶他们跟随着她一起穿过庭院。在千叶看来，清川家的庭院算是挺大的了，还种着许多树，其中有一棵就是被誉为“札幌之树”的紫丁香，已经长得很高了。

　　进了屋之后，在客厅里，只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一看到他们，她当即站了起来，躬身相迎。不知为什么，千叶总觉得对方看来有点眼熟，似乎之前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而那个年轻女子，这时也把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而且，眼中似乎也有着相同的疑问。

　　一阵灵光闪过，千叶蓦地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吉川健一的班导师村上小姐？”
　　那个年轻女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一脸恍然地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想起来了……你是千叶小姐。”

　　清川梓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们俩：“千叶，小梅，你们居然也认识？我还真是没想到。”她笑了笑，解释似地说，“小梅就住在隔壁，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好像是我的另一个女儿……对了，小梅，宁子呢？”

　　“她去厨房了。”村上梅伸手指了指通往厨房的方向。
　　“长谷川，中野，千叶，你们先坐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清川梓边说边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小梅，你先帮我招呼他们一下。”

　　“好的。”村上梅笑着指了指沙发，“长谷川君，中野小姐，千叶小姐，你们别站着，先坐下来吧。”
　　“村上小姐是老师吗？”坐下后，中野雪问。

　　“是啊。我是双林国中的□□。”村上梅笑看着她和长谷川，“我就住在隔壁，和清川家是十几年的邻居了，因此，常常都会自己跑过来串门……中野小姐和长谷川君第一次来清川家那个时候，我因为刚好有事外出了，所以，那天没能见到你们，一直都觉得很遗憾……毕竟，你们可是清川阿姨难得的、从东京来的贵客。”

　　千叶这时不由想，村上梅是清川澈的青梅竹马这一点，看来是毋庸置疑了……不知为什么，“青梅竹马”这个原本可以带给她许多美好遐想的词，现在却会令她油然而生一种相当异样甚至是不太舒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个词很容易令她想到多田信和樱井晴子，当然，也还有浅野翔和浅野千惠。

　　有时候，她也会有些羡慕地想，如果她也有个青梅竹马就好了……可惜她没有。她的童年乏善可陈，且根本就无人相伴，伴随着她一路过来的，是自娱自乐，虽然她并不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寂寞的，却很难说也不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孤独的……因此，她的确是有充足的理由羡慕那些有青梅竹马的人。

　　“贵客可真是谈不上……对了，村上小姐，今天，山下君会不会来？”中野雪笑着问。
　　“当然会。他说要等一会儿再来。”村上梅微微一笑，“怎么可以没有山下？没有他，就不热闹了。”
　　“说的极是。”中野雪颇以为然地笑着连连点头。

　　千叶听到村上梅极为熟稔地说到山下羽时，不由怔了一下，心想，这个女生真的仅仅只是清川澈的青梅竹马这么简单吗？还是说，她其实就是清川澈的女朋友？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事了……毕竟，就算真是这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听清川阿姨说，千叶小姐在医大的心理研究所工作，而且，还是她以前的一个大学学妹的女儿……”村上梅顿了一下，笑了笑，“更巧的是，你还是我的学生吉川健一的小姨，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
　　“千叶，吉川健一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你在札幌还有亲戚？”中野雪有些疑惑地问。

　　“那个啊……”
　　千叶神情踌躇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就在这时，清川梓和一个年轻女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那个年轻女子约是二十岁上下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更衬得她那在东方人之中罕见的美肤仿如牛奶般嫩白；她的个子不是很高，因此，显得有点娇小；她的五官可以说是极为精致，尤其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盈盈欲滴，就像是一泓秋水。

　　千叶一看到她，不由顿觉眼前一亮。虽然说，在此之前，中野雪就曾和她说过，清川梓的女儿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不过，她没想到，会美之至此。不过，她的美，并不是秋山素子或永井美纪那样的带着时尚感的美，倒是和浅野千惠一样，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古典韵味。

　　她和清川澈长得并不是很像，同时也不太像她的母亲清川梓，千叶猜她或许会比较像她过世了的父亲……就好像英国王室的威廉王子长得比较像他的母亲戴安娜王妃，而他的弟弟哈利王子却长得比较像他的父亲查尔斯王储，真可谓是泾渭分明，相映成趣。

　　“长谷川君，中野小姐……”清川宁子把手上端着的那个放着数杯饮料的盘子搁在了几上，然后微笑着看向千叶，“我想，这位应该就是千叶小姐了。”
　　千叶忙起身朝她行了个礼：“清川小姐，初次见面。我是千叶树。”
　　“千叶小姐，初次见面。我是清川宁子。”清川宁子当即回了个礼。

　　“你们年轻人坐吧……我还要去拿点吃的。”清川梓说着又走开了。
　　“千叶小姐，我听我妈说，你和我哥也认识……是吗？”清川宁子问。
　　“嗯。曾见过一两次。”千叶笑着点了点头，“因为清川君大学时的一个学妹，刚好也是我高中时的学妹……所以就认识了。”

　　“这样啊……”村上梅笑了笑，“倒是从没听清川说起过呢。”
　　千叶微微一笑：“我和清川君也不算很熟……因此，他没有提及也很正常。”
　　“长谷川君，中野小姐，千叶小姐……”清川宁子环顾了长谷川、中野雪和千叶一眼，“你们好像是高中时的同学……对不对？”

　　“是啊……千叶和长谷川是同班同学；至于我，则是他们隔壁班的。”中野雪笑着说。
　　“是吗？”村上梅颇感兴趣地说。

　　长谷川微微一笑：“以前，千叶是我的班长。”只要一想到这个时候，在这栋房子里，除了他，全都是女人，他就会觉得有点不自在……因此，他不由自主地频频朝大门的方向看去，希望山下羽能早一点到来。

　　清川宁子看了千叶一眼：“既然是东大毕业的，我想，以前，千叶小姐的学习成绩一定是很好了？”
　　“当然。那个时候，除了……”中野雪顿了一下，“除了一个叫多田的同学，就数她的成绩最好了，是我们年级的万年第二名。至于我和长谷川，不管怎么努力，也还是只能心服口服地排在她的后面。”

　　“中野，你是不是太夸张了？”千叶忍不住插话了。
　　“怎么会？”中野雪笑看着她，“我说的可全都是事实。”

　　清川宁子微微一笑：“千叶小姐和我妈妈有点像呢。据说，我妈妈读高中那时，也常常是年级的第二名……至于第一名，好像就是中野小姐的父亲。”
　　“是啊。我爸爸说，那个时候，他们一直都是年级的前两名，当然，我爸爸得第一名的次数会稍微多一些……”中野雪微微一笑，“不过，他也承认，他每次拿第一都拿得很辛苦，但为了能在清川先生面前耍帅，也只好咬着牙努力了。”

　　“是吗？”村上梅笑了，“不过，老实说，我也觉得，在清川阿姨面前，恐怕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谁说不是呢？”长谷川微微一笑，“就说在精神外科领域，我想，恐怕也不止有北海道的同行会在暗地里或嫉妒或佩服清川先生。”

　　“我听说中野小姐和长谷川君都是东京名牌医学院的学生……”村上梅笑了笑，“所以，我想，在不久的将来，两位一定也可以成为和清川阿姨一样棒的医生。”
　　“希望如此了。”中野雪笑着说。

　　“千叶小姐，你怎么会想到要来札幌工作呢？一般说来，东京人是不太可能会喜欢到我们北海道来的。”清川宁子说。

　　“是这样的……我的导师在医大有一个研究项目，为了能参加，我也就一起跟来了。说实话，我觉得北海道并没什么不好……我尤其喜欢札幌。”千叶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村上梅，“村上小姐，其实，我并不是吉川健一的小姨。因为那个时候，健一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打架的事，所以就……我一直都没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你，真是对不起。”

　　村上梅微微一笑：“老实说，你不是健一的小姨这件事……在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过，在那之后，健一改正了自己的错误，并且顺利地适应了新的学校，因此，就算你并不是健一的小姨，我也没想过要就这件事追究什么……千叶小姐，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太好了。村上小姐，谢谢你。”听了她的话，千叶不由松了口气。

　　“千叶，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吉川健一，莫非就是你的导师吉川教授的儿子？”中野雪问。
　　千叶点了点头：“是啊。他刚好是村上小姐的学生，所以……”
　　“原来是这样……”清川宁子笑了笑，“真巧。也可能是因为札幌实在是太小了……现在，你们这些东京人都跑到札幌来了；而我这个札幌人，倒是很想去东京看看。”

　　“好啊……”中野雪笑看着她，“清川小姐，你到东京时，可别忘了联络我。”
　　“我会的。”清川宁子认真地点了点头，“中野小姐，如果我将来真的去东京的话，肯定是会联络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清川梓这时端着一个水果拼盘走了出来，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年轻人之间的话题……能让我这个老太婆听听吗？”
　　清川宁子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妈，我们只是随便聊天而已……”

　　“是啊，清川阿姨，老实说，您根本就不老……”村上梅笑着看向清川梓，“您也一起坐下来聊天吧。”
　　“好啊……”清川梓在女儿身边坐了下来，微微一笑，“和你们年轻人呆在一起，我也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看着清川梓母女俩，蓦地，千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清川宁子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很想去东京这件事。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说，每天，从全国各地，都会有许多满怀梦想和憧憬的年轻女子涌向东京，但肯定也还是有些母亲不太放心自己的女儿，因此，不希望她远离自己的庇护，一个人去那个光怪陆离的大都会里讨生活……清川宁子或许也有这样的顾虑，因此，便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太早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这时，门铃响了，清川宁子起身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她领着山下羽一起走了进来。虽然说，山下羽也是样貌俊秀，一表斯文，但一想到他那种好开玩笑的个性，千叶看着他们俩时，总觉得他们有点像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她这样想着，不由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的联想力未免太过丰富了。

　　中野雪笑着朝山下羽挥了挥手：“山下君，你总算是来了……没有你，还真是不够热闹呢。”
　　山下羽笑看着他们：“你们都来了。”他的目光在千叶脸上掠过时，不由顿了一下，“看来，缘分到时，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什么意思？”清川宁子有些疑惑地问。
　　“没什么意思……”山下羽打了个哈哈，“就只是胡说而已。”
　　“你啊……除了胡说，好像也没有别的本事了。”清川宁子笑着横了他一眼。

　　“宁子，你什么不好学，非得要学你哥哥损我时说话的语气？而且，还学得这么像。说到你哥哥，那个家伙真是不知所谓，什么时候不好出国，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山下羽在长谷川的对面坐了下来，笑看着他，“长谷川君，今天就只有我们两个男生面对着一大帮女人，还真是辛苦呢。”

　　“是啊，所以，我一直都在等着你，望眼欲穿……你总算是来了。”长谷川笑着说。
　　“千叶小姐，还真是巧……”山下羽笑着看向千叶，“你居然是清川伯母的故人之女。”
　　“嗯。”千叶微微一笑，“还不止呢。我和村上小姐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对了，山下，你又是怎么认识千叶小姐的？”村上梅这时有些好奇地问。

　　“凑巧而已……札幌这么小，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山下羽有些含糊地说。
　　清川梓看着他们，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澈今天也在就好了。”
　　“是啊，我就说了……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山下羽这么说时，不由看了村上梅一眼，又看了千叶一眼，心想，眼前这两个女生，一个是清川澈的青梅竹马，另一个则是和他似乎有着某种无法说清的缘分的新识异性；一个貌似低调，但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想成为他的女朋友的努力，另一个则是扑朔迷离，很难看出她对清川澈抱有怎样的想法……

　　至于清川澈自己，一直也都是模棱两可：他从来没有和村上梅正式交往过，但也从来没有对村上梅以外的任何一个适龄异性更好过……在他和村上梅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因此，山下羽有时甚至会想，倘若千叶没有这么突然地闯进他的生活里，将来的某一天，清川澈和村上梅很难说就不会顺其自然地水到渠成……

　　而现在，这两个同样都是刚柔相济的女生终于狭路相逢了……将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呢？只要一想到，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模样的清川澈将来的生活极有可能会因为眼前这两个女生而大兴波澜，他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袖手旁观式的幸灾乐祸。

　　没错，生活倘若太过有趣，的确会很容易陷入失控；但倘若不够有趣的话，又会很容易令人窒息……而他，还是比较倾向于选择前者，毕竟，就算将来有一天真的会失控，也是清川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