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泯灭[家教初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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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8.4.11】
意大利仍不很太平，西西里起义刚刚结束，那些讨厌残忍的外乡人终于被赶出了我们的土地。
一个月前，我带领着一支压抑已久的农民军，开始筹备已久的反抗。不管是扩大黑手党的势力，还是和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不管的政府周旋，都废去了不少心思。
而现在，我们成功了。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我看着到处流淌着的鲜血有点儿困惑——我们到底是在解放还是进入另一种束缚？
【1848.4.19】
今天我被邀请参加了一个晚宴，主人很和善，只是身上过多的珠光宝气令人生厌。
我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口一口喝着上等酒。
——门外有那么那么多贫穷的人们，只要他们肯施舍那么一点儿，可能就够一家人殷实地过一辈子。
我睁大眼睛许久不肯眨眼，就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我猜那个时候我的眼睛一定泛红了。
可是我不能拒绝，彭格列必须有最好的人际。
在那个晚上，我还遇到了两个有趣的女孩儿。
那时候我走到外面去透气，回去的时候看见她们俩就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
我认出那个台阶上的女孩儿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她米色的短款夹克上家族标志在明亮的月色下泛着暗金色的光。女孩趾高气扬地挑着眉，一副睥睨群群的模样，涂了口红的小嘴高高撅起，大大的蓝眼睛里写满了不屑。她高昂着头，用余光瞥着台阶下的女孩儿。
看着另一个女孩儿，我的心一沉，她黑色的长裙虽然看得出来已经很旧很旧了，但是意外地很干净，亚麻色的头发短短地撒到肩膀，有些像枯黄的草。她仰着头，背挺得很直，好像也在看另一个女孩。但是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1848.5.03】
战争又开始了。
今天一个穿着破旧的黑色长裙，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想加入家族，我想不会错的，她应该就是宴会那天我在门外碰到的孩子，我在看到她蓝色眼睛中的坚定时为我的猜想打了个红红的圈。
女孩儿很有天赋，虽然这种天赋并不适合她和平地生活下去。
乔托告诉我，他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有一种异样的直觉，让我少接近她。
我很不明白，到底是乔托是对的，还是他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同情心。
【1855.10.23】
我想要看到意大利统一。
最近彭格列的兵力被乔托大大削减，斯佩多一直阻止他。
我支持乔托，彭格列已经足够强大。
但是我很不安，甚至不断想：
彭格列会发展下去，这个我很坚定，所以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我还没有来得及向斯佩多告别，希望他别怪我。
还有七年前的那个女孩……我想，乔托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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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麻色头发的女人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本羊皮日记，封面上用秀气的花体写着——“艾琳娜”。她的血不小心染了上去，红色的颜料蔓延得飞快，一如女人快被血液浸湿的身体。
她一页页小心翼翼地翻阅，然后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融入血里。她看着远去的那个走得踉跄的女孩，忽然就看到了许多年前自己的身影。
她想，上帝不会愿意原谅她了。
女人慢慢闭上眼睛，那个夜晚，她的一生，影像一般缓缓从眼前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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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彭格列迎来了一个新成员，是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孩。
今天，女孩接到她的第一个任务——杀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私生女。
当她接过金黄色头发的女人——人们称她为“艾琳娜小姐”——手中的照片后，微微撑大了眼默不作声。
她还记得的，那是那天的“贵族公主”。贵族公主莫名其妙跟她说了一大堆话，但由于那个人的意大利语说的实在蹩脚，她基本就处于半懂状态。听了那个人在那边叽哩咕噜好久才明白，原来只是一个疑似神经质在炫耀自己而已。
其实那个人想炫耀的东西在她看来真的没什么。
那个人说她是欧洲最大最富有的财团罗斯柴尔德家族唯一的女儿。
可惜女孩从来只听说那个家族有五个儿子。
那个人说她这么小就学会了六种语言。
可惜女孩根据她说的意大利语判断，恐怕每一种语言都是半斤八两。
那个人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公主。
可惜女孩瞧着她平平的胸短短的眉毛短短的腿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人说她的衣服都是用最好最贵的东方丝绸做的。
可惜女孩见过比那好太多的衣着——好吧，那是因为她扒过那种人的钱包，顺手摸了一下那柔软的布料。那时全家都快要饿死啦，她的确得感谢那只钱包。她也相信上帝一定会看在她家人的份儿上宽恕她的。
最后那个人站在台阶上，猛然换了一副表情，一脸明媚忧伤。
她说，她只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
女孩依旧保持着仰视的姿势面无表情。
她说，大人们告诉她感情像糖果一样甜美。
女孩终于开口，对着她轻轻说：“不是的，感情才不是那么昂贵又遥远的东西。它像泥土才对，虽然比不及糖果的甜美，但是至少感受得到它的分量，这比糖果好太多了！”那个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女孩的话，就径自走了回去。
也许，她真的是精神病？女孩想，可以称呼她为“贵族公主”吧？
女孩偏了偏头，离开了。
大半个月后，她找到这个传说中会保护弱者的彭格列家族。她被培训了三年，在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的庇护下，别人都很尊敬地称呼她为“艾琳娜小姐”，女孩却从来没有开口叫过她的名字。
现在，女孩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说实话，有点儿兴奋，她不想让那个如同母亲般的女人失望。
任务地点是一栋在郊区的别墅。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树林。
“咯咯，童话里的贵族公主？”女孩笑着向别墅的方向跑去。
女孩仅仅向着目标别墅空鸣了一声，很快就见到罗斯柴尔德的老大出现在院子里，急急忙忙疯子一样坐上轿车离开了。屋里的女仆们尖角不已，几乎把女孩的耳膜震破。
可她没有听到那个不可理喻的声音——她的目标呢？
艾琳娜小姐早就为她摸清了一切，她轻巧地从窗户进入目标的卧室，比三年前高了许多的贵族公主正对着镜子化妆。
看得出来她长得挺不错。
“ciao~”女孩轻快地打了声招呼，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你是……”贵族公主回过头，意大利语还是像三年前一样不标准。
女孩继续微笑，说：“看来您真是什么都没变呢……还是一样幼稚哟~我是来杀你的~”贵族公主立马脸色煞白，对着女孩大叫：“你这个疯子！疯子！给我滚去出！”
十八岁的女孩子当然学会了熟视无睹。
“啪嗒~”随着轻快的语气屋子里燃起熊熊大火，女孩两三下把贵族公主打趴在地上，蹲下身看着火势渐渐蔓延到她的脚边。
贵族公主被火烧的疼痛猛地惊醒，口中依旧不停地喊着：“疯子！疯子！”
“你是嫉妒我吧！所以才会来杀我吧！我有很爱我的父亲！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家庭！我有世界上最漂亮的衣裙！我有世界上最美丽的脸庞！”
女孩噗哧一声笑出来。她还是像三年前那样轻轻回答那个人的话，这次贵族公主听得很清楚。
“啊啊，我嫉妒你什么呢？
“我嫉妒你，在危险的时候你父亲第一时间扔下了你，而我父亲却在生命的最后把我揽入怀中为我挡下子弹？
“我嫉妒你，你的家庭一点人情味没有，而我却有一个母亲般温柔的人照料？
“我嫉妒你，有世界上最漂亮的衣裙，却还没来得及穿就死去？
“还是说——我嫉妒你，有世界上最漂亮的脸庞，我却觉得你远没有我‘母亲’美丽？”女孩一点点后退，翻出窗去，那贵族公主还像疯子一样叫个不停。即使女孩走远，直到闻不到那股焦味，她也觉得贵族公主的声音还是萦绕在耳旁，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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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麻色头发的女人拧紧了眉，她想到了许多年前就离开他的父亲，想起七年前自己在贵族公主面前说的谎话，终于觉得对不起她已逝的父亲。
她咳了两声，口中再次充满血腥味，所有的一切已经来不及回想，她只看到刚才可怕的一幕，而她，居然依旧站在第三个人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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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过了四年，二十一岁的女孩终于长成一个足够强大的女人。
这几年她能感到，从以前开始一直被她尊敬为如同母亲一般的艾琳娜，对她越来越冷淡。
也许是发觉了吧，她骨子中的恶魔气息。
艾琳娜后悔了。
她从艾琳娜手中再次拿过一个任务，那个人却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问候她，甚至只是充当一个报信的一句话也不说。
这次是杀一个商业龙头，照片上看着很和善，笑得很慈祥。
但他却不顾彭格列家的“规则”，私自走私过量枪支毒品和火药。女人露出和当年的女孩如出一撤的笑容。
过程非常顺利，甚至有点儿不可思议——她的目标没有在家中设下任何防备，就像许多普通人家一样。他的女儿见到了她的脸，却躲在桌底下颤抖着抑制自己哭出来。
然后她冲了出来，女孩颤抖着的哭声不知怎么和四年前贵族公主的叫声混成一团。
亚麻色头发的女人疯狂地跑，就像她的任务失败了，后面有人在追杀她一样。过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城市，她躲进一个小巷，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抬眼却望见尽头有一个蓝色头发的小男孩。男孩红色的眼睛中刻着一个黑色的字。不过她不认识那个字，也许不是意大利语，啊，就算是意大利语恐怕她也认不得。男孩似乎是在笑，但是她感觉得到，男孩对于她，有莫名的仇恨。
鬼使神差一般，她看着男孩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是来人年龄并不大。她回头，略微惊讶地发现小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尖细的声音一声声轻轻地唤着：“爸爸——爸爸——”
她僵在了原地，看着那个水灵的女孩目光放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瞬间就到了她跟前，她闻到刚刚被她杀死的目标身体里，血的味道。女孩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她狠狠捅过去，然后“唰”地拔出，血如泉涌，溅在了女孩的脸上，那女孩却笑了，笑得很像七年前的她。
“爸爸——爸爸——”女孩看着亚麻色头发的女人慢慢倒下，也不避开，就走上她的身体，然后越过去，拿着刀，走得踉跄，“爸爸——爸爸——”
女孩望向巷子尽头，看到那边一个蓝色头发的小男孩，右眼有被缝合的可怖痕迹。男孩朝着女孩微笑，脑后翘起来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晃动。女孩也回敬一个笑，拉扯着皮让唇线有一个弧度。
“我还不能死……”女孩听见巷子中的女人小声嘀咕，走上去，静静地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觉得无聊，又走开了。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女孩的声音尖细而轻，像在嘲笑，或是怜悯。
“真可怜啊——真可怜啊——谁让你在临死前用你父亲做挡箭牌——瞧——上帝不会原谅你的——真可怜啊——真可怜啊——”
亚麻色头发的女人吃力地睁开眼，看见女孩的身体慢慢透明，看见尽头的男孩，拿着一把带血的三叉戟，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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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女孩的声音，亚麻色头发的女人又是一个哆嗦，血渐渐流尽，她抱着那本羊皮日记，在无人的小巷中，永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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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泯灭[家教初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