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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空无一人的银白色的冰面上,身着白裙的黑发女孩在中央翩翩起舞。
      她仿佛是由冰孕育成的少女,在温柔的小提琴伴奏陪衬下,手指尖引动这个冰之世界的每一寸情绪,每次轻盈的跃起,周围的空气为了愉悦而庆祝,连散开的冰屑都在欢笑。
      任何同龄人做不出来的动作,跳不出来的高度,她竟然能轻松做到!
      天真的微笑浮现在脸上,她一腿高举,展开双臂,整个人像是在冰上飞翔一般,紧靠一条腿在冰面上滑出一个巨大的圆圈。
      曲调渐渐变得低沉,在悲伤的长笛曲下,她弯下高贵的身体,在噩梦里旋转,弓起的身躯及紧握在胸前的拳头似是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不公,恍若深陷于痛苦的漩涡,但她朝天的左手却又渴望着希冀,她不愿这样堕落。
      旋转渐渐变缓,慢慢支起脊背,腿一甩。这时音乐转换成华丽的黑暗,旋转的速度再次变快,她朝后仰去,挺起的胸膛上是她用双手绽放出的罪恶之花。接下来右手抓住右脚冰刃高举过头,左臂伸展,整个身体形成泪滴的形状。
      她麻木的望着苍白的屋顶,漆黑的眼底沉寂希望。
      她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她什么都不能阻止。
      黑色的瞳孔毫无焦距,谁来救救我。
      她将脚放下的那一刻,各种乐器同时响起,她浑身一震,膝盖深深弯下,全身似乎不属于自己,整个人在冰上奔驰起来。
      整座冰场只有她孤单一人,独自寂寞的旋转,跳着没人看到的冰舞,惧怕着世间的邪恶,被痛苦折磨。
      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追逐什么,她的身体疯狂的转动,连续朝反方向转身,轴心腿不停的转换,从左脚内钩到右脚捻转。她紧握双拳,冰刃像是吸住冰面一般,她的身体深深倾向冰面,她无法离开这个地狱,但却畅游在其中。她用刀齿在冰上轻轻一点,刀刃在冰上画出条重重的冰痕。她挥舞的双臂几乎是要离开身体。冰上留下数道残影,摄像机几乎追不上她的动作,整个人已是超越□□的存在。她朝前滑向围墙,右脚突然离开冰面,左脚奋力一跃,左腿的肌肉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身体在空中转过两圈半……
      重回冰面后,她已筋疲力尽,脸色潮红,但她不甘飞翔就如此结束,冰刀一点,又一次旋转起来。
      从驼式旋转到蹲坐式旋转,速度与之前一样毫无减慢,她表情越来越悲痛,眼底的神采却是越来越空洞。旋转速度愈来愈快,最终支起身子,抱在胸前的双臂缓缓提高,从眼前慢慢抬到头顶,此时已难以看清她的面容,脑后的辫子已经散开,她雪白的脸颊被长发覆盖,看不清她的眼睛。
      旋转终止,她微微俯身,双臂环抱自己,发丝滑落肩上,低头看着脚下。

      这个世界除了冰,什么都会离她而去。
      而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这样与冰共舞了。
      苍白的少女注视着银白的冰。
      她的瞳孔一片死寂。
      她的眼里除了无穷无尽的冰,什么都没有。

      ……
      双脚足尖分开,银色的冰刃划出的轨迹连成一线,将重心放在背侧,维持好平衡,滑过半边冰场后,顺着脑中印象的曲调迅速转身……
      “咚!”
      幸好有冰刀的缓冲,但手腕的痛感像是断了一样。
      “Iris!”科纳冲到冰场里,将撞上围墙的小人扶起,检查有没有受伤的部分,发现左手伤了一大块,吓得手都在抖:“天呐,你必须要休息了!”
      艾瑞斯疼的脸色煞白,右手死死揪着科纳的袖子,一声不吭,摇摇头。
      费伊紧随其后,临时用冰刀锉出一堆碎冰敷到艾瑞斯的手上,担心地说:“如果你坚持要这样表演的话,教练也不会让你上冰……” 即便手上的伤和滑冰没有关系,但是不作处理还是会感染,谁都不知道会生什么病。
      “没事,我自己很注意。”被科纳叫做艾瑞斯的少女没和费伊视线接触,皱眉摇摇头,抖掉碎冰。推开科纳,打算滑到冰场中间再次滑一遍,可没想到科纳反抓住她没受伤的那条手臂,使上大力不让她滑开,迫使她眼睛与他对视:“你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滑了总共六个小时,再继续滑下去肌肉会变得僵硬,严重影响你的滑行质量,再这样滑下去也没有用。到礼拜四才表演,先放松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要练的只是滑行,比起你们要练的跳跃容易,没什么大问题。”
      受到不软不硬的反驳,科纳原本还算和气的脸顿时僵硬,手上一下子用力。
      艾瑞斯一动不动,没有离开,面无表情的看着科纳.
      认识这么他多年,不要说在冰场上,就是平时生活里他和别人相处都是很尊重对方的意见,可一旦他无情起来,他的亲妈都拦不住他。
      高出她一个头的哥哥,褐色的刘海下双眼流露出的光已是老练沉稳,手中的力量像是坚固的铁链,箍住她的手腕逃脱不了。
      就像现在这样,无论平时他怎么迁就她,这次他不会让她的冰刀再移动一分,想想有些窝火,可因为是艾瑞斯才会那么说,要是其他人他还不会这么固执。
      艾瑞斯静静地与他对视,冰刀稳稳的贴在冰上。
      冰场散发出的森森寒气凝成丝丝杀气,两人不甘示弱地站在雪白的冰面上,眼里蕴藏狂风暴雨。
      良久,艾瑞斯先甘拜下风:“我就先到医院包扎一下,晚饭之前会好好休息的,不过晚上练习时你不要拦我。”
      科纳放松下来,帮艾瑞斯拍掉衣服上的冰屑,笑眯眯的接话:“那我们晚上再见,到时候和爸爸一起去吃晚饭。”

      ……………………

      这一个月来难得温暖的阳光,青草慢慢长出,医院的走廊里已经有些少女换上鲜艳的裙子,露出雪白修长的双腿。艾瑞斯边走边在心里感叹人类的抵抗力如此强大,她在冰上穿着长裤比赛有时都撑不住,这些前辈早已经把冷热当做身外之物,看的她小腿发颤。

      现在时值2012年五月上旬,地点为卡尔加里,加拿大著名国际花样滑冰商演组织STARS FROM ICE邀请世界各地现役或退役的有名花滑运动员,一起到美国,加拿大,法国,俄罗斯,日本,中国等地进行世锦赛后的花样滑冰表演,在巩固冠军们风采同时将花样滑冰这项运动进行十足的宣传。作为2012年世青赛冠军的冰舞搭档Iris Sauveterre/ Mitchell Richmond,不能算的上著名花滑运动员,但已代表加拿大在国际花样滑冰比赛上小有名气,可以说是后生可畏的新秀。尽管没有收到SFI的巡演请求,但是被额外邀请在本地加拿大的城市表演,力捧本国新人。

      而这位新人之一推开医院某一高级病房的门,平静的朝病房里左手和左腿都打上厚厚石膏的另一新人打了个招呼:“Hi, Mitchell.”
      正在看曲棍球比赛录像的少年从IPAD抬起头来,惊喜地看向门前身材清瘦少女:“艾瑞斯!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看你。”艾瑞斯将切好的水果放到病床旁的矮柜上,若无其事的说:“一个小时前我刚把手给撞伤,所以也来这里。”
      脸色苍白的米切尔听说手部分受伤,反射条件的看向艾瑞斯的双手,在看到左手腕上只有固定关节用的护套才放下心来,拍拍手背说:“只是一些扭伤而已,过几天就能恢复。”
      “的确是这样,”艾瑞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过那时科纳急得差点把我从冰场上推出去。费伊不敢和我面对面说话,她八成当我还是怪她。”
      “那你怎么不跟她解释?”
      “因为我当时在生科纳的气。” 艾瑞斯将水果盒打开,把飘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低头看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真的?”
      “不,假的。”
      米切尔眉毛一挑,右手轻轻捶一下艾瑞斯的手,似真似假的问:“那你不生他们的气,还是生我的气?”
      由于这个玩笑,房间里的气氛融洽许多,米切尔在病床上美美的享受水果,两人随意闲聊学校里的考试,同学的八卦,艾瑞斯表情丝毫没有异样,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高兴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米切尔看着艾瑞斯若无其事的表情,眯起眼睛,脸凑近艾瑞斯使坏,艾瑞斯眨眨眼睛,张开嘴,作势要咬他的鼻子,他立即避开,哈哈大笑。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米切尔像是镀了层金色的光芒,再次靠近艾瑞斯,深情地和她对视。
      米切尔清秀的脸蛋即便是在美男成群的花滑世界里也是极其出色,亚麻色的短发微微上翻,精致的鼻梁,樱花般的嘴唇。曾有学校里一同学说,透过他翠绿清澈的眼睛,就像进入荷兰的春天,郁金香花田一望无际,五颜六色的郁金香灿烂盛开,在轻柔的海风中摇摆。
      尽管这是暗恋科纳的低年级花痴少女陶醉的感叹,但是事实的确是和他对视三秒,心仿佛被他治愈成一潭春水。
      此时米切尔用在表演时一样含情脉脉的眼神和她对视,眼睛折射冬末温暖的阳光,像是要把她融化。
      他的眼里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周围泛起粉红色的泡泡。

      艾瑞斯毫无反应,淡淡的调侃他。
      “怎么了?我可没和你抢水果。”
      米切尔收起肉麻的表情,回到平常的样子:“表演的事情怎么样了?”
      “科纳已经协助我改编成了单人表演的形式,练习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一定可以滑的。”
      “真的是这样?”他皱眉换个话题,“你就那么执意要滑吗?”
      “嗯?什么意思?”
      “艾瑞斯,你变得有点……”他抿抿嘴唇,“奇怪。”
      “哈?”
      米切尔背靠回床头,把打上石膏的左手放在肚子上,望着天花板叹气。
      “明明你就不喜欢技术性太少的商演,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表演?”
      “我不是说因为违约金的关系吗?”艾瑞斯表情没有改变。

      米切尔回头瞪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因伤退演这种事故不少见,他们也回应过说可以从轻处理。就算是原本违约金的金额,用那些比赛的奖金都能支付,但是你却如此执意要演出,还大费周折修改编排。拼命的练习,感觉你就像在世锦赛前拼命锻炼坚决不要输一样,太过于认真了。”
      没错,她这次的举动实在认真过度。
      对于花滑选手而言,需要费尽心思的表演应该是参加国际比赛中技术艺术一同重要的短节目和长节目,而在像商演这种连一点不懂花滑的人都可以看的表演,没有比赛规则的限制,只要不违背道德上的问题,任何比赛中限制的动作都可以使用,即便发生失误也不会影响多少。基本这种表演不需要准备太长时间。
      加拿大的前任冰舞世界冠军Shae-Lynn Bourne在退役后经常一个人表演,收到的支持不亚于有男伴的那些冰舞选手。艾瑞斯的应变能力非常好,不会在一个礼拜后的商演里有任何压力。
      只是一次的商演,她却将自己几乎会的所有步伐和技术都放了进去,还准备了专门的小道具。这三天内不分昼夜的练习,发疯似的改进动作的美观,甚至将从来没给别人看的技巧也拿出来……现在她三天没睡好的原因却是缺少了米切尔的表演滑。
      执意要证明什么,不想输给谁,危险的过于偏执。
      “让你那么觉得吗?你可能想多了。”
      她用右手托住脸颊,低头看着手机,毫无起伏地回答。

      米切尔转头,认真的看着艾瑞斯。
      漆黑的长发,莹白的面孔,细长却深邃的眼睛,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优雅。以前教练毫不吝啬地形容她,尽管不是惊人的美貌,却带着独特的气质,精致的眉眼清秀却不木讷,百看不厌。加上经锻炼蕴含庞大能量的纤细躯体,眼前的少女好比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从第一次见到她,到一起并肩作战,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少女对花样滑冰的热爱比任何人都强烈。不论刮风下雨还是生病,除了生理期每次训练都会早15分钟先到冰上练习,几乎从没早退。早晨起来会自己慢跑锻炼,所有必要的舞蹈课从不缺席,过了多少年都是丝毫不减。
      四年多的搭档时间,所有的动作她都比他先完成,每个都做得比他还要优秀标准,比赛从没出现任何失误。只要在她身边,他都会给自己暗暗鼓劲,一定要努力,可以配得上自己的搭档。
      可是曾经每次见到她的憧憬期待,如今都会变成深深的愧疚。
      一个礼拜之前,他不慎出车祸,左腿和左手严重骨折,至少需要休息很长时间才可以恢复原样。
      得知消息立即赶来的艾瑞斯,看到厚厚的绷带后呆在原地,原本苍白的脸庞已是毫无血色。她木木的再问一遍:“半年吗?”
      半年的时间对某些人不算什么,但是作为一名运动员而言,只是半年的休息,身体就可能不服以往。从今年开始的下一个赛季也就半年左右的时间,等他休息好,已经无法备战,怎么获得参加两年后奥运的资格?
      他们现在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七岁,正是最有前途的年龄,他们已经成了世青赛冠军,如果加倍努力,可以连续获得好几枚世青赛奖牌,甚至有可能角逐奥运奖牌的资格。
      而是他,让艾瑞斯的梦想破碎。
      她一定恨透他了。

      艾瑞斯任由米切尔看着自己,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米切尔再了解她,也不可能读出她的记忆,所以他才会感到异样。
      她看得出来米切尔的愧疚,但是愧疚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受伤的腿不能勉强训练,米切尔不能继续比赛已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她所想的是幸好米切尔不知道她的秘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和科纳一样苦劝她放弃这次表演。
      好不容易练到现在的实力,她不可以因为任何原因退出。

      米切尔毫无征兆的被艾瑞斯捏住脸蛋,用力一扯,娃娃脸一下子成了大饼脸。
      嘶,好痛,像是要断了。
      他极力挣脱开,又好气又好笑地问:“干嘛?”
      她不语,在米切尔揉揉充血通红的脸颊的时候又突然捏了下他的下巴,然后才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窗外一只乌鸦飞过。
      米切尔僵在床上。
      被调戏的下巴细胞组织里一千万只羊驼在撒欢。
      你知道的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别想活着出去)(还是杀你灭口比较妥当)(我只相信死人不吐真相)……
      他什么知道太多了?
      她继续说:“所以你别想让我把理由说出来,你到时候只要看我的表演就行了。”
      米切尔化成狮身人面像,被疯狂的沙尘暴侵蚀。
      艾瑞斯……受什么刺激了?
      艾瑞斯微微勾起嘴角:“开玩笑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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