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速追猎档案case01》白木尘

3、下

　　其实事情并没有缪如意说的那般严重，美洲方面的谈判合同被他们内部人员泄露到第三方，虽然这关系到美洲公司的利益问题，但是他们早在我回国前就已经签了字，白纸黑字还有影像档案，漏洞之说子虚乌有。
　　但是关于我们在欧洲的投资出现资金亏空……看来还是有内鬼。只是虽然这问题关乎公司财政方面，但因为是人事部直属部门的疏忽，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况且我只负责对美洲的投资，所以也懒得管这等闲事。
　　于是董事长只叫我过几天再去美国公司，把合同条款细化核实，确认对方并不会反悔条约我就大功告成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轻的差事。

　　等我和董事长讨论过对策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我如释重负地推开门，松了松领带，准备回家泡个热水澡。
　　刚按下电梯内的一楼按钮，我才意识到任淏说要在办公室等我，而且我身上的衣服还是问他问他借的，还是按下了17楼的按键。

　　刚踏出电梯，就和一个人撞上了。我抬头，就看到董仁斌抱歉的眼神。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看你老半天都没消息，准备上去打探打探呢。”
　　“什么时候这么担心我了。”我狐疑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尹珊缪如意。
　　“怎么样？”董仁斌刚想回话，就被走来的任淏打断了。
　　“小事，没什么。”
　　我有些讶异，大名鼎鼎的Haaren真身就在面前，这帮家伙们却显得一点都不激动了。
　　“那就好了，老大你来看，”缪如意把我拉到她的桌边，拿出一张A4打印纸给我，“这是Haaren刚才给我画的，你看像不像？”
　　我拿起纸，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画的缪如意，简单利落的线条，勾勒的栩栩如生。我把画比在缪如意脸庞，点头道：“不错，一看就是个女孩。”
　　缪如意把画从我手上抽走：“哼，Haaren的画可不是谁都有的。”然后她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老大，老实交代，为什么Haaren今天会来公司？肯定是你的原因吧，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转过头，看见任淏带着一脸笑意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
　　“哟，老大你也害羞啊。也难怪，Haaren的魅力大无边，连老大也被迷住了。哈哈！”董仁斌阴阳怪气地说。
　　“去，乱来。”我一时有些着急，真怕他们看出什么端倪。
　　在我还在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任淏已经越过他们走过来搂住我道：“当然，我也迷上你们老大了，特别是他的眼睛。”说完，他还在一片惊叫声中轻轻吻了我的额头，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些招架不住，尖叫声更甚。
　　“我的天，我刚才怎么没拍照！”缪如意一脸后悔地捂着嘴惊叫道。
　　我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就在我快绷不住时，他拍拍我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刚才开玩笑的，其实我和宇齐是大学同学，只是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能碰面。今天碰巧遇见了，叙叙旧。”他说的云淡风轻。
　　“哎哟，还宇齐，你就老实招了吧Haaren。”尹珊在一旁酸溜溜地说。
　　不知怎么的，当我听见他说开玩笑时，心里竟有几分失望。虽然很难捉摸他话中的真实性，不过我还是很快将这种想法在脑中打消。
　　“行了行了，现在知道了吧，都回去工作吧小心我扣你们工资。”我头一次觉得我的工作环境竟然是是非之地，我只想带他快点离开这里，“我和Haaren还有些事要谈，先走了。”
　　我和任淏在一阵阵失望声中踏进电梯。
　　我刚按下1的按钮，他就问我：“之前你在他们面前也叫我Haaren？”
　　“有问题？”
　　“我以为会有更特殊的叫法呢。”
　　他小孩子气地朝我撒娇，不过我早就免疫。
　　“其实我之前从来跟他们说过我认识你，今天是第一次。”我解释道。
　　他开始有些失望的神情，但是听到后半句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第一次啊……”说完还有意无意地撞我的肩膀。
　　我白了他一眼，选择无视。

　　坐进车里，他问我：“晚上一起吃个饭？果你不着急的话。”
　　“我想先回家洗个澡。今天太累了。”我放下椅背，准备先躺会。
　　“去我家洗吧，正好你车还在那。”
　　他在说之前已经把头掉向我家的反方向。
　　我正觉得累，也不想管那么多，他也就当是默认了。

　　我洗之前他把浴袍丢给我：“向这边拨是调冷热水，其他的按钮无所谓用不用。”他说完就带上门走了。
　　等听见门锁的咔哒声响了，我才放松下来，开始脱衣服。
　　按摩浴缸是双人型的，里面可以并排躺两个人。
　　我舒舒服服地让全身浸泡在温水里，任凭缓缓流动的水流冲洗掉积累已久的疲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泡澡了。回想起之前夜夜熬到三四点就为了一页纸的解释证明，在谈判上磨破嘴皮才让对方不再吹毛求疵，还有和任淏的种种往事，开心的，悲伤的，遗憾的，感动的……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穿着睡袍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我刚一转头，脖子就有强烈的酸痛感袭来，居然落枕了。
　　我慢慢坐起身，不难认出是任淏的房间。只是我明明记得自己在洗澡，怎么突然就跑到房间里来了，还是睡在任淏的床上。
　　“你终于醒啦。”任淏推开门看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又笑起来。
　　我承认我对他的笑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在洗澡的吗？”我想一下次全都问清楚，“还有，这衣服不会是……”
　　“当然是我换的。你刚在里面睡着了，我敲门你根本不应，我就进去了。”
　　“……”我下意识地把被子捂紧。
　　“反正该看的早就看过咯，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啊。”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确实没什么，不过那个人是你才加有什么吧。我在心里腹诽，也有些懊恼自己太过放松。
　　“现在是五点半，要不你先睡会儿？”
　　“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再躺会。
　　“行，那等会我饭做好了来喊你吧。”
　　“……你要做饭？”我疑问道。
　　“对啊，怎么啦，全世界想吃我手艺的人多着呢，不过我只做给最重要的人吃。”他说的话像是宣誓，“行了我先出去了，等会来叫你啊。”
　　我看着他兴致满满的走出门，重新躺会枕头。“嘶——”本来以为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还是扭到脖子。
　　“不要多想。”我喃喃地对自己说。
　　等我重新调整好角度，阖上眼，等世界重新归于黑暗。

　　我在想。
　　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因为落枕的原因，总觉得脖子被什么拽着，也不能很痛快地翻身。
　　我仰面躺在柔软的床上，想了很多事，大的小的，重要的不值一提的，原以为能够很快睡着，但是事实恰好相反，我依然毫无睡意。又想了二十分钟左右，我干脆起身。
　　在下台阶的过程中已经能隐约闻到香味，厨具的碰撞声不时响起。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好像又回到了八九岁，踮着脚，扒着高过我身高的厨房案台，看爷爷掌勺，一气呵成的动作。后来因为被溅出的油星吓怕了，就再也没靠近过灶台。
　　如今家里的厨房也没有使用过多少次，电磁炉、抽油烟机，让做饭的过程也安静得可怕，再也不会有从前油烟四起却热热闹闹的氛围。

　　我倚在餐厅与厨房的玄关旁，看他穿着家居服在里面一板一眼地点火、加料、颠勺、起锅，架势十足的样子。
　　他将装好盘的菜端出来，看见我的时候有些惊讶。
　　“怎么起来了？”他放下盘子在餐桌上，“哪里不舒服？”
　　“落枕了没睡着，不碍事。”我摸摸脖子，稍微扭了扭，“嘶——估计是之前头搁在浴缸边上久了没动。”
　　“我给你按摩按摩吧，你够不着。”他已经将手抚上我的脖颈，轻轻推拿。
　　“轻点……”等我说完，脖子上传来的触感似乎变成了抚摸。然后发现，我居然在他的“按摩”下渐渐有了些反应，一时慌了神。
　　“咳，喂，好了可以了，舒服很多了。”我把他手拿开，“快去看着点别糊了。”我指着厨房。
　　“哦。”他急忙跑过去，我逐渐放松，脖子也确实不再那么疼了。

　　当然菜自然是没糊，而且色香味俱全。
　　我也不知他何时学过做饭，他变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但是我知道，他所有的变化一定有迹可循。
　　我似乎有些了然，却不愿再想。

　　“这么晚了，不如……”
　　“借住一晚吧。”我接他的话。
　　他满眼笑意。
　　我知道再怎么跟他争也没用，不如就这么走一步算一步。我有我的底线，我们都很清楚。

　　晚上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屏幕里上演剧着催泪的情感戏，只是我向来对这种剧集不感冒，用矫揉造作的瞎编剧情骗取眼泪的东西我向来不以为然。
　　他似乎也不感兴趣，打了个呵欠，转过头对我说：“你公司那边真的没问题？”
　　“嗯。大概五天后再去一趟美国，我的事就算解决了。”
　　他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要去见一位画廊老板。”
　　“呃……”
　　“我自费机票，而且有空房。”他迅速接话。
　　“唔，行吧。”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太没有气量，我耸耸肩，起身伸个懒腰道：“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他关掉电视：“那我也去睡了。”
　　我睡在曾经住过很久的客房，他拿出枕头被子给我，然后揉了揉眼就出去了。

　　临睡前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我划开锁看：
　　“晚安=）。”
　　发件人：任淏
　　时间：21:47
　　“嘁，逗小孩的把戏。”直到屏幕再次暗下去，我才发觉原来我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我回了条“晚安”给隔壁的那个人。
　　他知道我没睡着，我知道他还在等。

　　一夜好梦。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把公司里的事情和父母交代了一番。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必要，从上次归国到这次再出发，中间只隔了短短一个多星期。行李箱的密码锁都没有打开。
　　其实真正让我惊讶的是，我居然收到了任淏寄来的机票。
　　我无奈地摇摇头，关掉了预定机票的网页。
　　最后，是每晚准时的晚安。我摇摇头，把手机关机放在床头，轻轻叹气。

　　到了美国，我第一时间赶去对方公司，任淏则饶有兴致地去逛街。
　　打从一开始他说要和我一起来我就知道了这家伙的谎话，只是我懒得揭穿。如果这样的谎言能够让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美国佬果然难缠，但是他们无奈于我手里的合同证据和影像记录，争论了半天，他们也只能落实之前就定下的款项，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半天时间就轻松搞定。
　　回到住处，就是任淏向他朋友借来的房子，我正犹豫着是再呆几天走还是明天就回国，他一脸期待地对我说：“既然来了，不如去西雅图玩一圈？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
　　我不忍心把他眼里闪耀的热情浇灭，便答应了他。
　　像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少次，我渐渐感觉到，我已经适应了他在我身边的每一秒。离开后会有失望，见他笑就会心动。当初那种危机的迫近感已经荡然无存，他像是一种意识，丝丝渗入到我的生活中，我却毫无反感。
　　甚至，还会有所依恋。

　　说来也巧，当晚下了大暴雨，我的房间因为有些渗水，只好和他睡一起。
　　我们进了被窝，他翻身朝我道：“知道我为什么和她订婚吗？”
　　我摇摇头，不明白他之前回避多次的问题现在又提及是为何。
　　“因为我爸，我已经向他坦白我喜欢男人。他知道我根本没有接手他公司的想法，就硬要逼我和女人结婚。所以虽然是我提出的订婚 ，但只是个幌子。
　　“他在外包养情妇，我已经忍气吞声，我认他是我爸已经是最大的忍让。他逼走我妈，现在又来逼我。只是他不知道，我不会向我妈那样一味迁就忍让。
　　“订婚了，婚期却可以无限延长。反正他要的只是个孩子，到时候我就给他个孩子。况且结了婚也能离婚，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谁都无法阻拦。”
　　“他？”我还震惊于他的这番话中，他说到最后，像是一种宣誓。
　　他冲我眨眨眼，然后他的手伸进我的被子握住我的，我想往里缩，他却更紧地握住。
　　“甘宇齐。”他正声道。
　　“嗯。”我鬼使神差地回应他。
　　“我们在一起吧。我会为你做饭，和你聊天，陪你睡觉……”他顿了顿，继续道，“反正你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无条件服从你的所有决定。”他目光紧逼我，手心的温度不断通过神经，抵达心脏。
　　“这叫什么话……”我失笑。
　　“我是认真的，以结婚为前提。”他跑出重磅炸弹。
　　“和我在一起……你……会不自由的。”我被他刚才的话震得有些懵。
　　“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自由。”他笃定地看着我，目光灼灼。
　　心底的防线彻底瓦解。
　　我第一次定定地对上他的目光，炙热而耀眼，心跳与脉搏共振，我竟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愿意吗？”他小声问我。
　　“……”我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愿意吗？”他不甘心。
　　“……”
　　“愿意吗？”
　　“……”
　　“愿意嘛。”疑问的语气俨然成了撒娇。
　　“睡觉。”我说完就把脸埋进被子里，不知道脸颊的高温让我有多尴尬。
　　“那就是愿意咯，真好……”他有些孩子气的声音不高，声波却直直传进我的耳朵。
　　“晚安。”他心满意足地说。
　　“……嗯。”

　　是夜，被握紧的手，也终于贪婪着不肯松开。

　　又是一刻夕阳风景，我们终于攀上西雅图的山崖，极目是碧蓝的太平洋，金色的阳光披洒在天地间，盛大而神圣。
　　“风好大啊。”我的说话声都被吹得断断续续。
　　他看了我好一会，又望向前方，说道：“我爱你。”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爱你！”
　　“什么啊听不见！”我也学着他耍起赖来。
　　“我说，我！爱！你！”他把双手放在嘴边，用力地喊着，朝着前方。
　　尽头是一片金光。
　　“嘁，俗。”我不屑地撇了他一眼。
　　他两手搭上我的肩膀，我们细目相对着。我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我也是。”
　　“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清啊！”
　　“去你的！”我笑着吻住他。

　　我和他在一起，没有对未来的幻想，没有对现实的抵抗，没有开端，没有发展没有高潮，也没有期限，只有结局。
　　还有太多事没有预料，还有太多人没有交代……但是只要知道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他，就够了。
　　反正，来日方长。
　　不是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