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夏[更新慢]》千叶银羽

3、第二章

　　腊月是预备着过大年的时候，永州城上下一片欢欣愉悦，四处挂红联挂灯笼放鞭炮，连平日里死气沉沉阴森森的驻军司令部大楼外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站岗的哨兵也换上了全新的笔挺军服，一杆步枪擦得铮亮，远看近看都比平日里都生出一股威武之气来。

　　郑清眼看着局里上下的人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做事分外透着精气神，可不知怎地赵启城却还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态度，外面的军阀如何争权夺利八方混战仿佛都和他没关系，偶尔有会收到电报说有军队开到距离永州城外还有多近，但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仿佛他赵启城就是块硬骨头，别人不想啃，闻闻香都不想。

　　这天下午郑清正对着办公室里的地图发呆，忽然赵启城就推门进来了。郑清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却见赵启城抬手一挥。“等等，你该站哪儿就站哪儿。我有事和你说。”

　　郑清愣了下，依言又站回了刚刚的位置。赵启城大踏步着走到他身旁，一边就把军服扣子一颗颗解了露出打底的白衬衣来，不怕冷一般。他抬手拿过一边指点地图用的长木杆子，一下点在距离永州不远的龙溪河一线。

　　“这边，要出事。”刀锋一般薄的嘴唇里蹦出一句短语。却犹如惊雷。

　　郑清一下变了脸色，却不好开口问。赵启城看着他努了努嘴唇，是有话却说不出口的表现，哼地笑了一声，“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顿了顿，“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龙溪河只是条小小内河，附近活动的也只是八路军的散兵游勇，成不来气候。”

　　“那您为什么会感觉，那里要出事？”

　　“只是感觉。”赵启城点了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把混浊的烟气吐在那张一一比一万的比例浓缩的，囊括整个西南地区的作战地图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们周围，都不是好惹的货色咧。”

　　又抽了口烟，男人回头拍拍郑清的肩膀，“晚上有场戏在辰南戏院，陪我去，收拾干净点，带你见个人啊。”说完他又回头继续瞪着那张地图，木杆头哒哒哒地敲在那一片地方，似乎是在沉思。

　　郑清这时从侧后面看着那双眼，才终于觉得男人的眼神是明亮起来了，好似是埋伏的野狼瞄着自己的猎物，狼视耽耽，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激动起来，砰砰直跳。那是一种对未知的前路的紧张与期待。

　　下午回到处所后，郑清倒真的是认认真真地把自己又收拾了一遍，原本不怎么梳理由着它乱成鸡窝子一般的头发，先是用梳子整整齐齐地梳了个三七分西装头，又打了生发油仔仔细细地固定好，就在他准备换下身上那套副官军服时，赵启城却忽然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开了进来。

　　这是郑清完全没有料到的，他那一句“稍等”才说了第一个字，男人就已经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踏进了门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镜子面前双手捏着军服的第四颗扣子的郑清，上面的扣子都已经解开了，里面的衬衣也是半脱不脱的状态，领口处突兀出来性感的锁骨线条，细腻的皮肤紧绷着，因为长年深居，是异于常人的白皙颜色。

　　赵启城愣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郑清也是一惊，却很快平静下来，淡定地把军服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换衣服。”他回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绸褂子正准备穿上，赵启城却忽然走上来按住了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件褂子夺在自己手里。

　　“还穿军服就好。”他淡淡地道，把那件褂子挂回了衣柜里，捏着郑清的肩膀把他按到了椅子上，拿过桌上的梳子三下两下把那西装头散了。“这样很显老，你看不出来么？”说着，赵启城已经自顾自地将郑清那长及眼角的额发尽数梳到了脑后，然后用发夹一下夹住，这样就露出了人光洁的额头来，倒是比刚才还显得精神几分。

　　“不错，就这样吧。”说完，赵启城看着镜中人的倒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张脸蛋，手感很好，肉肉的，皮肤和想象中的是一样的细腻，不似一般当兵的，皮糙肉厚。

　　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他还没发现，赵启城不知何时已经把向来不怎么扣上的军服外套扣子扣上到了领口，领章别的是金色枫叶，武装带也扎好了，一左一右地披挂了两支勃朗宁，头发看上去虽然还是野草的乱，却能看出也是梳过了。

　　“走吧。”赵启城走出门去，跟了他多年的郑清的老前辈，李副官马上走上来将那件黑法兰绒刺绣红边的将官披风披到了他的肩上，他自己将黄色的绶带系好了，望了望天色，眼角的余光发现郑清并没有跟上来。

　　“发呆做什么，走了。”他侧过脸去看站在门口的青年。

　　“是……是！”郑清从那一瞬间对着赵启城英俊侧脸，走神的状态中醒回来，赶紧跟上了已经径自往大门走去的赵启城的步伐。

　　外面已经停好了有汽车。

　　零星的小雪就在此时细密地飘了起来。

　　—— 瑞雪兆丰年……这么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