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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字珍言[纲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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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学生们都趴在了桌子上,紧张的高考终于落下了帷幕。他们坐在位子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失却了努力目标的他们,现在还剩下什么?考生突然有点儿不想离开这亲切的考场了,虽然曾经为了这几天努力三年,对高考深痛恶绝。但现在他们清醒了,因为还有几天,或者是几分甚至几秒之后,他们就再也回不到那样的校园,这样的位置。
不久,警卫人员开始驱散考生们,考试时间到了,所有人都得离场。于是他们互相看看,不情不愿地携手离开,虽然彼此不相识,前一秒的他们仍然是敌人。
这一天之后,还有多少机会能在同学面前肆无忌惮地犯二呢?
《三字珍言》
By Doann
To Jasmine
+第壹句话+
盛夏的并盛森与别处迥然不同,热烈的阳光铺洒下来,到了森林上空就莫名地化为母亲温柔的抚摸。有时调皮的一两束不小心从树叶间漏下来,也安静地在地上画一个光圈,丝毫不叫疼。
京子坐在林间的长凳上,长凳对着一条幽暗的林间小道,望到尽头可以看见那边刺眼的阳光,就那么一个点,强烈的白色猛然向四处蔓延。女孩子凝视着远方的那个白点,脸上的温暖笑意被一种难以语言的焦急不安所替代,她不停地绞着裙边,汗水一滴一滴沿着脸庞美好的轮廓没入颈下。
她正努力练习平时自然的微笑,脸部肌肉僵硬得发疼。她揉了揉脸,抬头望见不远处跑得气喘吁吁的褐发男生,突然间,不需要一切练习地,她摆出了那个最自然温和的模样——用来掩饰内心的一切,尽管她知道那可能并不管用。
男生的步子缓了下来,他使劲儿揉着头发,在女生面前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窘迫。
京子掩着嘴轻轻笑出了声,果不其然纲吉又是一脸“出丑了”的表情,他慢慢走到京子跟前,对着她牵强笑了笑,然后竟说不出话来。
那个莫名其妙闯入他世界的小婴儿在高一的时候就跟他说过——高三之后十代家族就会真的离开,离开这片可爱的土地。纲吉自然不会自私到带着女孩子们一起去。那份最初的感情,迫使纲吉面对京子还是免不了的羞涩。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的他有很强烈的责任感。
要守护,一直都是这个目的不会错。现在他再也不会说什么不要当黑手党的老大,五年的相处让他相信了命运——如此残酷又荒唐。
所幸他不再躲避,而学会了承受。
这是在五年前他想要拯救家庭教师时候就有的觉悟不是吗。
“小京……我有话跟你说。”女孩子一脸微笑地望着他,放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料,手心儿不断地冒汗。
女孩子还是有些变了,不那么坦率。
被并盛森削弱过的夏风拂过两人的发边,他们面对面站在小路的尽头,许久都不出声。京子感到自己几乎要跌在了长凳上,她有些脱力在坐下来,试图驱走一切不快。待另一边的人也坐下以后,京子眨了眨他明亮的大眼睛:“小纲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她双手叠在腿上,头微仰,眼神平静又隐藏着一股热烈,橙发反射的光芒被树叶遮去了一半——在纲吉心目中,京子还是如同女神一般。
纲吉不自在地一开目光,望向京子背后深沉的绿,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快要冒火,他依旧开不了口。他明白京子早就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女孩子抿抿唇,说:“是和哥哥一样的事,对吧?”
纲吉注意到京子塌下来的嘴角,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手猛烈地摆动着,出口的却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决绝与平静。
“嗯。我们要离开了
“去意大利,
“是为了彭格列。”
“可能……可能再也不回来。”
纲吉惊慌地闭嘴,然后顿了顿,只得拢着眉毛苦笑一声,
“再也回不来……”
他看不到京子现在的表情,只看到她肩膀微颤。
女孩子松在紧握着的手,纲吉把结果说出来后她有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释怀。纲吉看到京子露出熟悉的笑脸,看到那澄澈泛着水光的橙黄眸子,那眼睛里没有任何委屈与不满,干净得让纲吉想哭。他清晰地看见那里面自己难看的身影嵌在一片葱绿之中。他的感情并不如女孩子细腻,但是他能从京子的眼神中读出一种情感。
那便是祝福。
“我很伤心。”她说,“因为对我来说重要的两个人一下子都要离开。”她还是笑着,但并不牵强。
“只是‘可能’,对吧?我相信小纲一定会成为一个值得尊敬的首领。
“但是我也想小小地私心一下的。”
“我们一定能再见的,对不对?”
她说的是“一定”,纲吉心软了,他感到自己是如此残忍,连最后的快乐都给不了京子。
“嗯,一定!”京子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五年前只见过一次的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红色眼睛,他朝着她重重地点头。
“不过……”京子将身体往纲吉那边挪了挪,双手撑着木质长椅在纲吉的左脸落下一个轻吻。她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将温暖与安全感带给她的少年,但是她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任性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让少年放手一搏去他不喜欢的世界,只愿他不要不快乐,别再受伤。
“别勉强。”
纲吉愣愣地接下一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情猛地涌上来。只是他似乎又看见了许多年前母亲奶奶送别父亲的场景。一个吻,一句话。然后即便母亲不愿意,也微笑地看着父亲走出家门。纲吉感到自己的脸几乎要烧起来,他想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小京不是他的妻子啊///
直到坐在去往意大利的飞机上,纲吉才想起来京子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他安静地闭上眼睛,苦涩又哽在了喉咙里。他回头看一眼难得都沉默着的守护者们,“啪”地一声弹上眼罩,只露出向上翘着的唇线。
然后他听见狱寺有力的声音最先打破沉默,守护者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哦,除开云雀那一只。
还是不能让京子担心。
+第贰句话+
西西里的夏天干燥得不像话,特殊的气候让守护者们有些力不从心。一个月后,终于一切都安定下来。
天幕渐渐沉入黑暗,纲吉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台灯打开,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艰难地分辨眼前陌生的单词。
——迟到了五年的继承式已经完毕。九代目并没有立即退位,相反还掌握着大部分实权。没有野心的纲吉自然知道这是九代爷爷为自己好。但即便是这样,大量工作依旧铺天盖地而来。
纲吉成天成天地夹紧了眉心,那叫上来的一份份文件让他止不住地恶心——大部分都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大概这第一次如果他的态度不强硬一点儿,接下来便会难上加难。他不住地摇头——连同盟家族也是如此,说什么同生死共存亡还不是总想着从彭格列这里捞到什么好处,或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归顺于彭格列。
一个个“驳回”会坚决的盖上纸张,处理完所有事务的纲吉有些出神了——他正对着的是明亮干净的窗户,外边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空。他有些想家了,还想念在故乡里的女孩子。岛国的夜空并不比西西里好多少,夜风中都带着海的味道。他总觉得,那是那样的亲切。高三毕业的纲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恋土,以及相思。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
他有点儿不知所措,就像那天从考场上下来一样。
那时候的他比考生们多一样东西,便是彭格列。
但是他不知道除了彭格列自己还有点儿什么。
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远在日本的京子怎么样了,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呢,她快不快乐。
他想知道,却仍旧是呆滞地望着天,好像天能给他答案似的。
许久,他将目光移向桌上的电话,京子的手机号码早已经烂熟于心。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因为长时间握着钢笔且姿势不正确,中指上留下了一个柔软的小肉球,这时候正隐隐作痛。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吓得纲吉从椅子上狼狈地跌下去,他揉揉磕疼了的后脑勺——啊啊,改不了的废柴属性……
纲吉慌忙站起来将话筒贴在耳边,那边传来的居然是云雀恭弥的声音。
“小动物,你的好意我不需要,那件事我会做到。”对方顿了顿,纲吉几乎可以想象出对方说话的时候是怎样黑着一张脸的,连草壁先生是怎样颤抖的都能想象出来啊啊喂!
“十天后抵达西西里。”那边的人还是如往常一样语言精简吝啬,甚至都没有给他发言的机会。
等等——啥好意?!啥事儿那让位云雀答应了?!
一想到昔日的风纪委员依旧头皮发麻的泽田纲吉不淡定了。虽然从五年前开始云雀对纲吉的态度的确是好了许多的。除了称谓的变化,之后纲吉做的许多决定云雀大部分都会默认。许多次纲吉想,那不正是沉默着浮游在天空的云?
鼻尖在纸张上戳了一个又一个模电,胡思乱想不断的纲吉最终还是决定去请教他的家庭教师——怎么想又是Reborn惹出来的事儿啊。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一支绿色的飞镖直朝自己的头飞过来。险险地躲避后他看到婴儿的嘴不满地撅起来,用“真可惜居然没射中”的语气说着“还不赖嘛”这样的漂亮话。年轻的首领遇到乱来的老师依旧毫无办法,只能一脸窘像地在内心默默腹排——啊,内心也不行,绝对会死的啊!
“那个……Reborn,你有跟云雀学长谈过什么吗?”绿色蜥蜴再次悠闲地攀上婴儿宽大的帽子。两滴冷汗沿着纲吉的脖子直滑到胸膛,他轻颤了一下:我该不会已经和迪诺先生一样悲剧地对老师有了条件反射吧……
一阵倒水声。Reborn举起冒着水雾的咖啡杯,托在另一只小手心儿上。“有什么吗,我不知道哦。”他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看起来很烫的咖啡,“我可没有要他保护笹川京子,也没有想把九代目给你的启用资金的百分之十转给风纪财团,也没有以此要求云雀十天之内来西西里哦。”他撅着嘴轻轻地吹了吹滚烫的咖啡。纲吉正要吐槽他这完全是在扮萌像时,他突然挑起一个邪气的笑,帽子压得极低,绿色蜥蜴有感应一般爬上他的小手,一秒后枪口对准了纲吉的额头:“对不对?”
纲吉像几年前那样对自己的导师笑得僵硬又无可奈何:“哈,哈——哈——您当然没做过这些,都是我干的嘛。”尽管纲吉一直不明白Reborn为什么一直不承认这类事情。他知道婴儿永远是为自己好,离开了笹川了平的京子指不定会被流氓地痞甚至是里世界的人盯上——毕竟对他们来说,这女人有可能控制彭格列十代。不过要是云雀学长出面,就让人很放心啊。况且云雀来意大利这件事只是时间问题,那个自由的男人不可能一生被自己困在一个鸟笼里。
——噢,把云雀比喻成鸟真是抱歉。
不过……那个启用资金又是啥=皿=
“嗯……那是九代首领给你的零花钱。”纲吉表示无力,难不成彭格列真的很有钱?!怎么他的零花钱的百分之十都可以用来支持风纪财团!虽说财团刚刚起步,不过那数字想想也很了不起啊!掉入自己幻想中的纲吉完全没意识到那张卡不在自己身上,最后他是被自家老师踹出去的。
纲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又进入了寂寞空虚冷的状态。他又开始思念他的小恋人了,恩不对,是明恋对象。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拿起话机,熟练地播出一串数字。他看了看表,将近11点,京子不会睡了吧……五秒后,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他熟悉的温柔女声,带着一点不清醒的朦胧感:“小纲吗?真是失礼我刚刚起床。”“啊——?”纲吉有一瞬间的呆滞。瞧,你的地理老师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我身上抹啊亲!呸为啥中枪的是我!
“小京——你,你还好吧。”事先完全没想好要说什么……纲吉只能像告别时那样为难地挠挠头发,尽管对方看不到他的小动作。
许久,那边没有回应。纲吉以为是电话出了什么问题。
“我很好。”
很诚恳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说谎。但是纲吉怎么听怎么有一种安慰的语气。
不过老套的问题老套的回答完全就成功配对了嘛。
说了些有的没的,纲吉有些沮丧地放下话机。听起来京子并不是很热衷他们的谈话。他能感觉到其中有什么异样的东西,但是具体的——纲吉说不出来。
大概就是一种隔阂了,那种难过就闷在胸里怎么都不想让对方知道的心情。
+第叁句话+
之后又过了五年,纲吉平安地度过了曾经被白兰玩坏的“十年后”。他已经有点能体会到十年前的时候那个世界十年后自己的意志了。
啊,果然这种东西怎么样都分不清啊。
对于纲吉的感慨完全不知情的家族首脑们开始商量十代的婚事了——用纲吉的话就是说,真的是他们要娶女人,不是我!
五年里与京子的联系还算频繁,那该死的真理“距离产生美”在纲吉的心中不断发芽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带刺的蔷薇花几乎就爬满了心壁,每一朵都依靠“思念”的心情长大。
纲吉表示面对自家一群基佬和纵欲者,已经快要疯掉了。
很快,噩耗就传来了。这次由不得纲吉选择了。是一个在世界上都挺有影响力的家族,虽然是同盟,但是他们是以强大的经济出名,在黑手党的特征方面并不是表现得很明显。两个家族平时并没有什么往来,现在他们请求联姻——
纲吉可以拒绝,但那之后面对的会是彭格列经济运转出或大或小的毛病。这一次他又想去请教家庭教师,结果被他直接一脚踹了出来。他说你的命运应该听你自己的声音。
所有人都明白纲吉一定会为了家族而联姻。
但是有人告诉他。
听自己的声音。
纲吉啊,那些蔷薇花告诉了你什么?
塔尔波爷爷托着一杯日本绿茶,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俨然一个日本老头子的模样。他的声音似乎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一下下敲击着纲吉的心。
然后他像几年前和京子分别时那样,挠了挠头发说抱歉。
大家,谢谢了,我果然还是不想——
我支持十代目的一切决定!狱寺依旧是第一个发表立场。
我果然还是不想放弃那个女孩。
Reborn,那便是我的心声。
时隔五年踏上故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纲吉此时只想在地上打几个滚儿——希望这个想法不是太奇怪,那至少能证明他在那边五年还没有改变多少。
并盛的街道更加繁华了,但是总体路线并没有变。他先回了自己的家,他发现母亲奈奈这个时候看起来是多么的矮小,好像非常需要他有力的臂膀给她作港湾。
奈奈见到纲吉后自然很高兴,她笑得比前几年更缓慢。奈奈说纲吉不在的时候家光一直吵着儿子儿子怎么还不回来看我。奈奈说这几年纲吉在外面工作他们都很想他。奈奈向他抱怨几年里面怎么都不回来看一眼。奈奈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几个她或者丈夫生病时候惊心动魄的夜晚,但是在看到儿子脸上担心的表情之后赶忙停下了这个话题。
奈奈突然一脸惊喜,说要给儿子什么东西。
纲吉看到奈奈抱着一个盒子出来了,上面还有些灰尘。
奈奈说这是京子小姐托她交给纲吉的。奈奈说这几年京子都会常来,但是今年好像没怎么看见她。奈奈夸奖京子真是个好女孩儿。奈奈幻想要是京子是她的儿媳妇该有多好,然后用暧昧的眼神瞄纲吉。
“妈妈,我能离开一会吗?”纲吉温柔地看着怀中的盒子,如同看着那个岁月里的女孩儿。奈奈非常理解地笑了笑,说你去吧。
纲吉想到了京子家再拆开这个包裹。
他走到京子家门前,发现那锁已经有些旧了,不安在他心底慢慢扩散。
“京子——?京子你在吗?!”他大声地喊,但是里面并没有人回答。
纲吉急忙拆开包裹——
他在进门之前摆好的笑脸在一瞬间坍塌,他感到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泪水在此刻想要争先恐后地冲出来。
——他看到眼前熟悉的字迹,依旧只有三个字。
“我明白。”
这是那个曾经笑得灿烂,最懂她的女孩,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京子才是那个最宽广的大空罢,接受与放弃了她想要与珍惜的一切,却依旧一言不发地舍弃所有。还他幸福,给他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