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女子》扬眉

5、第 5 章

　　子扬竞选成绩还算理想，大家约好为她庆祝，天热，子眉不肯动，他们只好又约在江南人家。说起来方若一对子扬的竞选可谓尽心尽力，子扬自然不能不约上他，约了他自然不能少了若尔。方若尔不是一个人来，那位舒淇气质的刘碧小姐也不怕灼痛人的眼睛，还是一身红，大红T恤，大红热短裤，更衬得四肢修长。子眉穿一件极具文艺气质的白色连衣裙，子眉虽然苗条而且肤色也很符合传闻中的冰肌玉骨，但她怕热到极点，又为了少洗一件衣服，大学时夏天服饰统统是浅色连衣裙。她看着火红的刘碧有气无力的喃喃自语：天啊，可怕的太阳。刘碧咯咯笑：冰肌玉骨原来不是自清凉无汗，这可真让我愉快。
　　天气实在太热，三个女生都忍不住喝上了冰啤，子扬这天才知道什么叫天生豪量，子眉起先嫌苦，又贪那份沁凉，后来已完全当冰水，一杯杯面不改色。子眉喝酒绝不优雅，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看得见她喉间怂动，和额角淡淡的青筋起伏。这样的姿势在她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稚气和洒脱。方若一看着那雪白面皮下淡淡一点青色，觉得心被温柔的牵动，手指头蠢蠢欲动，特别想去按住那轻微的伏动。专注的人还不止他一个，刘碧一大半时间都在看子眉，连子眉这么皮厚的人也终于忍不住叹息道：姐姐，你知道，我是美女早习惯别人行注目礼了，不过这种天气你的热情很容易叫我中暑的。
　　刘碧哈哈笑：你要原谅我的情不自禁热情似火，看着子扬又笑：当然子扬也是很美丽的
　　子扬耸耸肩：这个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只是别人不大知道。
　　刘碧也是个贪凉的人，喝得猛，子扬话刚落，刘碧肚子里冰热气交战正好发出咕的一声。
　　子眉又忍不住叹息起来：真是坦荡当如刘老碧，腹诽也带声的。
　　子扬想原来子眉竟然是喜欢刘碧这样的人的，呵，子扬一直觉得只要子眉愿意，她就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再无趣的人无聊的聚会，她在，空气流动似都迅速起来，如坐春风。
　　再之后，刘碧也成了固定的聚会人员之一。

　　子扬在男女情事上不是精明的人，但也觉出方若一的态度有点奇怪。这么帮衬她，可是，又似乎在努力维持一种距离。这天他们约好了，方若一帮她做年度计划，子扬虽然忐忑羞涩还是决心要打破这种状况。

　　两个人在图书馆角落找了位置，方若一细心看子扬的初稿，一边看一边提意见一边就手在纸上做标记，方若一长了一双弹钢琴的手，修长白晰得让子扬几乎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的手，子扬心里揣着事一直有些恍惚，方若一也不嫌烦，耐心再三重复。子扬想就现在吧，她清咳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方若一，方若一的眼睛不算大，也没有若尔的微微上斜状若丹凤，严格来说并不漂亮。可是子扬想，要这样清澈明亮才能叫目若朗星吧。
　　方若一微笑看她：“怎么又走神了？没关系我再说一遍。”方若一唱歌很好听，不过象有些人，嗓音的美妙只在歌唱时能被表现，他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暗哑，但子扬却觉得他的声音都似带有阳光的味道，熏人欲醉。
　　子扬又清了下嗓子：“若一，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方若一怔了一怔，脸居然红了。
　　子扬觉得心一紧，努力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接着问：“我认识不认识啊，不认识你可要尽快介绍给我们认识。”方若一暗道糟糕，这话要传到那人耳朵里还有什么希望，他尴尬得躲闪着子扬的目光：“没有，哎，不是，你知道我其实没几个说得来的女生”。这期期艾艾的神态在子扬眼里看来真是可爱至极，她觉得一股甜丝丝的感觉从心坎里直冒到嗓子眼，一颗心踏踏实实的定了下来。她微微低头含笑道：“我知道了，我逗你的。”方若一看着微红了脸的子扬，头嗡一下，想起若尔跟他说：“你想追方子眉？你最多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希望，你要不处理好和子扬的关系，那就是百分之负三十。”几乎汗下。但他也知道这种事，越拖越错，咬了咬牙正在酝酿说词，就听到一个男生颠颠得跑过来叫“苏子扬，有人找”
　　子扬和方若一看到蹲在操场上的方子眉，想到那带个信就乐得颠颠的校友，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子眉翻了翻眼，看着二人道：“都什么表情啊，没瞧我都累得站不动了”一边呶了呶脚下的二个大包，“我爸托人带来的，这份是你的”
　　三人约了一起吃晚饭，若一把包到提到宿舍楼下等，由于男生不得入内，子眉只得认命的捡了个小的包一步三晃往上爬。一上楼老远就看见一群女生围在子扬宿舍前口，隐隐还传来哭声和一把尖利的骂声。子扬三步二步上前把提包在身边挥了一圈一边呦喝：“嗨，嗨，嗨，看戏呢？等我们商量好票价凭票入场”一面用力关上了宿舍门。
　　李倩抽泣着垂头坐在床上，徐蕴薄薄的嘴皮还在不停上下翻动，似有一大卡车的话迫不及待要从小小喉咙倒出去，骂得专注得不得了，子扬和子眉进来，她连瞟一眼她们的时间都没有。子扬实在忍不住了拍了下桌子大声道：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还有完没完啊。
　　徐蕴一脸愤怒得转向子扬：“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转眼她看见子扬身后的子眉正冷冷看着她，不知怎么就不敢再骂下去。又转向李倩身边那干瘦木纳的农村妇人，那妇人脸色腊黄，形容枯槁，满脸都写着“长期劳作生活艰辛苦”八个字，一身粗衣虽然干净，可是过于板挺并不合身，显然是为了这次远行特特穿上的。“你看看，你们这种家长，穷山沟穷归穷，没文化归没文化，连教女儿做人都不会吗？长得又丑又土又蠢，还爱做怪，是不是你们从小就教她怎么勾引男人，你们家就等着她勾引个金龟婿发家致富吧？”那个妇人头一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李倩再也忍不住抽泣着：“徐蕴，你太过份了，跟我妈没关系，求你别再骂了。”
　　徐蕴冷笑：“我过份？谁叫你是她生的。龙生龙，凤生凤，婊子窝里出不了贞女。现在求我，你骗着邓拓跟我借钱给你买手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今天？”
　　子眉虽然不是这宿舍人，但子扬向来和她无话不说，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李倩沉迷网上交友，穷苦的出身和薄弱的天份让她只有在网上自信无限，在那个虚拟的世界她是天之娇女，美貌绝伦，出身豪门书香世家，玉洁冰清，还有无数痴心的爱慕者。网络对面谁知道是不是条狗？没想到好死不死，李倩居然在网上和邓拓恋爱起来。说实话李倩要早知道对方是邓拓，打死她也不敢去撬徐蕴的墙角。邓拓有一天和徐蕴说，他有一门亲戚家大业大，而且上至中央下至□□势力极大，这亲戚只有一个独女，也就是邓拓的表妹，这二天她在本地旅游时丢了手机，邓拓想趁势送一只手机给表妹方便以后和这家亲戚更亲近些。徐蕴一听这样大的来头，实在值得投资，当下取了钱和邓拓去挑手机，还将自己花了半个月精心串的幸运福猪挂在了手机上，只盼博大小姐一笑。结果，数天后她在得意洋洋的李倩手上看到了这款手机以及那只独一无二的福猪。徐蕴这辈子唯有占人便宜的哪里吃过这种通天的大亏。尤其又得知，精明的邓拓同学原来曾就李倩给的号码打过电话查证，接听的是在李倩要求下步行了十公里到亲戚家专程接电话的李倩母亲。她一怒之下电话过去谎称李倩出了事要她母亲速来。得亲戚传讯的李倩母亲，母女连心，怕步行去亲戚家打电话细问耽搁时间，连夜买了坐票赶过来以供徐蕴发泄怒火。
　　骂人这回事就是这样，越骂越会觉得委屈，尤其对方是你嘴下败将的时候，越骂还越觉得不够本。当徐蕴骂出一对贱人的时候。子眉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对徐蕴笑了笑，指着桌上的一溜茶杯柔声问：哪只茶杯是你的呀。徐蕴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的茶杯。子眉端起茶杯又笑了笑一甩手泼了徐蕴一脸，甩完还不忘柔声问：清醒点了吗？
　　徐蕴回过神来就想扑过去，子扬使劲一推就把她推倒在床，她气得真抖，指着子眉：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正义便者？你这个混蛋。。。。。你。。。你
　　子眉冷冷打断她：混蛋总比一个没教养的泼妇强，尤其是一个心理阴暗心胸狭窄面目丑陋睚眦必报的泼妇，你愤怒什么？你愤怒的恐怕是你省吃俭用花钱养的这只小白脸，原来跟你交往只不过为了中午那只鸡腿？一有条件略好点的，哪怕是网上这种虚幻的勾引都把持不住，他那么精明猥琐的人本不该这么容易上当的，对吧？实在忍不了你那满口的卤菜味了吧？真可怜，才有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就迫不及待另觅良主了，还不忘骗你的钱垫底。我说你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啊你。你应该感谢李倩父母够穷，我估计邓拓那种被精神上净过身的男人，只要李倩家开个比你家略大点的烧鹅店，他就得跑来跟你说性格不和了吧，金龟婿，哧，你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赶紧回家把你父母的辛苦钱换钢崩吧，还有可能砸晕这头龟婿抱进洞房。
　　徐蕴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眼神似乎要杀人，指着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子眉还意犹未尽：“你有资格说谁贱？我看你才又丑又土又蠢，一张脸扁得被脚人踩过似的，你往墙上一贴，整个就一背景墙，还好意思骂别人丑，瞧你这条牛仔裤？扮酷啊，洞里那支竿可真有品味？你到比别人聪明？拿老爸老妈那点辛苦钱养小白脸？你比谁强啊你？你这点骂人的志气恐怕还远不够你面对现实吧？拣软的捏着有意思吗？手感好是吧？谁出卖你谁背叛你谁欺骗你谁玩弄你谁利用你？根本从头到尾就一个人，怎么，你怕跟他翻脸再找不到肯吃你鸡腿的男人了？真聪明真识时务真明智你还真有忍劲啊。 ”
　　子扬真怕徐蕴气得当场喷血，演绎魔教化血大法。赶紧拖着子眉往外走，两人到楼下，李倩也追了下来，一脸泪水嗫嗫的对子眉道：我没想到。。。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你。。。对不起。。。谢谢。
　　子眉皱了皱眉，别过脸去：“我可没想帮谁，嘴发痒而已，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倩脸色发白，又羞又愧，低着头还喃喃的说：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
　　子眉叹了口气：谁也不比谁强，做人实际点。顿了顿，又道：对家里人好点，有什么人比家里人重要呢？李倩点了点头，掉头奔了回去。

　　这几天子扬的心情很不好，同在学生会的一个同学毫无预兆的跳楼自杀了，跳楼前一天晚上他还和子扬商量学校报刊改版的细节。这么鲜活的生命，一夕间就和自己擦身而过。子扬长这么大第一次切身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常。好在这时方若一常抽时间来陪她，虽然他也不大说话，但当人初次为生命战粟惶恐时陪伴身边的人，即便是不够心仪的人，也会有别样的亲切，何况，那是方若一，此时的子扬无疑觉得方若一是她生命中的阳光。
　　子眉为了给她解闷，也带子扬去参加她的聚会。
　　子扬随着子眉东拐西弯到一家茶舍门口，这家茶舍从外看即不精细别致也不古朴出俗，甚至连寻常小茶馆外通俗的复古小饰物都没有半个，门面又小，普通得到象家小快餐店。方一踏入门，子扬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门内十分豁朗，由精致的小竹帘隔出一块块小茶区，满屋不见一副字画一件假古董，只有一盘盘绿植，统统都是状如绿萝碧绿曼长，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载各种绿植的器皿，一色的竹木制品，有简单一截竹筒也有雕成各种小动物的树根，初看做工粗拙，但，说不出的生意昂然。
　　子眉带子扬上二楼包间，子扬一进门差点乐了，敢情是居委会选举呢，男女老少一大屋子，有的脸白肉嫩衣着考究，有的风尘仆仆一脸憔悴，还有二位居然穿着功夫衫。好半天子扬才明白今天是为二个骑摩托行西藏的朋友接风。子扬看着那个矮小黑瘦的汉子心里暗暗嘀咕，难怪长这么瘦小大概是总干这种吃饱撑着的事。那汉子在席间拿出一个大军用壶给大家分喝他带回的酥油茶。子扬只觉得其色可疑，子眉到喝得津津有味。这顿饭吃得子扬毕生难忘，一会有人对刚端上来那盘香气四溢的菜说，这盘龙虎斗里的蛇是他勘探时活捉的，一会有人指着那一大碗白汤说这里面的牛奶汁是今天早上他刚挤的，害子扬的筷子伸了又缩，缩了又伸。一会又有人拿出一罐黑色液体说这是他自制的封缸酒已封坛六年，原色淡黄现已醇厚发黑，一会有人说这是军委特供的五粮液十分香醇。他们对子扬十分随和，子扬也从来是个大方的女孩。可这天晚上子扬几乎说不上话。子扬听黑瘦汉子谈如何从西藏盗墓者手上收到那幅唐卡，接着大伙又谈起摸金校卫的趣闻，又有人讲什么程氏香火还算旺盛几个新人还有些路子，子眉不屑最好的也远不及当年的赵荣琛王吟秋数人。一时又有人开始叹息那个某某只会大洒狗血也敢号称余氏老生第一人，那个袁世海也没了现今的更难及当年金四爷的风采。又有人问席中一白面胖老头前些天那只钧窑玫瑰紫釉碗拍卖了多少钱，还有人得意非凡大讲家中那只宋代黄梨官帽椅来历和云门舞集杭州汇演的精彩。子扬坐着想，这就叫三教九流了吧，这些人说话甚至有些粗鲁不文，但偏偏说得似乎都是极风雅的事，难怪子眉顶瞧不起小资姿态，大雅若俗，也只有那些略窥风雅皮毛的人才好做出矜贵姿态吧。子扬不时看到时子眉和众人熟不拘礼争得不亦乐乎，忽然觉得她陌生起来，子扬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不再那么熟悉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了，子眉虽然近在身侧，给她的感觉却变得遥远而面目不清起来。
　　后来子扬虽然也一直赞那天的菜真是好吃，可再也不愿去这样的聚会，子眉也不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