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燕》池安尘

1、因果

　　洳地的四季多雨，雨丝极细也极缠绵。慕吟果把贴在额头的发丝顺在耳后，又将背着的包袱向上提一提，仰头看看依然是一片灰蒙的天空皱了皱眉，长叹口气。

　　洳地给慕吟果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阴霾，大片的灰白堆积而成的阴霾。街上有女子迎面走来，她穿素色的长衣,打着碎花的油布伞，容貌不是美得出奇，身姿也不说不上婆娑动人，只是一张白净的脸，没有胭脂打点，几乎融入一片烟雨蒙蒙中。面上表情不浓不淡，走得不紧不慢，打伞的手纤长而骨节分明。慕吟果想起了青瓷。

　　女子给慕吟果的感觉像极了青瓷，多一份精致则艳俗，少一分清淡就寡然。

　　慕吟果在女子将要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拉住了她，笑得温婉，“这位姑娘，我云游至此恰好碰上了连绵雨天。行了半日便衣衫湿透，实难再走。可否让我跟姑娘回家，等过了雨天如何？”她顿了顿，又浅笑盈盈地续道，“姑娘莫误会，我觉得姑娘面善，不自觉就央求姑娘了。若是姑娘不方便，那还别责怪我叨扰了。”

　　女子摇摇头，轻微侧头像是思索着什么。沉吟一会，她把衣袖从慕吟果手中挣开，“跟我来吧。”声音也是一番不温不淡，颇有几番像这洳地的雨。她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回头看见跟在身后的慕吟果，把手中的伞又撑高了几分，“到伞下来吧。这雨不大，但是淋了雨以后衣服贴在身上也是不舒服的。”慕吟果摆摆手，笑着说“不了不了。我的衣服早湿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女子没有再搭话，等在原地，拉过赶上来的慕吟果，“路还远着呢。我那里可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你换。”

　　慕吟果也不再推辞，安静地走在女子身边，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在她鼻尖萦绕。伞终究是小了，慕吟果一半的肩膀露在外面，反而更加不好受。她两人不知走了多远，渐渐远离了街市，人烟逐渐稀少，慕吟果不急不躁地随着女子慢条的步子，渐渐看到了山清水秀美景。只可惜始终似乎有一层雾朦朦胧胧，不管是近处的树还是远处的山，都好像笼罩在这层雾中，大片大片都是灰白色。

　　一路上没说话的女子忽然开了口，“姑娘怎么称呼？来自何处？”慕吟果收回落在远方的视线，“我姓慕，慕吟果。四海漂泊，早都忘记来自何处。四处闲游。”

　　“慕吟果？姑娘没有去处，不知归处。说什么因果呢。莫不是姑娘哄我？”女子看了一眼慕吟果，黑色的眸子里望不见波动，无情无欲的样子。

　　“凡事有果有因，但是有因不一定有果。”慕吟果还没说完，女子就打断了她。

　　“因果必然。有因怎么会没有果？”

　　“因果就像是姻缘。姑娘说，情爱这般有情有意可算是因？多少有情有意的人各自零丁，那可是有果？多少人不爱却有一念之差或是一时之欲为因，成就一段姻缘是果，这可是因果皆有。姑娘缘何问我要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因果？再说了，我叫慕吟果。我姓慕。”

　　“姑娘巧嘴。”女子没有再说话。又走了数百米，才见到有篱笆围着的一座小院建在溪边。女子上前推开篱笆，院子确实很小，仅仅只有白墙黑瓦的两座屋子相对而立，院中央有个炉子，上面放着一个砂锅。屋檐低矮，檐下还有一个燕子窝。女子收了伞，进了其中一间。“我一个人住。慕姑娘便住那间房子吧。想住几天都可以。”

　　“那便叨扰了。我孤身云游，身无长物。好在也是个法师，听过不少故事。不若我就住到雨停，这期间我每天傍晚给姑娘讲一段故事算作房费，可好？”慕吟果在女子进屋之前开口。

　　“随便。”女子回头看她。“可还有事？”

　　“姑娘如何称呼？”

　　“我也一个人住久了，姓什么早都忘了。单名晚，姑娘随便唤吧。天色已晚，饭菜等会便送到姑娘房里。”见慕吟果转身进了屋关上门，她才缓慢地进了自己的那间。想了想，也不管慕吟果能不能听见，说了一句，“其实慕姑娘不知道，有情有爱却没有姻缘不是有因没果，实在是，要么有人爱得得不够深，要么……就是不合适。”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听不见。

　　房门慢慢被关上，慕吟果倚在门后，叹息一声。

　　爱得不够深或是不合适，总是有了一半的因。如果不细心查看，谁看得见那长了一半的果？

　　这世间其实，有因有果，有果有因。有因没果，必是有人不约而同，都不在乎生出了什么样的果，到最后丢了果，也亏欠了因。

　　慕吟果准备讲的故事，是很久以前的了。

作者有话说

　　嗯去年十二月旧文。修改重发。非首发。不合时指出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