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补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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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细雨如愁思，点点滴滴，轻轻柔柔。有归巢鸟叫声扰人，断断续续，声声催归。
慕吟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白粥，看着女子左右飘移的视线，淡淡笑笑，开口讲道：
“染袖庄有规矩，庄主十八岁继位，当即占卜选出继承人，不管那人如何,是大家闺秀还是贫门贱命，都要悉心教导，指导十八年后才能卸下自己一身重担，在庄内一生孤寂，蹉跎尽余下寿命。中间若是庄主病故，也只能有少庄主暂时主权，不到十八岁万万不可独揽大权。凤惜濯接位那年是十七岁，中间自然是有一番波折的。”
“凤惜濯那日看完浅湾，就自行去庄主门前跪着。庄主不见她也不赶她，她也不发一言一语，每日早早地就去跪着，日落后就起身回房，一连三日。第三日下午，庄主看不下去，叫了她进屋。她进屋掩了门又跪了下去，俯首一拜。”
“庄主叹口气，‘惜濯这是何苦呢？不是我不想饶了浅湾，怎奈她死不松口。我留她到现在就是希望她能松口，这样我也可以顺着她说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可是她认定了那人，我也无可奈何。’凤惜濯闻言不为所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庄主再叹口气，‘我一直将浅湾留在你身边，想要你沾点烟火气。没成想却铸就你执念。回去吧，这次涉及庄内规矩，姑息不得。’说着去扶凤惜濯，谁承想一把匕首刺进了她心窝处。”
“只听得凤惜濯声音清寒带笑，‘让我沾点烟火是次，重要的是留我命脉在你手，让我只能按照你的意愿过下去，读你要我读的书，学你要我学的事，做你要我做的人吧？我一连几日本就不是要你松口，只是求个你我单处，你近我身的机会。我怎么会来求你呢？你十一年前就说过没有下一次了。’”
“庄主吃疼，看着凤惜濯，‘凤惜濯，我这十七年可有亏待过你？’”
“凤惜濯把匕首又往里送了送，‘不曾。你如我母又似我师。可从我幼弱到现今，你就只看见下一位庄主而非凤惜濯。你错在十一年前要我知道我此一生都要依照染袖庄为活，让我认识，若是不得作为就护不了谁。更错在让我知道，凤惜濯一生都要耗在庄内，不得尝人间爱恨。’她看着脸色煞白已经说不出话的庄主，‘你想问我悔不悔？你想说我违逆规矩？’”
“凤惜濯全力把匕首插到只剩刀柄才开口，‘我今日杀你，犯天下之大不韪，是日后命理波折不得好死，还是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偿还孽障，都是心甘情愿。——其实我心里是不信那些的，若世间真有神佛开眼，怎不成全我……成全我一番……罢了，谁知道是什么。总之我此生不悔就对了。要说悔，只悔身在此间，心不得偿。’”
“‘至于违逆规矩……’凤惜濯猛得抽出匕首，鲜血溅了她一身，她扔掉匕首，用一只手抹开眼睛上的血，再阖上死不瞑目的庄主的眼，一字一顿，‘自此以后，我就是规矩。你也莫死不瞑目，你要教的，心狠还是韬光养晦，我不是都会了么。’凤惜濯出门吓住了一众女婢，有人向屋内张望，凤惜濯也不遮掩，开口是不容忤逆的威严，‘传下去，自此之后，我便是染袖庄庄主，我便是规矩。’”
慕吟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无声。良久沉寂，女子开口，已是满面泪流，唯有声音平淡，“慕姑娘讲完了？”
“讲完了。后来凤惜濯找人寻过浅湾，才知道那日浅湾引着众人去了一处偏僻小屋，并未寻什么公子。凤惜濯才恍然初醒去查浅湾口中的公子，发现竟未有其人。”慕吟果闭眼，“姑娘可知这是为何？想来姑娘也不知道，凤惜濯久查不到的事情姑娘怎会知道？凤惜濯遣散了庄内的人，只留下几位近侍，不再做生意，渐渐地染袖庄就只剩下往日的名声了。不过凤惜濯亲手做过一件嫁衣，想来是要留给浅湾的。结果到头，也没有等到找到浅湾的那一天。——想来浅湾是死了吧，不然怎么找不到呢。”
女子擦擦泪，“让慕姑娘看笑话了。我走了。”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前些日早就问过的问题，“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慕吟果清清嗓子，没有问什么，答道：“这十二年前的旧事，自然是凤庄主告诉我的。她还说，‘每次想到浅湾，明明是该恨她怨她，但心里却是舍不得。有这么一个人总归是好的，不然这浮生如梦，大梦初醒的时候，什么都留不下’。想她一代风华无双，不过连个故事都不能守到老。”
开门的女子忽然想起前日慕吟果说的那句“斯人已逝”，眼睛更加酸涩难忍。却又听闻慕吟果声音凄冷，似是有感而发，“我想着，凤惜濯也不一定是没找到浅湾，只是想到她捏造一个人物只为了离庄，又联想到浅湾不愿留在她身边，怕是心下成灰，也舍不得为难浅湾吧。”慕吟果叹口气，“这人活百年，不过富贵浮云，不过恍惚一梦。连凤惜濯都说不清楚，有一个人在心中的滋味是不是好。只是想来凤惜濯一人在长夜漫漫中，思来想去唯有一人惹她魂牵梦萦，再是心下疼痛，也是满腔心酸都化绕指柔，愿一人安好安康，即使无关与她，也能展眉一笑了吧。姑娘说，是么？这个故事里，可有姑娘要得因果？”
女子回头，正对上慕吟果一双眼，眸子漆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明明没有亲眼见过，却似乎看到了有人倾国倾城，笑着在说，“不然这浮生如梦，大梦初醒的时候，什么都留不下……”
她定定心神，看见的就只有漆黑的眸子，看不到底，看不出什么，一切喜怒痴嗔，一切思虑深沉，似乎都藏在那双眸子里。
那眸子的主人又说，“凤惜濯还说，有些人，就像她和浅湾，遇见得早，也仅仅是遇见的早，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都只是半懂，不能说给浅湾。她总以为，慢慢地，她就全懂了，这些话这些事，浅湾也都懂了。总有一天，她们就相知了。可是相知太晚了，她也仅仅在要分开的一刹那，才全部明白。可是要说明白了什么，她还是说不清楚。她想，这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吧。想着想着，这辈子就多了很深厚的一种情感，放不下求不得是一种苍凉无奈，陪着她一直看过大片空白。”
其实这人生……也不过一梦吧。
能梦到一人语笑嫣然，就好了。
不然这浮生如梦……孤寂难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补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